既然搭了話,兩人便同行。

交談之中,方長也暗暗表明自己已經知道了對方身份,加上他那自帶的超強親和力,鴿子精也漸漸放開了自己,講述了自己根腳和經曆。

原來,他是附近峽穀裏麵一隻野鴿子開靈, 作為飛禽,隻要和人類以及人類養的貓兒們保持好距離,在人類聚居區附近落腳更安全,因為這裏相對少有猛禽和蛇蟲,因此和人類更親近些。

化形時候他受了許多苦,成功之後,他去請教了認識的前輩大妖, 對方教他取了烏姓, 乃是將鴿子的鴿去掉半邊和一點,而後取了名叫烏元思。據說鴿子成精的,也有不少取姓合,但烏元思沒見過任何一隻成了精的同類,倒也隻當做傳聞。

“你怎麽尋找那位員外?”方長問道。

“這個好辦。”烏元思胸有成竹地說道,“在這城裏隻有一位劉員外,當年他祖上得仙人所授做玻璃器物起家,帶著周邊鄉親們一起將生意搞得紅紅火火,四方的人氣與資財聚集才有了這座城。後來劉員外幾代單傳到如今,所以這位員外在城裏定然很出名,隨便找地方打聽下便好。”

而後他便要帶著方長,向旁邊小巷子裏的低矮食肆而去:“奔波這段時間,我卻是餓了,且去尋些吃食,正好在這魚龍混雜之地打聽下情況,您要不要跟著一起?”

方長自然是跟著,不過他沒有讓這囊中羞澀的鴿子精破費, 而是掏錢買了兩樣葷菜,並一小桶粟飯。倒也不貴,隻是普通的燉菜,裏麵有些半指厚的肥肉片。烏元思看起來許久未吃肉食,狼吞虎咽。

待將桌上飯食吃得差不多,烏元思才抹抹嘴和旁邊桌的人搭話,而後輕鬆的獲得了劉員外家的住處。和他預計的一樣,劉員外家非常好問,都知道他家在城西最為氣派的大院子裏。

飯後,方長跟隨他走到那位劉員外的門外,言道:“我就不進去了,祝你馬到功成。”接著便目送烏元思上前通報,走進門裏,而後轉身走向旁邊不遠處,一座占地麵積不大的小飯鋪。

剛剛在食肆裏,一桶粟飯和大部分菜幾乎都被烏元思吃掉,若是個普通人早就餓了,不過方長背包裏錢鈔寬裕,便準備再加一餐。

這家小店是個夫妻店, 男主人掌勺,女主人上菜。店裏整整齊齊擺著七八張略顯長條的小桌, 周圍隻是木凳, 小店的窗戶被長竹竿高高地支著,窗邊位置視野開闊,這時候店裏人很少,方長就找窗邊坐下。

店裏的女掌櫃走上來問道:“客人需要些什麽?”

略一沉吟,方長說道:“溫兩角酒,切盤鹵味,再炒個拿手菜上來。對了,若是有餅子或者蒸飯給我來一些。”

女掌櫃點頭應下,又問:“客人可有什麽忌口?葷腥辛辣之類。”

方長擺擺手:“隻管上來便是,百無禁忌。”

不一會兒,她便端上來個大盤子,裏麵是鹵口條和燒禽肉,有些涼,但滋味很是不錯,而後廚的方向,也響起了鍋勺碰撞的聲音。過不多久,便有一盤熱菜和溫好的酒被送過來,又盛了大碗冒尖兒的粟飯。

方長看了看,熱菜是盤爆肚,色澤紅白相間,顯得亮潤清爽,紅的是辣椒和豆瓣,與白色的肚片和蔥白交織,肚片都蜷曲著煞是好看,剛出鍋的爆肚汁水盈盈。

酒是粗釀,味烈而獷,粟飯很是鬆軟,有著小米特有的清香,配上脆韌的肚片,待爆炒後的汁水在口中浸透粟飯,感覺什麽美味也不過如此。蔥白被熱油炒過後,火候也剛剛好,略帶淡淡焦香,脆甜適口更勝肚片。

與之相比,大盤子裏的鹵味不過是尋常物,方長吃的歡暢,遂特意叫過女掌櫃問道:“這道炒菜真是不錯,不知叫何名目?”

女掌櫃見客人喜歡自家飯食,也心中歡喜,誇耀道:“這是外子的獨門手藝,幾日碰不上一次,其實也因食材難得,客人真是好運氣。這盤菜叫火爆脆雁肚,乃是周圍養雁人家殺雁後,留下的肚打包買來,用起子洗淨焯過控水,有人要吃時候便抓醃入味,而後大火旺油快炒裝盤就是。”

方長吃光了粟飯和火爆脆雁肚,讓女掌櫃將空盤碗拾走,而後就著鹵味斟飲等待。

雖然隻是在這小飯館裏坐著,但他的五感已經覆蓋了全城,並很快知道了這家劉員外的根腳,卻是和自己還有點兒關係。當初將玻璃製法授予劉阿牛之後,阿牛來到這裏住下紮根,並娶妻生子。

還有個怪誕的傳聞,那就是劉員外力氣巨大,超過普通人,而其祖上也即劉阿牛,在安葬之後多年遷墳,卻發現棺材裏是空的,已經不知所蹤。為此周圍人編出來許多離奇的故事,而且有愈傳愈廣之勢。

當然,附近院子裏的動靜也完全瞞不過他。

過不多久,隻見鴿子精烏元思失魂落魄地從劉員外家大門出來,甚至腳步有些踉蹌,需要扶著牆才走出去一段路,卻又明顯有些漫無目的,一幅大受打擊的樣子。

距離不遠,方長隔著窗戶招呼了兩聲,才將烏元思喊得回過神來,見方長坐在窗邊,便直奔過來進店坐下,又不知道要說啥。方長娶了個杯子斟滿粗釀酒遞過去,烏元思一口悶下,才覺得好受了些,而後開始哭泣。

方長沒有出言安慰,待烏元思平靜了些,才開口問道:“很不順利?”

“嗯。”烏元思低聲答道,接著仿佛要將心中苦水吐出來,說道:“我也不是寫的東西不好,但不知怎地,就是不被人看好……”

方長聽了半天,原來這烏元思和其它幾個人一起到劉員外那裏應征,結果他第一輪就被刷了下來,受了點刺激。不過他知道,這並不是眼前妖精的水平不行,而是他天生和這行犯衝,所以才有不間斷的悲慘經曆。

於是他轉身又讓女掌櫃再溫兩角酒,斟酌了下語句,安慰道:“我倒是寫過不少書籍,雖然不是為了傳播廣泛,但也深知很多事情都非戰之罪,而且靠寫書吃飯多數時候是死路一條,不如改行。”

“改行聽起來也不錯,但我這樣的,又能做些什麽呢。”烏元思很是有些失落,大口喝酒澆愁。

“要不,試試幫人送信?我聽聞這事兒目前需求甚大,而且可能會適合你。”方長真誠地建議麵前的鴿子精道。後者連連點頭,表示今天便要在這昌新城裏找送信的活兒幹,不過馬上他就醉倒在桌上。

方長輕輕起身,將一小坨銀子放在烏元思手裏,而後會了賬,又多給了些囑咐掌櫃的莫要打擾烏元思,而後輕輕起身出了城。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