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紫陌一個人蹲在石階上, 他左右張望,焦急地等待著臨淵安的身影。

他無時無刻都在盯著雲鏡上的時間,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閃亮的煙火在空中炸開, 絲竹聲聲響起,街道上熱鬧非凡,城門口的花車巡遊已經開始。

雷紫陌越來越焦急,人群裏的他眼神就像迷路了的小孩一樣無助而焦灼,還帶著一絲期盼,希望那人能來和他見最後一麵。

雷紫陌恍恍惚惚等了好幾個時辰都沒有等到臨淵安,他一個人孤寂地蹲坐在城門口的石階上,城內的歡聲笑語就在耳旁, 路上的行人一批又一批走過, 他想要等的人卻一整晚都沒出現。

花效在不遠處高樓上看著雷紫陌一個人寂寥的背影,這幾年雷紫陌的行為他都看在眼裏, 雷紫陌一個人在歡城辛辛苦苦打工,平時舍不得吃穿,所有的錢都給了臨淵安。

就連現在最後的道別那人都沒有出現,他閉著眼搖頭走進城主府。

雷紫陌在城門口一個人呆坐到天明, 從夜晚的繁華到清晨的蕭條,他知道今天臨淵安是不會來了。

雷紫陌如腐朽的舊木一般顫顫巍巍站起身子,他走到臨府門口看了最後一眼。

這估計是他最後一次來這裏,以後他再也沒有機會偷偷守在臨府前。

清晨的薄霧裏, 雷紫陌一個人落寞地走回城郊的茅屋。

幾日後臨淵安從匆匆從妖界回來,這一次他去妖界突破了元嬰期的修為,這次突破非常成功, 雖然過程很痛苦但他一個人抗過了天劫, 成功再一次脫胎換骨。

等他回到歡城後, 習慣性地盯向大門對麵街道的角落,平時雷紫陌喜歡躲在那裏偷偷守著。

可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都沒有發現雷紫陌的身影。

不知為何他的心開始慌亂,就像平常平靜的生活被打亂了一樣,少了必要的環節。

他突然記起架子上還有一封沒有開封的信,他趕忙衝向書房把那封信找了出來。

臨淵安可以說是非常急迫地把信打開,當他看見署名,果然是雷紫陌寫的。

裏麵交代了很多,臨淵安拿著信的手逐漸顫抖。

【我很清楚自己對不起你,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恕我冒昧地想與你一起看最後一次煙火。

這次委托的雇傭金很高,我很大幾率回不來了,已經安排妥當,結束後會托人把酬金帶給你。對不起,望珍重。】

看完這封信臨淵安居然支持不住自己,癱倒在椅子上,看著最後幾個字他的心就像被挖走了一大塊。

怪不得這些天他都看不到雷紫陌,他衝出府外想要尋找雷紫陌,慶典幾天前早已經結束,街上留下的是狂歡過後的蕭條。

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去雷紫陌租住的茅屋,等他到達裏麵早已人去樓空,隻留下為數不多的生活痕跡。

這是他第一次來雷紫陌的茅屋,淒苦的環境讓他心如刀絞,劇痛無比。

“原來這幾年雷紫陌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而他發現自己也感應不到雷紫陌了…

他不敢相信雷紫陌已經離開,回神過來後繼續衝去驛站的方向。

驛站的管事看著臨淵安慌慌張張急迫地衝進大門,以為這人有什麽急事。

他還沒開口詢問就被臨淵安揪住了衣領。

“有沒有見過一個紫頭發的青年,他去了哪裏?”臨淵安紅著眼道。

驛站管事被臨淵安的模樣嚇到,“客人,我們客人的信息是保密的,這個我們不能說!”

“快說!”臨淵安急得直接拿出一打銀票。

管事看這麽闊綽的架勢好像是真的急得要找人,他還記得幾天前真的有一長的很好看的紫發青年租了一個靈馬車。

生怕看起來瘋狂臨淵安傷害到他,管事趕緊開口,“那位公子前幾日已經離開了,租了我們的車去了漠北方向,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臨淵安把人放下順便把管事身上的定位法器也拿走了。

——

雷紫陌一個人坐在樸素的馬車上,他看著背後倒退的景色,心裏還裝著想不通的煩心事。

金鵝他們早已托付給幺雞和釘耙照顧,雷紫陌已經不再擔心。

他很清楚這次的委托凶險萬分,自己肯定有去無回。

畢竟是飛升劫,千年來無任何人成功的飛升雷劫。

目標就在漠北的隱靈寺,雷紫陌看著手中的路牌,背後的山影越來越遠。

隱靈寺的哀塵大師已經閉關近千年,這一次飛升必然會轟動天下。

雷紫陌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這樣的委托了,上一次幫忙擋的飛升劫已經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他最終清晰記得的隻有那一幕幕渡劫失敗化為塵埃的畫麵。

其中不乏許多他的熟人。

其實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工作,他就像是黃泉路上最後一站的引路人,他明知道會失敗,可那些人還是要闖一闖,他一次次地目送他們魂飛魄散,自己也次次身受重傷,修養上百年才能恢複。

而最讓人遺憾的是,這些人最後連黃泉也去不了,結局是被天道抹殺,永永遠遠消失在天地間。

現在的人間界不比從前,已經是末法時代靈氣稀薄,雷紫陌覺得這回自己估計也是扛不住的。

終於,他這黃泉引路人也會一並離開。

羊腸小道上的靈馬車行駛了三天三夜,雷紫陌為了剩下過路費走的都是小路,他想要把最後的錢也省下來,還給臨淵安。

一路上的風餐露宿,到了漠北地界後,已經有弟子在那等候。

雷紫陌一襲素衣走出馬車。

前來接待的僧侶們對他禮貌鞠躬,“阿彌陀佛,雷施主一路勞累,請跟吾等回寺裏安頓,住持已經等候多時。”

漠北的天氣很冷,雷紫陌呼出一口熱氣,“走吧…”

——

臨淵安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追去,這一路他都沒有找到雷紫陌的身影。

他試過無數次,發現自己已經感受不到婚契的力量,雷紫陌就像他手中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飛宇瓊樓裏他手捏著雷紫陌的親筆信,整個人透露出長期焦躁不安的氣息。

這次的委托雷紫陌自己都覺得凶險,那肯定非常人能抵擋。

他心裏焦急驅動著瓊樓用最快的速度在路上四處搜尋,他才驛站那拿的定位器也沒有任何效果。

殊不知雷紫陌走了最偏僻的小道,很多地方甚至沒有靈線信號,臨淵安手上的定位器一點用都沒有。

他越是找不到雷紫陌,心裏就越是無法安心,他已經多日沒有休息好,隻知雷紫陌去了漠北,但漠北偌大具體在哪他根本沒有目標。

臨淵安叫來淩天淩雲,“打聽一下最近是誰要渡劫!”

淩天淩雲跪在地上一齊回答:“是!”隨後瞬間消失在瓊樓走廊上。

臨淵安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漠北搜索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找到雷紫陌,他不禁懷疑難道雷紫陌還沒有到漠北?

不然他怎麽可能會怎麽找都找不到人。

“該死!”臨淵安掉頭返回歡城,他居然忘記了花效他們,他們肯定知道雷紫陌的去向。

瓊樓以最快速度衝回歡城。

歡樂宮裏臨淵安氣息爆裂,直接衝進花效的寢宮,他毫不客氣地踢開門,“雷紫陌去哪裏了?”

被驚醒的花效怒氣爆發,他本來笑眯眯的樣子也垮下臉來,“我那知道,你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

“你最好不要騙我!”臨淵安失態地吼道。

當他發現自己開始四處尋找雷紫陌的那一刻起,他才明白雷紫陌對他的重要性,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平安度過元嬰期的難關後會再也不需要雷紫陌。

雖然兩人已經幾年沒有打過照麵,可他渡劫時想的都是雷紫陌那張臉,直到從妖界回到歡城他腦海裏想的第一件事都是看看雷紫陌會不會在宅子門口守著。

他就像魔怔了一般,知道雷紫陌就是害他的凶手後卻沒有那種徹骨的恨意,他曾發過無數次誓,自己要手刃仇人,但當那人變成雷紫陌後他卻一次都下不去手。

這幾天他很清楚其實自己早就已經放下了仇恨,但是礙於心中那道叫做自尊的坎,他無法接受自己和凶手朝夕相處。

可這一次雷紫陌再一次教會了他什麽叫做不舍。

當他知道雷紫陌離開的那一刻他心慌了,他甚至害怕,害怕永遠見不到雷紫陌。

也是這一瞬間他明白,是自己先動心淪陷了,他對雷紫陌的從來不是什麽主仆情或者兄弟情,而是那自己從未體會過的虛無縹緲的愛意。

臨淵安雙眼泛紅,花效寢宮的大門都快被他的怒意波及散架,他再一次開口,“告訴我!雷紫陌在哪?!”

花效的脾氣也跟著上來,“發什麽臭脾氣?!我真不知道!”

兩人見的怒意爆棚,眼看著就要開幹,臨淵安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知道現在不是和花效打架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雷紫陌。

且平時笑臉迎人的花效反常地對他發怒,這說明花效肯定真的不知道。

臨淵安轉身衝去歡城裏遙寄的宅子,雷紫陌和他的關係最好,說不定隻要找到遙寄和丁霸就能知道雷紫陌的下落。

同樣是急匆匆地衝進大宅,此時金鵝正和幺雞他們在一起,當天看到臨淵安衝進來的樣子時直接躲在幺雞身後,明顯不太待見臨淵安。

看著大金鵝的樣子臨淵安皺著眉頭,他知道自己被金鵝討厭了,幺雞和釘耙是雷紫陌最好的朋友,臨淵安還是按耐下性子禮貌問候。

“能告訴我雷紫陌在哪嗎?”

幺雞看著來人,他一臉不待見,“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臨老板,你跑來我這裏瘋什麽瘋?”

“對不起打擾了,我隻想知道雷紫陌的下落。”

幺雞對他翻了個白眼,他沒耐心道:“不知道!請你滾出去!”

其實幺雞一直不喜歡臨淵安,礙於雷紫陌夾在中間所以他一直沒有翻臉。

這些年雷紫陌的對臨淵安的種種他都看在眼裏,從築基到金丹雷紫陌幫臨淵安扛了那麽多次雷劫。

這幾年還每天熱臉貼冷屁股,省吃儉用把所有的錢都給了臨淵安,這幾年雷紫陌過得不好,他們作為朋友的可看在眼裏,但雷紫陌一心想要補償,怎麽勸都不聽,幺雞看到就生氣,他不止一次罵過雷紫陌,可雷紫陌就是不聽。

在他看來雷紫陌並不欠臨淵安什麽,所以現在臨淵安還有臉敢來他的府上找人?

臨淵安看著遙寄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他再次誠懇道:“請告訴我雷紫陌在哪?”

“嘖!你來我這裏撒什麽野?“之前不見他的也是你,現在要來找人的也是你!你是不是有病?!”

臨淵安何曾被人這樣奚落過,不過為了找到雷紫陌他還是繼續卑微追問,“雷紫陌在哪?”

幺雞沒好氣道:“不知道!難道你還想繼續折磨他?你知道他這幾年過得是什麽日子嗎?!”

臨淵安當然清楚這幾年雷紫陌就沒有開心過,這都是拜他所賜,但他現在隻想彌補。

幺雞咬死不肯鬆口的態度也讓他心中壓抑的急迫逐漸顯現,“他去哪裏了?!”

“你凶什麽凶?!都說了我不知道!你自己打他傳音問!”

“要是打得通我會來找你嗎?”

幺雞不想和臨淵安廢話了,他直接趕客,“滾吧不想見到你!”

從雷紫陌認識臨淵安的第一刻起,他一直都勸雷紫陌脫身,從開始幺雞就覺得臨淵安他不是良人。

現在的他已經突破了化神後期的修為,最近他已經開始著手解開他們的婚契。

隻要在過上幾個月,雷紫陌就能和臨淵安毫無瓜葛。

見臨淵安還是賴在門口不走,釘耙直接拿起了掃把趕人,“快滾,我們不歡迎你!”

臨淵安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侮辱?他灰著臉被趕出來,門口的大門被死死關上,他沒有任何雷紫陌的消息,就像被雷紫陌親自拒千裏之外。

他連想要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他喜歡雷紫陌,該死的喜歡,所以才會這麽心痛。

——

一個月後。

雷紫陌已經在隱靈寺住了一個月,在漠北的最北邊這裏常年被冰雪覆蓋,僧侶們都穿著厚厚的棉衣。

後山的寒冰洞天裏,他看著靜心打坐的老僧。

巨大的千年寒冰裏是一道人影,他雪白眉毛長到肩膀,慈眉善目,身著百衲衣的袈裟。

雷紫陌對著在一旁陪同的住持問道:“源心住持,你確定要我護哀塵飛升嗎?”

“縱使幾率渺茫必死無疑你也要這樣做嗎?”

源心住持:“師尊他修煉這麽久,早已看盡人間生死冷暖,若是真的無法突破能用這靈力回饋天地,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雷紫陌看著身旁的青年住持,他有些不解,“額,那你叫我來做啥?既然要回饋天地不如直接被雷劈死不就行了嗎?”

聽到雷紫陌的話源心急了,“大膽!不準你這麽說我恩師!”

“就算師尊他不願意我也要傾盡全力護他周全,就算隻有一絲渺茫的機會!”

源心是哀塵大師撿到的孤兒,哀塵大師修的是苦難道,他一貧僧身無分文卻慈悲地在因為疫病全村死亡的村子裏救了唯一還有氣息的源心,他不但超度了所有的亡魂,還躲在山裏花了幾年時間治好了源心。

就為了不把疫病帶出打死,那段時間他自己吃不起飯也要挖野菜把源心含辛茹苦養大。

此時的哀塵大師閉著眼關閉了五感,他的神識正在人間受苦受難。

這一千多呢他的神識輪回數百次,為了修善他吃盡人間苦楚,就為修得百世善人。

源心想著哀塵大師的教誨,這些年他一直牢牢遵守,“隻要師尊有一絲機會能飛升,我也不會讓他直接被劈死!”他一邊說眼裏一邊含著淚水。”

雷紫陌看著他眼裏的淚花,他低眸不忍。

他知道源心隻能用這種方式報道哀塵大師對他的恩情,這麽多年源心把隱靈寺打理得井井有條,也是為了感謝哀塵的養育和開化之恩。

隱靈寺裏的僧人大多數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甚至是沒有靈根的凡人。

就連哀塵大師自己也是沒有靈根,遭受無數苦難後才修煉得道。

可謂是最難的一種苦修方法。

雷紫陌看了一眼旁邊偷偷拿袖子抹眼淚的源心,雖然苦修可貴,不過一碼歸一碼,“你師尊這可是飛升劫,這價格還得再漲漲。”

一聽雷紫陌獅子大開口源心原本慈悲的麵容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怎麽能坐地起價,貧僧平日裏活得樸素,哪有那麽多…”源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雷紫陌打斷。

雷紫陌也想多賺一些還給臨淵安,他知道源心不差這點錢,“打住!你在人間界開了那麽多分廟,這香火錢每月都不少吧?”

“你們隱靈寺在王都的廟上每年的保守營業額估計不下這個數吧?”雷紫陌用手指比了個驚天數字。

源心也知道這種委托在整個修仙界就是雷紫陌一人獨家生意。

確實這些年隱靈寺在他的帶領下壯大,當然家底也是很豐厚,現在被宰一刀也理所當然,畢竟搞不好雷紫陌也會凶多吉少。

源心:“阿彌陀佛,罷了!善哉善哉——”

“但請雷施主一定要護恩師周全…!”

雷紫陌沒想到源心也就遲疑了一下就釋然了,他本以為還會一來二去和他討價還價很久,“認識你幾千年了,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幫上忙的,哀塵大師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

聽到雷紫陌的話後源心跪在地上對他叩首,“源心謝過雷施主。”

“不必了!你去忙吧,我想陪陪哀塵。”

源心喊了一聲佛號後安靜退出洞天。

雷紫陌看著寒冰台上打坐的老僧,他感歎道:“哀塵,作為老朋友我有幸送你最後一程,你應該也很清楚之前那些老家夥的結局吧?”

“最後一道雷,你一定要挺住!”雷紫陌對著哀塵語重心長。

就算有他這樣的擋雷劫的能人異士存在,飛升的最後一道雷一定是要飛升者自己承受的,這是天道的考驗。

就在雷紫陌快要離開之時,哀塵大師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雷紫陌的背影,一眼看破雷紫陌身上的因果。

“銷毀王印。”虛空中傳來一道聲音,雷紫陌停下腳步。

他回頭發現哀塵大師正一臉慈悲地看著他,他問道:“那是什麽?”

“掌管妖魔兩屆的至寶。”

“為什麽要銷毀?”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雷紫陌無奈聳聳肩,估計哀塵看到了什麽,不過銷毀什麽王印的事對他來說根本是無稽之談,一是他根本沒見過那東西,二是這回他肯定也得死,這事他還真辦不了。

“罷了…你好好修煉吧,我先走了不打擾你。”說完雷紫陌準備離開。

“你惹上的因果…”

雷紫陌離開前留下一句話,“我都知道,我欠他的必然會還。”

這幾年他自己也在偷偷調查,他早已知道真相,結合臨淵安當時在客棧裏對他冒出的殺意,他終於明白臨淵安就是自己當時砸到的那人。

這幾年他無比內疚,時時刻刻都活在內疚的陰影下,這些都是他欠臨淵安的。

雷紫陌看向遠處冰雪覆蓋的山峰,終究是要結束了。

過了這一次,他會把自己全部的內丹挖出來還給臨淵安,讓他恢複到之前練虛後期的修為。

至於自己…

他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後事。

洞天門口的雷紫陌背著裏麵的哀塵大師道,“興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去看你。”

雷紫陌這話說得一語雙關,聽到雷紫陌這話,哀塵閉著眼不語,他早已參透雷紫陌的意思。

哀塵早已窺得天機,他看出雷紫陌的身份,也知道這飛升劫隻有雷紫陌能擋。

雷紫陌的劫數從來都不是天雷,而是另一個人。

他何德何能三生有幸,能有雷紫陌護送這最後一程,就算消失在這天地間也值得了。

裏麵的人沉默不語,雷紫陌大步離開這冰封的山洞。

哀塵大師出關的消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畢竟他是人間界殘存的最強戰力。

若是昭告天下肯定會引起**,漠北的僧人們行動很快,直接封鎖了消息。

練虛後期的高人逐漸蘇醒,這一下整個漠北地界裏籠罩無量慈悲禪意,甚至一進入就能引來眾人悲憫感化而落淚。

這一奇觀頓時引萬人朝聖,不知真相的人們還以為是神意降臨,紛紛踏上路途趕來漠北一睹光彩。

這幾個月雷紫陌在隱靈寺的禪房裏跟著吃齋打坐,通過參禪這幾年他內心裏無比煩悶揮又之不去的內疚痛苦與糾結也消退了很多,這些對臨淵安的愧疚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現在他整個人早已看破生死,等到時機一到在送完老朋友最後一程後,他會親手把自己的內丹挖出來獻給臨淵安賠罪。

臨淵安身體裏隻有雷紫陌的半個內丹,單憑半個內丹是沒有辦法解開封印的。

隻有融合雷紫陌所有的靈力成完全的一整個內丹才能衝破禁製,獲得他原本的修為。

洪荒之初他就已經出現在這天地間,他活了這麽多年看過無數生死從未有過什麽留念,唯獨隻有臨淵安讓他遲疑過。

不過現在他早已釋然,這樣他才能安心上路。

——

臨淵安在漠北苦苦尋找了一個多月都沒有雷紫陌的消息,直到他感覺到漠北中心突然出現的靈力變化,他才反應過來,雷紫陌絕對就在那裏。

淩天淩雲也查到些端倪,臨淵安得知這變化是因為已經閉關了千年的大能出關。

他這一個月苦苦尋人未果,直到打聽到隱靈寺的存在。

這隱靈寺隻有有緣人才能進入,怪不得他怎麽都找不到方向。

他混入朝聖的人群中,隻有跟著他們才能有機會找到隱靈寺的方位。

雷紫陌一定在那隱靈寺裏。

漠北邊境風雪高寒,四處結冰,想要到達隱靈寺很難,這裏一度是人間界最神聖的地方。

這裏靈氣稀薄,讓人呼吸困難,所有法器全部失靈,想要到達隱靈寺必須翻越過幾座萬米高的雪山,除了徒步別無他法,很多人在這一步就已經打道回府。

而在那最中央的山巔上,就是隱靈寺。

這回神跡一現不少朝聖的人慕名而來,所有人都想一睹非凡,平日裏無法克服的困難也都不是困難。

一群人踏上尋找隱靈寺的路程。

臨淵安混入其中,他修為受到壓製,像個凡人一般身著深厚的絨衣,踏著艱難的步伐跟在隊伍後麵。

朝聖的人群三步一叩拜,速度慢得他根本不能接受。

他急迫地跟著向導買了張地圖,準備自己翻山越嶺。

這苦寒之地冷徹入骨,就算臨淵安穿著最保暖的法衣也於事無補。

刺骨的寒冷穿破他的身體,就像被人活生生釘入尖刺的冰刀。

大風呼嘯而過,他頂著風雪慢步艱難前行。

現在沒有什麽可以阻擋他,當他知道雷紫陌將要有去無回的那一刻起,他早已放下了所有的自尊。

沒有什麽能比雷紫陌重要,他無法接受這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人都要離他而去。

一想起雷紫陌的麵容,他就堅定了前行的信念。

臨淵安披著風雪,整個人身上都覆蓋了白色的雪花。

他跟著地圖終於看見了遠處冰山中的隱靈寺。

入目一片雪白這隱靈寺巍峨聳峙,壯麗輝煌。

世間唯一冰雕成的寺廟氣勢磅礴,雄偉壯觀,雕琢得如同天宮一般,水晶般透明的冰磚在暴風雪裏散發著七彩的光輝。

他感受著四周的靈力波動,沒有任何天地靈氣的苦寒之地卻從廟宇裏散發出精純的信念之力。

在這種環境苦修出來的修者,其根基與修為非常人可比擬。

臨淵安來到寺廟門口,門口一掃雪僧攔住他的去路,“這位施主,沒有邀請不得進入。”

“我來找人!”

“阿彌陀佛,施主請到這邊登記。”

臨淵安本以為這僧人會為難他,可就簡簡單單登記過後就把他帶入了寺廟,寺裏沒有任何人接待他,就給他一間簡單的客房。

後山洞天裏的哀塵悲憫歎氣,“沒想到還是來了…”

他原本以為雷紫陌過隱靈寺能改變雷紫陌的命運,甚至能救他一命。

沒想到一切還是抵不過天意,他手中的佛珠撚得逐漸急躁。

“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

寒冰雕出的客房裏臨淵安冷得想要睡過去,但他一想起雷紫陌立刻打起了精神。

此時雷紫陌一定在這裏某一處,他離開房間在這偌大的寺廟裏尋找著雷紫陌的身影。

這巨型寺廟的房間起碼有成千上萬間,他感受不到雷紫陌,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

臨淵安找了一整天未果,他決定主動讓雷紫陌來見他。

此時雷紫陌披散著一頭炫紫微卷長發,他身穿著單薄的白色素衣,在後山裏麵對著冰雕的巨佛敲木魚打坐。

他早已屏蔽了五感,附近的風雪對他毫無影響,一心為這飛升劫養精蓄銳做準備。

寺廟裏任臨淵安怎麽鬧他都不知道,也不會出現。

這是臨淵安頭一次感受到自己被冷落,任他怎麽在走廊裏呼喊雷紫陌的名字都沒有人回頭,甚至對他搭理詢問。

寺裏的僧人們就像機器一般循規蹈矩地做自己的事情,他就像空氣一般,沒有人會看他一眼。

臨淵安如遊魂一樣走在寒冷的走道,頭一次感受到無助和痛苦的抽離感。

走道上除了呼嘯的風聲,安靜得隻能聽到他無助的歎息。

他堅持到這裏一路上就靠回想起和雷紫陌相處的一幕幕,他罵自己傻子,居然這麽久才認清自己的心。

原來他糾結的一直不是恨,而是對雷紫陌的喜愛。

到了最後一步,他已經在隱靈寺裏,明明雷紫陌也在這裏卻遲遲不肯來見他,任憑他如何大吵大鬧也不出現。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是被拋棄的物品,掙紮在堆滿髒汙的街角。

除了雷紫陌沒有人會那樣無微不至的關心他,就連他回避雷紫陌的這幾年,每天雷紫陌都會定時過來偷偷躲在門口守著。

雷紫陌盯著大門的眼神裏有著對他的疼惜和關心,天冷了雷紫陌會放一些他自己做的軟墊在門口,天熱了就是編織好的蒲扇。

雖然對別人來說這些都是不值錢的物件,但每天盼著雷紫陌過來已經是他的習慣。

自己下不了手的原因也是因為愛,他早就被感情綁架,深陷其中。

在得知雷紫陌是最後一次與他見麵,心中那種抽空的痛感,比他被雷劈一萬次都難受。

他的直覺很準,這次雷紫陌絕對會永遠離開他。他無比後悔自己所做的任性舉動,一步步推開雷紫陌,甚至現在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這才知道珍貴。

冷風呼嘯而過,臨淵安紅著眼睛打起精神繼續在寺廟裏不停尋找他依戀的那道身影。

——

臨淵安光是找到後山都用了半個多月,當他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這幾個月的煎熬終於解脫。

安靜的後山巨佛下,雷紫陌身邊傳出有節奏的木魚敲擊聲,身邊的雪簌簌落下,寧靜得如一副畫卷。

臨淵安按耐不住心中那抹悸動,他第一時間衝上前。

“紫陌…”他的聲音帶著一抹哽咽,短短兩個字好像道了千言萬語。

而雷紫陌依舊閉著眼,纖長的睫毛覆蓋住往日那靈動的雙眼。

臨淵安在雷紫陌身前呼喊許久都不見他醒來,直到他語氣破碎,“紫陌!你醒醒!”

“你看看我!”臨淵安抱著他大吼,可雷紫陌身上的金光結界把他隔絕在外。

臨淵安被彈開幾米遠,他的眼睛充血通紅,這幾個月他從來都沒有合過眼。

心愛的人就在麵前,卻對他毫無回應,臨淵安一下破防,“你的心就這麽狠?非要離開我嗎?!”

“我已經不生氣了!求你看看我!”臨淵安跪倒在雷紫陌麵前,參天的巨佛下他卑微祈求。

然而雷紫陌毫無反應,四周隻有那寂寥的木魚敲擊聲。

臨淵安從沒有過這樣的心疼感,巨佛麵帶微笑卻不能治愈他被刀割般千瘡百孔的心。

雷紫陌手中木魚的響聲就像重錘一下下砸向他的心。

他已經在雷紫陌麵前都不能喚醒他,明明他們身上有婚契,可他根本無法和雷紫陌溝通,更別說喚醒他。

“是我回來晚了,如果早點看見那封信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你?”

“你看看我,我現在什麽都不要,我隻要你!求你了!”

臨淵安的眼角流下血淚,他隔著玻璃般的光罩,輕輕吻上雷紫陌的唇。

裏麵的人毫無反應,臨淵安心中巨大的失落感襲來,他瘋狂地拍打著光罩,“你快醒醒!你的那些錢我不會要的,你以為你那點錢我看得上嗎?別以為這樣你就能和我兩清了!你休想!”他試圖激怒雷紫陌讓他主動醒來。

他開始害怕回到以前一個人寒崤刺骨的生活,沒有人會圍著他打轉會為他著想,會在乎他的感受。

雷紫陌看起來大大咧咧,卻無比溫柔。

臨淵安怒吼地喉嚨沙啞,“你快醒醒,求你…”

雷紫陌不動如山根本聽不見,直到臨淵安逐漸開始發狂。

他終於能理解當時在煉器宗山腰茅屋裏,器琉對那永遠無法喚醒的劍靈的執著。

五年後。

臨淵安發狂地攻擊著雷紫陌麵前的巨佛,五年來巨佛千瘡百孔,他試過無數次辦法也不見雷紫陌醒來。

這五年雷紫陌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敲著手中的木魚。

這不間斷木魚聲就像在嘲笑臨淵安的瘋癲。

巨佛殘缺得隻剩下半邊笑臉,臨淵安靠在雷紫陌身邊。

既然叫不醒他,那他就在雷紫陌醒來的那一瞬間把他擄走。

就在這時,天空出現聖光,光束照耀著大地。

雲層剝開後的光芒,在巨佛臉上映出斑駁而慈悲的笑容。

哀塵的最後一道神識歸攏,飛升的時機已到。

隱靈寺所有的人都看向天空,這是哀塵大師的劫數,

所有的僧人就地朝著一個方向唱起了梵音。

臨淵安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急迫地守在雷紫陌身前,一旦雷紫陌醒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他帶走。

時間如同凝滯了一般,雷紫陌手中的木魚敲響最後一下,他緩緩睜開眼睛,

麵前是臨淵安欣喜若狂又激動的表情。

雖不知為什麽臨淵安要來,不過他知道今天這一切就要結束。

他早已心如止水,看著眼前的臨淵安已經突破了元嬰修為,他的表情帶著一絲欣慰,看來以後臨淵安不必依靠他了。

刮起的大風掀起他白色的衣擺,背後的長發被吹得亂舞。

臨淵安激動地喊著雷紫陌的名字,而結界裏的雷紫陌根本聽不見臨淵安在說什麽。

他抬頭看著這罕見的金色的劫雲,“真漂亮啊…”

最後一道神識歸攏,哀塵練虛後期的磅礴靈力波使空氣震**。

這震**充斥著無邊的大愛和悲憫。

臨淵安一下子愣住,他對著靈氣方向瞪大雙眼,“這修為?!”

“居然是飛升劫!”他驚歎道,難怪雷紫陌信裏會說見最後一麵。

飛升劫非同小可,就連他自己也是壓製修為百年才敢嚐試飛升。

比起千百年飛升劫第一人的他,此時臨淵安感受到渡劫這人的修為絲毫不遜色於他。

甚至因為在這種淒苦之地修煉,根基竟比他還要紮實幾分。

他立刻想要阻止雷紫陌,“紫陌!我不許你去!”

看著雷紫陌起身的動作臨淵安攔住他的腳步,“你停下!”他試圖拉住雷紫陌,可他身上的光罩任然拒他千裏之外。

雷紫陌徑直往前走沒有回頭,一道風聲呼嘯而過,他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風雪裏。

背後是臨淵安的咆哮:“紫陌!!”

——

整個漠北梵音高唱與天空中的雷鳴呼應成悲壯震撼的樂曲。

少數來圍觀這曠世之舉的人都驚呆了,他們本以為這隻是神跡,沒想到卻是哀塵大師的飛升之劫。

萬年來從來沒有人渡劫能這樣唯美震撼,甚至想要為之落淚。

雷紫陌閃現到冰之山巔,哀塵大師早已在這裏入定,金雲中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給他穿上光的袈裟。

而光束之外的陰影中為其護法的人——隻有他。

眾人看見一道白影出現在哀塵大師身邊,他們猜測那就是為哀塵大師護法之人。

臨淵安急迫地向那裏奔去,他想要叫回雷紫陌卻被擋在一道結界外。

這道結界不是雷紫陌的,是哀塵大師為了保護眾生的安全而支起的結界。

臨淵安拚盡全力攻擊也無法突破這結界,他無助地敲擊著空氣中無形的牆。

“紫陌,你憑什麽要這樣懲罰我?!”

——

空中梵歌高揚,雷紫陌麵對哀塵大師盤腿坐下。

所有的僧侶都在為哀塵大師訟唱,光芒之外他隻是影子般的存在。

源心撥弄著手中的佛珠,為將要承擔雷劫的二人祈福。

幾息之間驚天巨雷隨著梵音劈下,卻沒有落到哀塵大師身上。

在眾人的視覺盲區裏這道雷看起來是劈向來哀塵大師,實則實打實劈在雷紫陌身上。

在臨淵安的方向卻看得清清楚楚,經曆過無數雷劫的他知道這有多疼。

人間界根本沒有足夠靈氣抵禦這麽強的雷劫,他這次回去妖界也是為了安全地渡元嬰雷劫,妖界靈氣充沛他有力與天道一戰。

可現在是在末法時代的人間界。

自古以來飛升劫九十九道,從前靈氣充足還有人能扛到最後,現在靈氣稀薄的人界裏雷紫陌也不知自己能否對抗到最後一步。

不過雷紫陌既然接受了委托,他一定會拚盡全力護送哀塵到第九十八道雷劫。

最後一道是天道對哀塵的考驗。

幾十米寬的金雷劈下,附近的山巔都被劈裂碎得慘不忍睹,

唯獨雷紫陌還筆直地坐在那裏,直到五十多道雷劫落下時,他的嘴角開始冒出鮮血。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想,甚至沒有臨淵安的身影。

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就連他的四個好朋友都不知道他這回到底出來做了什麽,他知道漠北這苦寒之地他們也是不願意來的。

此時遠在天邊的幺雞總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就連大金鵝也焦躁不安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哀塵大師的飛升劫隻有少部分人知道,並沒有大詔天下。

第七十道雷劫時雷紫陌嘴角流出大量鮮血,但他表情還是毫無變化。

強勁的雷鳴閃電不停衝刷著他的身體,為了承諾他苦苦支撐。

他的五髒六腑已經被劈碎,內丹也開始出現裂縫。

臨淵安在結界外看著雷紫陌的眼中眼睛流下鮮紅血淚。

他看著自己的愛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卻無能為力阻止,他就像個懦夫一樣隻能幹著急。

雷紫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如果他早一點和雷紫陌和解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再這樣下去雷紫陌會死,而他卻無能為力。

雷紫陌恐怕不能硬生生挺過九十八道雷劫。

圍觀的眾人直接傻眼,這九十以後的雷劫,每一道都是滅天雷的威力。

附近的空氣都被劈得發白,他們完全看不出裏麵發生了什麽。

雷紫陌的已經被劈得血肉模糊,硬生生挺過九十八道。

此時天空中雷停了,醞釀著最後一道。

雷紫陌吐出一口黑血,他虛弱地開口,“哀塵,雷紫陌如約送你到最後一關了…”

哀塵大師睜開雙眼,雖然大部分都是劈在雷紫陌身上,但是雷劫的餘波也非同小可,此時的他也身受重傷。

他的嘴裏帶著微笑吐出一口鮮血,“貧僧由衷感謝,來日方長,鴻運昌隆…”

雷紫陌不知他說得是什麽意思,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為哀塵支起結界,抵禦最後一道雷。

刹那見天空中的金雲變得火紅,這是最後一道考驗。

臨淵安雷紫陌渾身鮮血卻沒有倒地,他一路吊著的心得到重釋,雷紫陌沒有死!

他看著天空中最後一道雷劈下,他知道這道雷雷紫陌不會幫哀塵擋下。

這道火紅的滅天雷許帶著對出家人的慈悲,以及天道的憐愛,並沒有他當時受劫那道強。

滅天雷直直劈向哀塵,這一道雷足足劈了一刻鍾,附近的雪山都被染成紅色。

隨著僧侶們的梵音悲唱,紅雷逐漸消散,山巔上的人消失在天地間。

眾僧落淚,哀塵的靈力回饋於天地間,隻留下哀憐世間的禪意,就像他曾經來過。

哀塵渡劫失敗了,這是臨淵安萬萬沒想到的。

這道雷並沒有他的那道強,而且哀塵的根基甚至比他更牢固許多,居然這樣都沒有成功逃過天道的製裁。

他突然明白,那時候如果沒有雷紫陌,恐怕他早已和今天的哀塵一樣,消失在天地間。

歌唱的僧侶們流下悲哀的淚水,為哀塵送去最後一程,源心早已泣不成聲,還在努力支持著自己唱完梵歌。

雷紫陌眼底流下一滴淚水,他已經沒有力氣哭泣。

沒想到哀塵也失敗了,這世界上又少了一個至愛大善人之人。

哀塵的苦修他從一開始看在眼裏,哀塵兢兢業業修煉苦難道,像他這樣的百世善人難道都不被天道認可嗎?

他望著天空,此時飄起金色的雪花。

雷紫陌仰頭悲歎,“我很快就會去見你了。”說完他硬生生挖出自己的內丹,昏倒在被劈得慘不忍睹的山巔。

過不了多久,源心就會過來為他收屍,順便把他的內丹和尾款一並交給臨淵安。

此時臨淵安的王印突然有了反應,他感受到哀塵的法力消退,他衝破結界第一時間趕到雷紫陌身旁。

山巔地上的血跡都被雷劈成了黑色,他盯著渾身被血染紅的雷紫陌,沒有了呼吸的雷紫陌手裏還握著一顆紫色的內丹。

看到地上雷紫陌的屍體,臨淵安的心破碎得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原本他還慶幸雷紫陌沒有死,現在老天又再一次跟他開玩笑。

他無法站穩顫抖著身子跪下抱起雷紫陌。

山間回**著他的哭喊,“我不許你就這麽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