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之秋,衝出去便滿是直衝鼻嗆的水腥氣,夜色繚繞迷蒙的兩米之外便不能見物,戚雲提著劍,滿身燃燒的怒意在被冰風襲吹後,便有些降溫。

汗,溜的速度挺快,也虧他逃的及時,否則定要了他的命。戚雲收了劍冷冷瞥了一眼那些被陰暗所覆蓋的地方,回了屋子將門關上。

而鶼鶼便弓身坐在屋桅下,望著關上的門將那明亮的一片天地收至囊中。

唉,這事兒弄的,不上不下的,毀了他一世英名,叫人頭痛啊。

矯健的身影在黑夜中如龍躍般自一幢屋簷跳到另一幢屋簷,在落至閣樓第二層時,尋著了白天進去的路子,穿了進去。

一室的燭光讓閣樓內暈染的昏黃一片,與白天不同的氣息,讓鶼鶼有些慎重地握著雙手直接朝屏風後步去。

那個讓自己也極是驚豔的男人,此刻正端坐在榻上,手執如蘭平放在膝上,仿若大羅神仙一般,對周遭事物不置一聞。這人身上的氣息極其渾厚,極其純淨,他竟然感覺不到他到底是屬於什麽,沒有人的塵喧,沒有妖的刹媚,也沒有仙的咄人。

這男子隻是一身簡單白衣罷了,便純粹的讓人驚歎,也隻有這最簡潔的白才配的上這極清透的人,真難想像,世間還有這種人存在、

華發未束,鋪散了一身。這種風華也難怪對那江玫兒不屑一顧。

“閣下若是醒了便與我敘上一敘罷。”鶼鶼話音剛落,便徑自將衣擺向後拂去,跪坐在了那公子對麵,湊著燭火細細看去,覺得這男子除了氣質不俗,還透著一股清冷,有種不能讓人褻瀆的高潔。

若還不是仙,最起碼也該是散仙了吧。

江青困住這麽一個人物,莫非是為已所用?鶼鶼腦中思緒,見那公子沒有反應,便疑惑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不是因為他長的好看,便被人擺在這當作物品專供欣賞的吧,這種重口味的東西,鶼鶼是遇到過的。

心理陰暗的,把自己心愛的人殺死,以臘肉的方式製成物品,不腐不化,供自己瞻仰。

鶼鶼正是惋惜,那公子卻驟然睜開了雙眼,驚的鶼鶼的一隻手僵硬的頓在空中,好半響才回了神,連忙將手收了回去:“原來你還活著。”

黃暈中的公子,眼神幽幽,極淡的灼燒著一縷疏離的神采:“比翼鳥。”

鶼鶼怔了一怔,抑住心頭的疑惑:“閣下認得我?”能認出他的隻怕不是人。

公子搖了搖頭,似乎極倦的重新閉上了雙眼,鶼鶼卻意會了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一頭狂野的長發,及額旁那支羽飾:“莫非是這個太過明顯了?”

也是,每個妖都有自己象征的標誌,並非自己的個人喜好而自行佩戴,就像他的標誌就是這額間的鱗羽,哎,他應該能想到,每逢亂世,妖魔都會迷幻人間,自己來得人間,自然也會有別的妖物存在,自己的名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能被認出,也屬正常,但這公子,到底是人是妖,還是散仙呢?鶼鶼有些分辯不清了。

要是有些神通,不見得會被一個凡人女子就搶了回來,又想起閣樓金鼎的布局,鶼鶼不由浮起一抹笑容:“閣下莫非是受了傷?才受困於此?”隻是這一困便是六年,太久了,六年對自己來說不算多,但在人間可是,金麟化池魚,流水可倒流的歲月,什麽都可以改變。

算了,這公子的事先放一放,還是先把妙星的問題解決了,鶼鶼可記得妙星一直處在半昏半醒間,口裏喃喃的全是什麽公子:“先前我帶了一位小姑娘過來,這一回

去她便入了魔一般,昏迷噩夢不斷……”話峰一轉,鶼鶼的音色也變的極其嚴肅:“我想閣下不可能不知道。”

鶼鶼束手而立在屋簷上奔走,風聲中躲避著江府護衛的視線,尋著了空便落了地,輕推開門,還未等戚雲反應過來,他腰上的竹笛便被他抽了出來,輕輕一擊戚雲後脛,戚雲便一聲不吭倒了下去。

**的妙星睡的極不安穩,口中囁囁不休,鶼鶼歎了一口氣,將笛子插到腰間,著手將妙星打橫抱了起來。其實他心中也極是蹉跎,公子讓他將妙星帶過去,他不知道那公子的底細,但又對妙星的情形擔憂,隻好博一博,必竟他還是自信能夠保證妙星完好無損的。

公子端坐在桌邊閉目養神,鶼鶼便直接將妙星放在了他身後的榻上,捋了捋妙星散亂在郟邊發絲,鶼鶼回頭道:“我已將她帶過來了。”

公子這才微微瞌著雙眼將視線撇向軟榻上的妙星。

已經這麽大了麽?

瑩瑩光澤的手指緩緩的撫到了妙星脛子上,他記得……手下的觸由柔嫩綿軟一下子便轉成了堅硬,她身上有股極甜膩的氣息,讓他體內燥動的那股魔性漸漸停止了沸騰,轉而平合歸一。

想不到他多年布下的修複之術,也不及她身上這點滴靈氣,蓮心神木結合築身,固然對他有益,可惜,這並不是他最想要的。

因為這公子身上有股能讓人平合的氣質,鶼鶼此時雖然焦急,到也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直到公子收回了手道:“你替我將她首尾顛倒,我需取回一滴血。”

取回一滴血?他怎麽有一滴血在妙星身上,鶼鶼狐疑道:“看模樣你似乎不弱,好像不用在下動手?”這公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並無托起她的氣力。”公子的神色很淡,就連那音色也是淡如平穩的湖水,沒有一絲漣漪。

這公子生就一副讓人不能抗拒的模樣,鶼鶼想,若是這公子說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他若許也會好好思考一下這方麵的可能性,他胡思亂想時,已伸手將妙星提了起來,拋舉到了半空,待妙星呻吟著落下時,鶼鶼連忙以術法將她定在半空:“這樣如何?”

公子不說話,隻是瞌上了眼,口中開始念決,妙星隨著那決聲的飛揚頓挫,身子如狂風中的殘葉一般瑟瑟發抖,她一邊顫抖一邊發現痛苦的呻吟聲,眉目猙獰的糾結在一起似乎在拚命抗拒。

鶼鶼在一旁看的觸目驚心,卻一言不發,也不敢插手,這公子的血竟是如此厲害,可想而知這公子是多強悍,不過他卻是滿臉疲憊,神態蒼白,點點病態使得唇色一點朱,看模樣又似乎極虛弱,鶼鶼心中驚疑參半,實在是看不透這公子的來曆,便歎了一聲,將目光轉回了妙星身上。

隻見妙星喉中不斷發現嚶嚶地似泣似笑的尖聲,她痛苦的在半空掙紮,額間青筋爆跳,兩隻手胡亂的在半空撲騰,好像垂死一般梭動,鶼鶼覺得不對勁,剛要出手將她拉下來,卻見妙星的唇瓣微微張了開來,先是一線紅光透了出來,接而是一連串光彩萬丈搏動而出,隨著光彩的的墜出,妙星掙紮的身體也逐漸平靜,神色恢複了沉睡時的安詳。

鶼鶼注意到了那五彩光芒落地時濺起了一滴血珠,接踵而至的便是光彩默然消散。

血珠一消散,妙星便從半空墜了下來,直直的朝公子懷中墜去,鶼鶼伸手去阻擋,又怕自己動作太大傷了妙星及這公子,隻得又使了一小術法讓妙星的輕緩的墜了下去。

見到妙星落下,公子似乎在猶疑,他的眸子似湖水,在

水深處總是藏著些旁人無法窺視的東西,鶼鶼此時正是沒法去猜這公子的心思,看他的模樣似乎不想接,若不接他就要想法子不讓妙星摔著,就在他要動作時,公子卻朝妙星伸出了手。

妙星的身體因為是木頭製成,其實很輕很輕,但緩緩的落下來的衝擊力並不大,但卻讓公子微微攥起了眉,眉峰舒解開的一瞬,公子竟吐了一口血,濺在了妙星衣裙上。

妙星身子的重量鶼鶼是一隻手也能托起來,但卻讓這公子吐了這麽一大口血,著實讓人驚訝:“你受了傷?”所以才布了這陣法,住在這閣樓下休養生息?

“無礙。”公子說的雲淡風輕,若沒有嘴角的那些血絲,幾乎真能把鶼鶼騙了。

“算了,你也不必對我抵防,我隻是好奇,你這樣一個人物即使受傷,也該找個清靜的山洞避世清修,怎麽尋得這麽一塊汙穢之地休養,而且還是被人類女孩子搶過來。”傳出去太丟臉了。

“我今日乏了。”公子緩緩將視線移到妙星身上。妙星身量的負重對他來說還是太過了,那次受創讓他的力量蜇服不現,似乎還是要按照原來的路子才能得到他要的東西。

妙星新的身體,新的心髒,還有她耳邊懸掛的那隻藍色的寶石,似乎都於餛飩脫不了幹係,想必餛飩也是耗盡了心力才讓她能夠續命,公子眼神幽幽,伸出一隻手緩緩的觸到了妙星柔嫩的臉上。

眉眼初開已是一副少女的模樣,隻是還是帶著那份怯氣與稚嫩,今時不同以往,她的體內不斷彌散開一股泌人的蓮香,是靈氣的象征,餛飩逆天而行,強行改變她的命運,有這樣的身體自然能夠絕境逢生,化險為夷。

鶼鶼看著公子緊緊的盯著妙星,妙星的臉蛋兒長的是不錯的,不是對她起了暇想吧,可是在公子眼中,鶼鶼卻看不到任何的情緒存在,於是不由試探地問:“莫非你們認識?”

妙星身後能有餛飩那麽厲害的惡靈存在,能認識別的強者,自然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而這公子,若非是受了傷,能力必定不會在餛飩之下,從他的血液就能看出。隻是他的血液又是在什麽時候渡入妙星體內的,之前一直是好好的,見了他一眼後妙星便亂了心智,鶼鶼想起自己觀看那些書時,妙星自行去看了公子,之後便著了魔似的,那麽一個幼稚的女娃,一下子妖媚的刻骨,幾乎讓他都把持不住,想來,這公子的血氣頗具魔性,似乎是魔道中人?唉,隻是這種氣質的魔道人他還是頭一次見過。

這公子不坦白,鶼鶼實在是看不出他的屬性。

公子翕上雙眸不再說話,模樣極是疲倦。

“哎,受傷也就罷了,還要遭凡人所困,真是讓人唏噓。”鶼鶼是鳥,追求的是海闊天空的自在,他的確是為這公子嗟歎:“看你品性不壞,我便先帶她回去,每日裏我帶她過來一盞茶功夫,她身上的靈氣想必你能感覺到,對你大有好處,也算是還了你的恩情。”

“多謝。”

原以為他會拒絕呢。上前一步將妙星撈到了自己懷中,真然是很輕呐,這公子到底是遇著了什麽東西才受了這種傷,鶼鶼心中思緒點點,回頭再望了那公子一眼,飛掠起身朝閣樓頂襲去。

黑暗中鶼鶼低頭看著妙星瑩白的小臉,像是初生的嬰孩般沉沉的埋在自己懷裏,他心中總有一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是不是被那公子的風華迷惑了,才讓自己擅自替妙星做安排,不過,沒關係,蠻蠻的修煉期是一個月,自己還有很多時候在妙星身邊,屆時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