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馳電掣,禦魂犼馱著二人,背行山神殿越來越遠,沒多久就甩掉了追捕的守衛。

今朝肩頭一沉,身後陸景元竟然不聲不響地昏死過去,她抓起陸景元的雙手牢牢環在腰間,他的腦袋順勢就抵在了今朝的脖頸處,呼吸還算有力,可見並無大礙。

禦魂犼的腳步沒有一絲猶疑,似乎是有既定的方向,今朝也不知去哪,隻能任由它狂奔,直到東方初白,才在一處山崖前停住了腳步,此時雲霧繚繞,看不清底下山勢如何險峻。

“跑累了?”今朝摸了摸禦魂犼的腦袋,“被困了這麽久,可還痛快?”

禦魂犼發出呼呼的叫聲,看上去十分高興。

“你不累,我可累了。”顛簸了一夜,還得顧著陸景元,她隻覺得渾身就要散架了,作勢就要下來。

禦魂犼卻搖晃了一下身子,明顯是不讓他們下來。

“怎麽了?”今朝不解。

禦魂犼此時卻退後兩步,身形也壓低了幾分,今朝看著眼前的山崖,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禦魂犼騰空躍起,今朝一聲驚呼,兩人一獸瞬間就消失在雲海之中。

幸好山崖並不算高,今朝落在水中,也不覺得有什麽疼痛,昏睡的陸景元已經被水流衝到了岸邊,禦魂犼卻不見蹤影,今朝不會遊水,隻好借著術法不叫自己沉下去,她手腳並用,撲騰了半日,才氣喘籲籲地爬到了陸景元的身邊。

今朝抬頭去看,這才發覺方才所見的山崖並非什麽山險絕壁,不過是個天然形成的凹坑,徒手就可以攀爬上去。隻是頭頂的雲霧壓得很低,朝陽升起,也未見其消散,反而層層疊疊,愈加濃密起來。她正想試探一番,腳下的陸景元卻噗得一聲吐出一口水來,撫著胸口慢慢坐起身。

“你怎麽樣?”雖然早就看過他的脈息,可是今朝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現下見到他醒轉過來,這才鬆了口氣。

陸景元搖搖頭,隻是眼眸低垂,似是有些沮喪。

今朝想起他今日徒手應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要不我把寒冰九刃還給你吧,總比跟著我強。”

又怕他多想,今朝趕緊擺擺手補充道,“我,我並不是說沒有法器,你就不夠強了,畢竟我也打不過他。”

“也不是說你打不過我,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平日裏能說會道,現在居然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勸慰,今朝一屁股坐在旁邊,有些泄氣,“總之,多謝你。”

陸景元卻笑了,“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你還記得之前許諾過我三件事情嗎?”今朝撐起下巴問道。

“記得。”

“我方才想到了一件,”今朝頓了頓,“我不需要你保護,以後再像方才那樣,你不用拚死擋在我麵前。”

陸景元一愣,今朝沒等他開口,繼續說道,“方才你擋著我出劍了。”

今朝不自然地揉了揉脖子,舉止也變得扭捏起來。

“我沒跟你頑笑。”見陸景元眉眼含笑,今朝紅了臉嗔道。

“好,我答應你。”陸景元沉思片刻,方點頭答應,一是為她誠摯的眼神,二是出於心底對她的尊重。

此時碧綠的潭水開始波動起來。

“水裏好像有聲音。”陸景元突然開口,今朝這才發覺自己的手還沒有放開,她立刻彈了起來,跑到水邊。

禦魂犼的腦袋從水裏鑽了出來,它在水裏上下翻騰,呼哧呼哧地發出聲響,看樣子如魚歸海,歡快得緊,隻是嘴裏好像叼著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今朝從它嘴裏取下,是一隻長形的錦盒,陸景元也湊了過來,禦魂犼隨即跳上岸,搖了搖水。

今朝將其打開,裏麵是一封信,還有一卷畫軸。

“呀,這是禦魂犼的另半段殘卷!”

今朝展開了畫軸,與另外半卷不同,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陸景元剛抽出信箋,還未來得及看。

“你猜得沒錯,禦魂犼與返魂燈果然是一體的,不過是幻化的形態不同。”

殘卷上記載,幽瀾門神器返魂燈,經千年煉化,有了靈性,幻化成獸形,瀕死之時若與人血脈結合,便會形成一種無形的契約,禦魂犼因此會獲得自愈的能力,流出的血液也可以讓人延年益壽,契約者則會隨之不老不死。禦魂犼壽命隻有百年,因而每隔百年都需要重新結合血脈,方可重生,倘若沒有成功結合,契約者會在一日之內衰老至死,化為灰燼,而禦魂犼也會失去自愈的能力。

“除了跟返魂燈的關係,其他的袁真父女基本都猜得差不多了。”看及此,今朝有些失落。

這個契約易結不易解,她想起袁裳兒死寂的眼神,一時有些心疼,永生和死亡,她似乎隻能選擇一個。

“你再看看那封信呢?”

陸景元展開信箋,一張又一張,不知上麵寫的什麽,看得他竟皺起了眉頭。

“上麵寫的什麽?”今朝好奇問道。

陸景元默默不語,許久才將信遞到今朝手上,“這裏原是幽瀾門弟子的劍塚。”

信箋出自幽瀾門掌門親傳弟子王允,信中字字泣血,記述了幽瀾門滅門之禍。

當年幽瀾門惹上無端禍事,慘遭魔族屠戮,掌門將禦魂犼及半卷殘卷托付於他,拚盡上下數千名弟子,也難逃滅門的結局。王允苟且偷生,趁著魔族掃掠之時,他用術法護住了藏書閣,一把火將幽瀾門燒成了灰燼。

眼睜睜看著幽瀾門煙消雲散,王允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他尋得此處,將自己連同師父的兵刃銀鱗一道葬在了幽深的潭底。

“若有一日,此信重見天日,希望你能帶走師父的法器,莫要讓它蒙塵於此。”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今朝喜笑顏開,看著腳下禦魂犼抽噎起來,她又立刻捂住了嘴,十分配合地哀歎一聲。

陸景元則是靜靜地盯著潭水。

“難得有緣分,你的寒冰九刃既然給了我,也沒了趁手的法器,不妨下去看看。”今朝按捺住心中的喜悅。

他若得了寶器,自己就不用愧疚如此啦。

禦魂犼張口咬住了陸景元的袍子,要往水潭裏拽,他學著今朝,也摸了摸禦魂犼的腦袋,“你鬆開嘴,我自己下去。”

說著一躍,就沒入了潭中。

不一會,水麵寒氣四射,結成了一層薄冰,就聽到一聲龍吟,一隻冰龍從冰下直衝而出,穿過頭頂的雲霧,化作冰凝散落在空中。

陸景元落在冰麵上,冰凝連成一條鎖鏈盤繞在他的身邊,鎖鏈端頭是一把短刀,遠遠看去,形似一條甩尾冰龍。

“銀鱗,倒也配你。”今朝撫掌替他高興,不過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羨慕。

這可是幽瀾門宗主的法器呀,和這冰龍相比,寒冰九刃一下子顯得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陸景元朝著潭水,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