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月涼如水,透南窗縫匝下一條光線,斜斜印在妙星臉上,閉上的眼簾沉重的像壓了千斤巨石一般,腦中轟鳴,有時有些困倦及混亂,但是下意識的,妙星探出了手來在身邊胡**索,隱隱感受到哪裏傳來的熱流,便不自由主鑽了過去,臉兒輕輕蹭了蹭。

觸感鉻人,那是身體太過瘦削,沒有多餘血肉的阻攔而直接鉻在人身上的堅硬,好瘦!妙星迷迷糊糊的感概,腦海更加混亂了,娘何時這般瘦弱過,娘瘦,但瘦不見骨,不像這般的鉻人,而且這身子,也沒有娘的梅香味兒。

緩緩睜開仍泛困的眼,看到了近處一張臉。

細膩的膚質,俊秀的臉蛋,微皺的眉峰,總因一抹倔強緊抿的唇兒,娘長的怎麽這麽像霸夏哥哥?

妙星眨了眨眼,將手戳了過去:“娘……啊!”妙星慘叫一聲,突然被一腳踹下了床。

神思終於被痛醒,妙星摸著摔痛的屁股紅著眼眶看向**緩緩坐起的人:“你,你幹嘛踹人家下去?”

霸夏伸指觸了觸被戳的臉坐在**擰著眉頭瞪她:“你說呢?”

被他瞪視,妙星咬唇,委屈的撥開流海露出疤痕:“霸夏哥哥,你怎麽能踹人,要是摔了頭怎麽辦!你是不是想我滿臉都是傷,醜的不能見人你才開心?”

霸夏眼神飄忽了一下:“你我各占一邊,互不相幹,誰讓你突然要靠過來,活該。”

妙星的眼眶甚時紅了一圈:“霸夏哥哥,你怎麽這麽壞,明明就是你的不對。”

霸夏的神色更是不耐:“這是我的床,我想如何便如何。”

“你……!”

什麽?

他的床?

妙星的手頓在半空,突然才覺得不對:“霸夏哥哥的床?”然後馬上瞪他:“霸夏哥哥,你晚上去我家把我抱來的麽

?”

“嗤!”霸夏冷冷瞧她一眼:“睜眼說瞎話,我可沒有那閑功夫。”

睜眼說瞎話?這個……

回憶在腦中流轉,妙星將一切想起來時,已憋紅了一張臉:“人家還在睡覺,誰讓霸夏哥哥要踹我,我當然會先生氣啦……”生氣自然就會口不擇言。

霸夏待她吱唔著說完,這才沒好氣道:“那便回去想清楚再講。”

妙星沮喪的點頭:“哦。”窗外的天隻是蒙蒙亮,想必她家門還是鎖上的,隻能再翻牆過去,她一夜未歸,也不知娘發現沒有,若是娘見她不在,會不會找她?

“霸夏哥哥,我走了。”妙星迫不及待往外奔去,奔了兩步突然又想起什麽來,有些陰鬱又有些期待地問:“霸夏哥哥,你現在算是跟我和好了嗎?”

“……”這句話似乎觸到了霸夏的逆鱗,一瞬間的刺痛讓霸夏的眉攥的死緊:“不必與我攀交情,回去吧。”與他攀上交情的全部死於非命了,況且他現在處境特殊,更不能與外界多有關聯,就算這娃娃在某些時候的確討人憐惜。

妙星委屈道:“我剛才不是故意生氣的。”她隻是剛睡醒,還迷茫著。

“……”霸夏不言不語躺了回去,以背對著妙星,背部線條瘦削而冷硬,妙星望了好半響,突然想起霸夏瘦到鉻人的骨頭,平時穿著衣服感覺不出,現在他隻著了單衣,妙星覺得他好是弱不禁風,應該讓他好好休息,幽幽歎了一聲,妙星揉揉酸澀的鼻子:“霸夏哥哥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不到霸夏的回應,妙星隻好寂寂退了出去。

直到門邊再無聲響,霸夏才動了動,翻了個身,將胳膊枕到了頭下,本想補個眠,奈何心內煩躁,想的全是妙星臉上的落寞。那孩子從不掩飾對別人的依賴,每次不如意,便要露出方才那種欲語還休,半點梨花半遮露的哭相,加上模樣小巧,總有種招人抱抱她,寵溺她的姿態。

霸夏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

不由也是歎了一聲,他到底也隻是個普通人,如何也無法丟下七情六欲的,看來隻能把她辦了他才能安生,於是遵從賤腿,跳下了床,出了門果真見到妙星在牆邊跳來跳去,那牆可比她高了一半不止,她是吃木頭屑長大的麽,做事不用腦子,就不懂搬個凳子?

一見霸夏來,本在原地焦急的妙星又驚又喜,想喊他,但又一時不敢吱聲,怕自己不經意間又把他得罪了。

霸夏默然,伸手將妙星抱到懷裏,雙腳踩地,借彈力躍上牆,一個漂亮的轉身便落在了妙星家院內。

雖然霸夏哥哥言辭刻薄,但人真的不壞,心中亂七八糟的思緒讓她一腔熱淚差點立馬就湧出來,可惜的是,她已經睡醒了,也意識到了自己身在家中,她對梅萼的那份愧疚,心結還未解開,平日裏會說的討巧的話,現在也無法對霸夏說了,所幸霸夏也沒有與她說話的意思,送她過來後,又翻身回去了。

她像一隻貓一般躡手躡腳踱到床邊,恨不得化成世間最渺小的塵埃,不引人注目,屋裏擺著戚雲買的新器物,華美的叫人直歎息,她們家除了一個白瓷瓶供插花之外,別的可再沒什麽了,富貴與貧窮對比總是那麽分明,妙星不得不承認,富貴的確是個很誘人的餌。

天平上富貴就像閃閃發光的金子,貧窮就是最爛的泥巴,孰重孰輕一眼就明了,妙星的眼睛朦朧起來,靜靜地就在屏風旁,就看著梅萼熟睡的麵容,自己出去一夜了,娘一直不曾醒來,安穩睡著,這是好事,可是,為何自己這麽失落,總希望娘有一瞬間發現自己不見了,發瘋似的去找她。

她需要的慰藉太多太多,自我催眠已經不夠用了,她需要更多娘實際的動作。

妙星貓著腰緩緩爬上了床,輕輕了,怕自己的動作太粗魯,周身寒氣又太重,隻敢遠遠躺著,將冰涼的四肢蜷在一起,以迷糊的線視默默地注視著梅萼,一顆心不安的跳動。

娘,你會不會像夢裏餛飩說的那樣,不想要星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