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一霎車塵生樹杪,陌上樓頭,都向塵中老。

城中來了戲班,據說很有些意思。

震耳欲聾的鑼鼓聲,扮演小鬼的人唱了兩句,然後門簾被揭開,上來一個蓬發虯髯,身穿藍袍的醜物,一伸手抓住小鬼,那扮小鬼的戲子在地上翻了個大跟頭,到了戲台的另一邊。

眾人看了覺得滑稽頓時大笑。

這一出戲叫作《鍾馗捉小鬼》,小鬼上場總要被鍾馗教訓的直討饒,妙星覺得那小鬼就是大胡子,總有一天會落到鍾馗手上。

周圍傳言說,這逐月城中住著一個神秘公子,就在妙星家屋後,是個世外高人,比鍾馗還要厲害。

妙星特意問了,除了鬼,壞人也會捉麽,路人想了想點頭說:“那公子無所不能。”

來逐月城許久,妙星從不知道四鄰住了些什麽人,原來高人與她們家相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妙星打算先去探探風。

後院的圍牆是自家與後麵人家共用的,約莫有兩人的高度。妙星太矮,在破缸上加了好幾塊木頭,哆嗦著再爬上去,這才讓眼睛超越了圍牆。

那圍牆內的院落與她們家的院落不同,隻有一幢閣樓,且種了很多的不知名的樹木,並不太高大,卻粗碩,那幢閣樓就在林中,離牆並不遠,一抬頭便能瞧見閣樓上的窗戶。

閣樓前是很大的一片院子。

此時院中正站了一個人,很瘦削,模樣掩在幕色中,看不真切。

那人手中握著一根樹枝,鬱亂的在空中揮舞,身形並不很瀟灑,卻很輕巧,在夜色襯托彰顯出一種神秘感,很是吸引人。

妙星望著那人,眼睛一瞬未瞬,那人長發高束,每一舞動,發絲便在半空飄揚,

很是好看,那人練了半響,突然頓住,半響遙遙抬頭與妙星對望,目光在夜色中閃爍:“看夠沒?”

妙星一愣,指著自己問:“你與我說話麽?”

那人冷笑了一聲,舞了個花樣,隨手扔掉樹枝朝屋內走,妙星有些焦急:“你,你別走,你是公子麽?”

那人卻是連冷笑也不給她了。

高人都有臭脾氣,她是不會這麽放棄的。

那公子家的門扉常年久閉,妙星連續守了好幾天,隻見過一個少年出入,少年烏發高束,眉目清秀,態度極拽,從不理人,即使購買雜貨也不與人廢話,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

妙星認得他便是那晚練武之人,隻是不確定是不是公子,不過話說回來那人似乎不大好相處啊,妙星為難的摸著肚子,她懷中揣著兩隻蘋果,她寶貝的不舍得吃,是拿來巴結公子的。

這門與普通門扉無異,不知為何今日看起來會特別高大,妙星左右瞟了兩眼,做賊一般敲了兩下門,又敲了兩下,等了許久,門才緩緩打開,然後探出少年半個瘦削的身子。

少年麵無表情,漆黑的瞳子裏印著妙星怯怯地小臉。

“你,你,我……我……”

平日裏都是遠遠偷窺,就知道這少年不好相處,今日近距離瞧他,更加確定了這點,似乎世間的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是臭泥巴,想到這裏,妙星更加結巴了,見到少年眉頭皺起,妙星急的都快哭了,但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好,仍糾結在你我這兩個字間。

確定她說不出什麽來,少年作勢要關上門,妙星連忙拍打門扉,淚珠兒都掉了出來,顫凜凜從懷裏掏出兩個捂的發燙的蘋果,獻寶似的湊到少年眼前。

少年疑惑地看著兩隻不起眼的小蘋果,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四周,然後才

將視線落在她小小的身子上,並沒有接:“給我?”

妙星連忙點頭,然後又搖頭,她是要給公子的,她還不知道少年是不是公子呢。

“……”少年眉頭皺的更深,然後在妙星措手不及間關上了門。

妙星瞪圓了眼,舉著蘋果的小手僵在半空,覺得自己的心被戳了千百回,就在她要哭出聲來時,門居然又開了,那少年手中反拿了幾隻蘋果,每一隻都紅潤可愛,比妙星的蘋果大上三倍不止,少年將蘋果塞進她懷中,拍拍她的頭:“小娃娃乖乖回家去。”

妙星喉中哽了一聲,看著又被關上的門,怔愣著懷揣大蘋果回家去了。

在院中小凳了坐了半響,妙星突然發現不對,她明明是去送禮的,為什麽反而帶了一堆蘋果回來?

妙星複回,隻是敲了半天,那門卻不再開了,興許是剛剛出去了吧,妙星訕訕而回。

第二日,妙星又去敲門,少年見是她,也不再與她說話,隻當她年幼來討吃食,便又塞給了她蘋果然後關門,妙星說不上話隻好訕訕而歸,如此兩三次,少年耐性被消磨殆盡。

每次收了蘋果都是一副眼淚汪汪,欲求不滿的模樣,怎麽有如此不知滿足的娃娃:“這是最後一次,你以後不必再來,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東西,明白了麽?”小小年紀就不憑已力向人索取,這怎能成事。

“我……我……”每次他都不肯聽她將話說完,一骨腦兒塞給她蘋果,然後馬上關上門,她就是想說也沒機會啊。

“回去吧!”砰,大門又被少年關上。

妙星懷中的蘋果被震散一地。

在一邊站了許久,妙星才明白過來,這門今後是不會為她開了,天色漸漸沉澱下來,她歎了一聲,撿起地上的蘋果,擦了擦灰緩緩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