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柔趕著牛車,剛走出村口,就遇到了一行人,打頭的一人是她認識的。
這是燕蘅莊上的護衛們。
善良勒住馬韁繩,朝夏小柔頷首,“夏娘子。”
見他打招呼,夏小柔也停了牛車,禮貌回禮,“原來是善良,你們這是從哪裏來?”
善良和另外六人,全都風塵仆仆,穿著遠行衣。顯然,他們行了遠路。
“從京城來,這便回莊上去。”善良朝夏小柔擺擺手,帶著六名手下策馬離去。
從京城來……
夏小柔輕輕一歎,是呢,他們是京城人,她隻是祖祖輩輩長在慶陽鄉下的農家女。
她和燕蘅是雲泥之別。
夏小柔看著自己的小腹處,苦笑一聲,又將牛車往前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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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七人,快馬加鞭回了莊上。
他們將馬兒丟給門房的護衛們,徑直去了後宅燕蘅的書房。
書房在花園的另一側。
這是燕蘅處理公事的地方,和他的臥房隔著一座小廳。
花園和他的臥房,布置雅致清幽,一看便是閑適消遣之處。
但書房的布置,就顯得冷清多了。
顏色不是灰黑,便是白,沒有一絲的彩色。
就連牆上的畫,也沒有色彩,而是水墨色。
“你們回得有些遲。”一身月牙色常服的燕蘅,坐在搖椅上,依舊散漫慵懶,除了一雙眼,浮著少見的陰桀。
善良低頭行禮,“主君,實在是那人本事了得,屬下們一路追到皇城附近,還是被他甩了。”
另一人走上前,“主君,看那人逃竄的方向,您前日遇襲,會不會是皇城之人主使的?”
善良反對,“他沒這麽傻吧?這不是引著咱們找上門尋人麽?”
“那你尋到了嗎?”燕蘅眸光微縮,沉聲問道。
善良低頭,“沒有。”
“哼!”燕蘅冷笑,“那人是猜準了你們不敢查下去,所以有意往皇城跑。”
善良和其他幾人麵麵相覷,又看向燕蘅。
“主君,接下來怎麽辦?”善良皺眉問。
燕蘅抖了下袍子擺,悠閑地搖著搖椅。
“放出風去,就說那一箭射中了我的胸口,我重傷之中,需要靜養。可能這一年兩年都回不了京城。
“也可能,活不久。對了,馬上寫封折子給皇上,就說今年我不回去過年了,我要在這兒養傷。”
善良看著搖椅上風流懶散“活不久”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是,主君。”
幾個人退下,往外走。
其他人已經走出了書房,走到最後的善良想了想,又回過身來,朝燕蘅說道,“主君,屬下們剛才在村口遇到了夏娘子。”
燕蘅赫然抬眸,“她和誰在一起?”
“她一個人,匆匆忙忙趕著牛車,不知要去哪裏。”
聽說是一個人,燕蘅的神色又舒緩下來,“她是當地人,她去哪裏是她的自由。”
燕蘅擺擺手,示意善良可以離開了。
但善良又說,“對了,屬下在京城時,被一個人攔住了問了許多話。”
燕蘅似乎對善良說的京城的“一個人”一點也不感興趣,他撣了撣袍子,漫不經心問,“哦?是誰?”
“安國公府的聞四小姐。”
“與我有何幹?”燕蘅冷嗤。
“她攔著屬下的馬兒,反反複複問了主君許多問題,可見,她心裏還是想著主君的吧?”善良看著燕蘅說。
燕蘅站起身來,拂了下袖子往外走去,“與我何幹?”
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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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柔趕著牛車,來到了隔壁鄉,一路打聽,找到一個老大夫。
她今日特意換了身不像寡婦的衣裳,又往臉上抹了抹藥汁,讓自己看起來年紀大些。
向老大夫說明來意後,老大夫一看她的打扮,沒多問,點了點頭,隻叫她將手腕伸過去,查脈象。
不多時,又查另一隻手。
查了手,又問夏小柔葵水時間,胃口如何,又問睡眠如何。
“葵水有兩個多月沒來了,胃口不大好,昨天還吐了,近來瞌睡十分重,睡下去醒不來的那種,整日覺得疲乏不堪。”夏小柔說著自己的近況,末了,又補充說,“我成婚兩年多了,隻有近來是這種情況。”
老大夫捏著白胡子,慈祥地笑了起來,“是呢,你有孕了,小娘子,恭喜啊,有一個多月了。”
夏小柔安耐不住激動,“真的嗎?大夫?我……我以前身子不好,都說我不能懷上。”
“這懷孩子,講究一個緣分,你以前沒有懷上,現在不就有了?有人十年沒懷上,後來就忽然有了,都是有的。”老大夫笑著說。
夏小柔激動不已,又請老大夫開了些安胎的方子,付了診金,離開了老大夫家。
不過,她仍然不放心,又打聽到一位穩婆家。
老穩婆雖然不會看脈象,可會看身子。這是夏小柔前世,和不少生過娃的婦人們聊天時,知道的經驗。
老穩婆將她帶進臥房,讓夏小柔脫了衣裳,查看了她的胸部和下體,又問了行房的日子,都是女人,夏小柔就不避諱地說了。
老穩婆笑眯眯地撫著夏小柔的小腹,“恭喜小娘子,你確實有孕了,第一次行房還一次就中,你肚子可真爭氣呢。”
夏小柔窘著臉,“可能是我身子年輕吧。”
她付了診金,又說,“到時候請婆婆給我接生,我再付更大的酬金。”
“好說好說,等小娘子的好消息。”穩婆笑道。
她給夏小柔估算了生產的時間,讓夏小柔提前準備起來。
夏小柔記下日子,離開了穩婆家。
回去時,雖然道路並不崎嶇,但夏小柔卻讓牛車緩緩而行。她擔心走快了,顛著她的孩子。
孩子——
前世盼了十年,卻始終不出現的孩子。這一世,這麽快就來了,她定要好好嗬護著。
看看天色還早,夏小柔決定到集市街找繡娘做幾套孩子的衣裳。
她也想親手給孩子做衣裳,但讓人看見了,會引來猜想。
請人做,也能避免這些麻煩。
牛車才繞上街市口,有一夥人朝她的牛車衝來。
嚇得老實的牛兒也忍不住哞哞叫喚。
一個落魄的青年男子,懷裏抱著一卷書畫,背著貨架,奪命地跑。
“站住,抓住那個小偷!”
“我沒有偷,你們冤枉我!”
“沒偷你跑什麽?你給我站住!”
“我不跑,等著挨打嗎?你們剛才根本不聽我解釋,揮拳頭就揍我。蠻夫,粗鄙!本童生不屑與你們爭辯!”
這書生跑到夏小柔的牛車旁,手裏的一卷畫掉到了地上,攤開了些。
露出畫卷末尾的署名,“左飛翼”。
看到這個名字,夏小柔猛吸一口氣。
童生,左飛翼!
“你認識宋文山嗎?”趁著這童生撿畫卷時,夏小柔拉著他的衣領,激動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