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怪物有的長著魚的頭，有的是四足的身子，有的一身長毛發，就那麽推推桑桑的進來，凶麵獠牙的捉著我問我認不認識水妖，我嚇壞了…說不認識，他們便要吃了我…”尹苗禾滿臉是淚，捉住自己一頭長發，像個瑟瑟的小獸一般蜷坐著發抖。

妙星坐在一邊細細聽著不說話，隻是伸出了手兒拍拍她的肩膀，可以想像，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若有這麽一群怪物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她自己也會嚇壞的，不過說了這些似乎跟水妖並沒有什麽關聯，於是又問：“然後呢？”

“然後他便出來了，那些怪物居然認得他，上去與他寒喧，說他許久不見，居然與一個人類女子在一起，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也是那群怪物中的一員……”

“我質問他為何不告訴我實情，告訴我他也是妖怪……”

“他說什麽？”

“他告訴我，說與不說都沒有分別，他仍是他，我不知道，當時很迷茫……後來他的那些同伴便長期在村內駐留，攪的村內天翻地覆，我向他求情，求他讓他的那些同伴離開，但他卻拒絕了，說是一切有定數，讓我莫要管……”尹苗禾重重歎了一口氣：“那是我的父老鄉親，我怎能不管，我怨他瞞我，恨他不管人間生死，任由妖物胡作非為，我便背著他去尋了術師，將那些妖物一網打盡……”

“這是好事啊，那怎麽會傷到水妖？”妙星眉頭一皺，有些不能置信問：“莫非，你因為對他懷恨在心，恨他不顧你求情，你便讓那些術士去教訓水妖，讓他吃一吃虧？”

“沒有！我怎麽可能那樣做。”尹苗禾握著拳頭：“是一個妖怪逃了出去，去找他求救，他沒有救，說這是天意，他任那個妖怪死去後，再也不曾理我，但是那個妖怪卻將術士引來了，於是那些術士對他開始圍剿……我在旁拚命說服，卻沒有人聽我的。他們將我拉到一邊告訴我，說水妖是個妖怪，與人在一起有偽常倫，終窮是個禍害，必須除掉，那些術士群起圍攻他……我知道他在怨我，怨我找那些人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他恨我，

拚力掙開了那些人過去攔著那些術士…，孰料那些術士竟連我也要殺，說我包庇妖孽應該同入地獄……”尹苗禾的聲音已經不像原先那樣激動，淡淡的，像說著別人的故事。

她將頭轉向妙星，發現對方正緊鎖著眉頭看著自己，牽唇微微一笑：“他天性淡泊不問世事，不管生死，我以為他不會管我，但他見我受難竟然還要來護著我，那些術士趁機在背後重創了他，見他受創，那些術士便不再顧我，我才知道那是計……利用我分散他的心神，他奮力衝了出去，那些術士也追了出去，等我趕到的時候……”

尹苗禾喉中一個攥動，一股痛意從胸中欲湧相撞，那天見到的畫麵是她此生最大的噩夢。

妙星想起了水妖的身體：“你是不是看到他被殘害了？”

“是……水流一直是他的源泉，是他最鍾愛的地方，那天他就躺在水邊，自肩下被斬斷……周邊全是鮮血……”尹苗禾聲音哽咽，有些不能自己的伸手捂著眼臉，情緒崩潰的奮力吞吐著氣息：“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我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還活著……真好，真好……”

妙星緩緩站了起來，心中嗟歎不止的來回走了幾趟，扭頭直盯著尹苗禾的身子，還有那披散一頭烏黑的長發：“你因為懊悔所以才出家的嗎？”

“是的，我希望後半生能長伴青燈，去贖我的罪孽。”

妙星覺得自己心裏也破了個大洞，為這水妖及尹苗禾坎坷的命運謂歎，明明都那麽幸福了，為什麽偏要多災多難呢：“我現在才知道水妖為什麽眼裏總是倒印不出景物，總是麵帶憂傷，總是對什麽都提不起勁，原來是因為你啊。”

尹苗禾暗自垂淚不語。

“如果水妖願意原諒你，你們還會在一起嗎？”

尹苗禾搖頭：“我了解他的，在一起便是在一起，分開了便是分開了，況且我也配他不起，世間流言沒有錯，人妖殊途，隻要有流言存在，便不會有安穩的一日，我終日被惡夢纏繞，今日得知他還安在，此後便能安心睡一場了。”

妙星有些無力地苦頭臉

暗道：“睡，怎麽睡，水妖恨你入骨，都要我挖你的心了，睡到是真的，隻怕是以解脫才能長睡不醒。”

妙星不想傷她，她不想這段無奈的感情最終終結在自己手裏，可是她隻有得到她的心，水妖才會教她口訣，才會教她修真的法子，她才能去幫餛飩，正是蹉跎之際，驀然聽到身後幽幽的一聲傳來：“他是不是極恨我？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妙星聽了大驚，差點嚇的叫出聲來，她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說出了目的，尹苗禾才這麽說，但是她又不能否認，隻能吱吱唔唔地躊躇：“我……”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尹苗禾緩緩站了起來，唇角掛著那種推心置腹，溫柔似水的笑容，像那日醒來初見水妖的模樣，她的眼睛迷朦，淚水像掉線的珠子徐徐掛在臉上，渙流不盡：“其實，他是個極好的妖怪，比人還要好，雖然對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心卻很柔軟，很善良，因為善良所以救了我，因為善良所以才接受了我，其實，我知道的，他根本就不愛我，他隻是不忍心拒絕我……”

“尹苗禾……”妙星被他虛無的眼睛嚇住，想上前去扶她，卻又怯怯不敢近前：“你，你別這樣……”

“其實，也沒什麽，我尹苗禾，一個普通的鄉下丫頭，此生能換得與他的相識，已經是老天厚澤，我也沒什麽遺憾，他要我的命，我給，這是我欠他的，是天經地義的事……”

妙星糾結了，看著她的模樣，自己心裏疼的不得了，本來是想殺她的，現在又換作怕她尋死了，尹苗禾的目光緩緩移到了她的臉上，那唇兒勉強浮起一抹蒼白的笑花，眉目低順的，有些哀求地望著妙星：“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一定會代我照顧他的是嗎？”

“我……”其實自己跟水妖沒關係啊：“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尹苗禾的瞳子仍是淒涼無比：“沒關係，隻要你不是我，不像我那樣優柔寡斷，便不用步上我的後塵，水妖是天上皓月，是我牽強的站在他的光華下，牽強要他獨照我一人，是我配不上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