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山從小被宋劉氏心肝寶貝似的養大,雖然是農家的子弟,卻過的是城裏子弟的生活。
幾乎每天都吃肉,更是從沒餓過肚子。
可進了牢裏後,一天隻有兩頓,而且都是硬得跟石頭似的加了麩皮的黑饅頭,再加一碗不知道是什麽菜葉子煮的湯,湯裏隻有少量的鹹味,更是沒有一點油花。
這樣餓了兩天,他被餓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耳朵更是嗡嗡作響。
有人走到牢房的柵欄門前,似乎在喊著他,可他腦袋嗡嗡的,根本沒有力氣去看,也沒有力氣去回應。
宋劉氏喊了十來聲,宋文山也沒有回應。
眼見沙漏上方的沙子越來越少,宋劉氏急得跺腳,恨不得衝進牢房裏將二兒子拽過來問話。
“文山,文山——”
宋高福也心疼銀子,他脫了鞋子,朝牢裏的宋文山頭上砸過去。
宋文山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睜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是自己的父母來了。
“爹,娘,你們終於來了,我餓,娘帶吃的來了沒有?”宋文山抓著那隻鞋子,蹣跚著走到柵欄門邊,伸著手向宋劉氏揮手,又伸手看向宋高福。
宋高福冷著臉,將他手裏的鞋子一把奪過來,往腳上套著,沒好氣說,“沒吃的!”
宋劉氏這會兒沒心思跟宋高福吵架,安慰著兒子說,“下回娘來的時候,再給你帶吃的。文山啊,你再堅持堅持,娘一定救你出去。”
“千萬要救我啊,我在這裏實在受不了了,我好餓啊,兩天了,我隻吃了四個比我手還小的黑饅頭。我餓得沒有力氣說話了。娘。”宋文山拉著宋劉氏的手,嚎啕大哭。
可這時,牢頭又開始催促著宋劉氏,“時間到了,走走走!”
“再讓我們說會兒話。”
“一刻時間一兩銀子!”牢頭惡狠狠說。
“說什麽說的?浪費銀子!”宋高福不同意再給銀子。
可宋劉氏心疼宋文山,要再問更多的話,還是給了一兩銀子。
“文山,你有沒有受到罰?晚上冷不冷?”
宋文山拉著宋劉氏的手,嗚嗚咽咽地哭著說著自己的委屈。
“冷,沒有被子蓋,還有,他們脫了我的厚外裳,隻給我穿了件薄囚服,我凍得根本睡不著。”
看著兒子凍得瑟瑟發抖,宋劉氏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外裳脫下來,往柵欄裏塞。
但又被牢頭攔住了,“不能送東西,隻能穿牢裏的衣裳,想要厚的,可以到我這裏買。”
牢頭指著掛在牆壁上的破破舊舊,髒得看不出原色的長袍子說。
“要多少錢?”宋高福心疼銀子,開口問。
“五十兩一件。”牢頭說。
“什麽?這麽貴?”宋高福睜大雙眼。
“嫌貴就別買。”牢頭翻著白眼,“這會兒是早上,到了晚上,這些袍子根本不夠分,你有錢還買不到呢,等著凍死啊。”
“娘,買啊買啊,我受不了凍。”宋文山又哭了起來。
哭得宋劉氏心裏更焦急,隻得咬咬牙,將大兒子給的五十兩給了牢頭,在一堆破袍子中挑了件看起來厚的,給了宋文山。
宋文山迫不及待地套到了身上。
宋劉氏還想再跟宋文山說話,可手頭的銀子沒有了,她和宋高福被牢頭趕出了牢房。
兩人向牢頭打聽,怎麽救出他們的兒子。
牢頭翻著眼皮,“找陳秀才,他是縣城有名的訟師,死的能改成活的。”
怎麽見到陳秀才,宋劉氏又給了一兩銀子給牢頭。
宋高福氣得一直朝宋劉氏瞪眼。
在牢頭的牽線下,宋劉氏找到了住在縣衙門隔壁宅子的陳秀才,陳秀才揚眉說道,“這件事說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難辦。隻要你們銀子給夠,我會多找些人,集體來商討,將狀紙寫得漂亮些。就說你們家兒子是受到威脅了,是自衛才失手打死人,不會被判死刑。狀紙寫得淒慘可憐,縣令大人同情之下,會將你家兒子由牢獄之災改成無罪釋放。”
宋劉氏聽後大喜,“那可有勞陳秀才了,對了,陳秀才,需要多少銀子寫狀紙?”
“最少的話,也要個五百兩。”陳秀才掐指一算說道。
“這麽多?”宋劉氏暗吸一口涼氣,賣了她全家也不夠啊。
“老婆子,家裏哪有這麽多的銀子?五百兩!咱們拔掉三層皮也不夠!”宋高福煩躁說。
可宋劉氏隻要一閉眼,就想到了兒子淒慘的樣子,隻要豎起耳朵聽,就能聽到兒子委屈的大哭聲。
“成,我們去準備銀子來。”宋劉氏說。
離開陳秀才家,宋高福又罵起了宋劉氏。
宋劉氏氣得咬牙冷笑,“你不要忘記了族裏的警告!”
想到宋氏族裏對他們的警告,宋高福啞了口,再不罵宋劉氏了。
“這麽多年來,是不是隻有文山一直在孝敬你?他隻要有銀子,都會給你買酒喝,買好肉吃。可寶山呢,孝敬的是他嶽丈!看看,他攢的錢全給了他媳婦娘家,也不給你花!這個兒子生了也白生!不知道感恩父母,你看看文山,被抓之前,是不是因為給你買酒,才被夏氏那個賤人發現的?說來說去,還得怪你!”宋劉氏翻著白眼。
被宋劉氏再三的提醒,宋高福想到了大兒子的冷情,和二兒子的熱情。
大兒子長得像他,千真萬確是他的兒子,可從沒管他的死活,還不如救救二兒子,將來有個養老。
權衡之下,他隻得同意宋劉氏的安排,救二兒子。
兩口子沒有吵架了,又趕著驢車離開縣城,往家走。
大兒子那裏借不到錢,隻能回村向親戚們借一借。
可是,宋劉氏平時太過於囂張,宋高福又常年在外地,跟村裏人沒有多的交情,而且他平時說話不講理,在村裏沒什麽人緣。
兩口子又因宋文山是童生,不怎麽將村裏人放在眼裏,他們找到自認為相熟的人借錢,竟沒有一人肯借。
兩人又分別向各自的親戚家借。
可他們的親戚在得知宋文山的童生身份被縣令取消了,這救出來也不能考官了,隻是個普通人了,那還巴結宋劉氏做什麽?
都不肯借。
借不到銀子,宋劉氏急得頭發都掉了不少,和宋高福商議後,兩人決定,賣地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