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相逢

一晃眼,又過了幾日。

齊敬詩尋了過來,滿含擔憂的對著齊文鳶一番噓寒問暖,問她去了何處。一下子,耽擱了如此之長的時間。

齊敬詩從前一段時間,就在忙著。齊家的產業,如今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不得不設法去挽救,來回奔波尋人,近幾日才回到家中,臉上滿是風塵之色。

上一次,韓傲向他保證過,就算費盡再多的心思,也定然要找到齊文鳶不可。

瞥見韓傲麵上的堅定神色,他才將這件事,稍稍放了下。

誰知道,這一走卻遇上了戰爭,事情就愈發變的棘手起來。他無奈,隻好等上了數日,待到戰亂平定下來,他才回了京。

一路上,走走停停,緊趕慢趕,倒是比齊文鳶還晚上了數日。

甫一踏進院門,他的發妻,就滿臉喜悅的告訴他,鳶姐兒回來了。

他聞話,喜出望外。讓冬青將他的行李,盡數搬進了屋中,便迫不及待的往齊文鳶住的地方去。

齊文鳶歸家的時候,聽聞起小滿說起前一段的事情,所以,存了心思要去看看兄長。

總讓他這般為自己擔心,未免過意不去。

小滿卻回答,大公子不久前出了遠門,至今還未歸來。

她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安的詢問道,可是府上出了什麽事情。小滿搖頭,神情不定,答道倒是沒聽說過。

她“哦”了一聲,便不再去想。畢竟,兄長行事做事,一向穩妥,自然是不會出什麽事情。

今日,消息還未傳到她耳中,兄長倒是親自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狠狠的鄙視了小滿一眼。腹謗了一句。說好的小靈通呢。

看著眼前眉目俊朗的少年,長身玉立,烏發漆黑。眸子清澈,沉澱有疲憊之色。

她忽然有些感動。不過是堂兄妹的關係。他待她竟比親妹妹還好。吸了吸鼻子。她淺淺一笑,總是不願讓他再擔心,就說了與先前一樣的謊話。

隨師父一道。出門遠遊去了。

“可曾見過韓傲了?”齊敬詩微微有些猶豫,還是張了口。

問過之後,他便有些後悔。這般的直接,難免有些唐突。

全然沒想到兄長,會向她打聽起韓傲來,臉上呈現著訝異之色。然後,搖了搖頭:“並不曾。”忽然,她想到前一陣時間娘親讓她看過的庚帖,上麵便赫然有韓傲在列。不由得麵上一紅,暗暗笑了笑,又說道:“想想,也是有許久不曾見過韓兄了。”

“兄長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她覷著兄長臉上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

她與韓傲的交情,隻能算作是一般。雖說倆人誌趣相投,但畢竟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

該保持的距離,她從未忘記過。

當然,隻除一個人之外。

想到這裏,她的如櫻的唇上,漾起一抹苦澀來。

“沒什麽。隻是,忽然念起他來。”被這般一反問,齊敬詩倒有些慌張起來,怪自己太唐突。

他正準備出口解釋,轉念一想,女孩子的麵皮總是薄些,便不再往下說下去了。擠了一個看似自然的笑在臉上,漫不經心的道:

神情肅然,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感情。

看來,韓傲並沒有完成承諾,他暗自感歎了一句。抬眸看向門前的大榕樹,樹上光禿禿的,極盡蒼涼。

齊文鳶“恩”了一聲,心下卻是不太相信。兄長從不是這般毫無頭緒之人,無端的問起韓傲,該是有什麽事瞞著她。

但兄長瞞她,定然是因了什麽原因。就比如,她瞞著他一般。

這樣一想,她的心思也就跟著鬆絡了下來,不再多問。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轉移了話題:“兄長出遠門,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府上的資金周轉出了些問題,前一段時間,又趕上了戰亂,祖上的產業,總是有些不景氣。我這次過去,是去處理一下問題,順道給他們提個醒。”

這件事,他原本沒打算瞞著齊文鳶,就一五一十的盡數說了。

齊府幾代人,隻能算勉強在京城落了根。但府中的幾個男丁,仕途都不是很順利。

隻有,三爺有的一官半職。在京城中,太過不起眼,一年的俸祿卻是微薄。但府中上下,近百口人需要養活。

於是,沒有官職的大爺,和齊仲梁就繼承了齊老太爺的產業,賺點銀子。

幸好十幾年來,世道一片平和,生意就容易做了些。也是因此,府中上下,因著這點產業,也是吃喝不愁。

誰知道,大約半年之前,也不知是有人從中作梗,還是經濟的不景氣。

齊府的生意,一直在走下坡路,接連提的幾批貨,都是次品。因著這件事,齊大爺急紅了眼睛,一病不起,臥在**。

父親病倒,二叔近日來又無心事業,一直哀哀戚戚。

齊敬詩就責無旁貸的挑起了大梁,一路南下,往江南那邊趕過去,查詢事因。

齊老太爺本就是從江南一帶,白手起家。蠅營狗苟許多年,方才將生意做的大了。

就算後來,一路北遷,來了京城。產業的重心,仍是在那邊。

平素一家人雖然在京城生活,隻留了信得過的幾個人,在那邊駐守。齊家的幾位老爺,隻會定期的過去考察一下。

這些年過去了,一直風平浪靜,並無事端。

誰料。天有不測風雲。在朝廷動**的節骨眼上,那邊倒是先出了問題。

齊敬詩去細細考察了一番,走訪了許多家商戶,折騰的焦頭爛額之後。仍是沒找到事情的緣由。

那批暗中謀事的人。行動極其詭異。並不為人所知。

但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接連進的那幾匹次品,都是通過不熟悉的來源商。

而那幾次。一直以來給齊家提供貨源的舊商戶,碰巧貨品都是售罄了的。這也是為什麽,齊府不得不換了供應商。

順著這條線,他一路追查下去,得到的亦是捕風捉影的消息。

等到後來,聽說果親王謀反。京城勢必受到牽連,他實在放心不下留在齊府的家人,就先行回京。

帶去的人,留了一個穩妥的在那裏。一有消息,隨時傳遞給他。

“倒是勞煩兄長了。兄長剛剛回來,還是先回去休息。鳶兒回頭再去拜訪。”聞話,齊文鳶有些擔心,看著身心具備的兄長,她急忙開口提著建議。

齊府的產業,她倒是聽下人們提起過一些,程度也隻限於略有耳聞罷了。

瞥見兄長一臉的嚴肅,再加上耳朵中聽進的話。齊文鳶當下已知事情極不妙,不由得暗暗擔心起來。

若是齊家的產業出了紕漏,勢必會影響到整個齊府的運營。兄長作為府裏後一輩中的頂梁柱,任重而道遠。

但經商方麵,她一竅不通,實在是愛莫能助。

齊敬詩深深歎了一口,應了下來,抬腳出了院門。

一直看著兄長的背影,消失在巷子中,齊文鳶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說不清,道不明。

無論父親再薄情,她終究是齊府的女兒,身上流著的是齊家的血。

如此,又過了幾日。在兄長的住處,她果真見到了韓傲。

韓傲不似從前的灑脫,眉頭緊蹙,一臉愁容,似是有什麽心事。

看見她進來,他的眉心倒是漸漸的舒展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一副審視珍稀動物的神情。

“喂,這位兄台,非禮勿視。”齊文鳶熟稔的拍著他的肩膀,扁著嘴,嗔道。

韓傲定了定神,隨即,嘴角上勾,漾起一抹粲然的笑來。他將頭湊近了齊文鳶,一本正經的道:“看來沒喝孟婆湯。”

嘴上雖是這般說著,心中卻是五味陳雜,有驚訝,驚喜,不敢置信。

她,終於,是回來了。

他找過了鳳翔以及周圍的每一個角落,隻差掘地三尺。

有許多個夜晚,他都是在屋簷上度過的,睜著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將漆黑的院落看了又看。

他實在害怕,她是因為一時貪玩,被居心叵測的人,趁機抓了起來。

將將放棄希望的時候,皇上下了聖旨,命他同何長安一道,出使高涼,尋求同盟一事。

君命不可違。

沿途上,滿是回憶,和她的。

那一年,他們一行人,爬山涉水,遠走鳳翔,隻為解綺夢香之毒。

哪怕是到了王府中,他偶然之間見到的女子,也覺得背影像極了她,讓他一時難以自持。

若不是何長安攔的及時,他不定做出什麽傻事。

到時候,與高涼的聯盟瓦解不說,指不定,還會累及一個王朝的命運。

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被重新撩撥起來。他答應了齊敬詩,要將她尋回來。就不能中途放棄,勢必,要肝腦塗地。

所以,離開高涼的那一日,他讓何長安先行回京,匯報消息。自己則隻身,一匹馬,一個人,轉頭去了蓬萊山。

懷抱著她說不定在那山上的僥幸,他上山盤桓了一圈。那時,正值深秋,山上落葉鋪地,厚厚的一層。踩在路上,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響徹山穀的聲音,更顯得他的孤獨與落寞,像是從羊群中落伍的小羊,獨自到了極目蒼涼的地方。

就連初次碰上的那老人,也不見了蹤影,就仿佛他從未存在過一般。

物非人非。他感慨著,滿心失落的踩著厚厚的落葉,複又下了山。

他望著滿眼的秋色,不禁有些絕望,世界那麽大,他又該上哪裏去尋她。

“你才奔赴黃泉了,本姑娘,生龍活虎著呢。”齊文鳶伸了手,一把敲在了他的頭上。然後,匆忙將頭別了過去。

方才少年英俊的麵龐,距離她,隻有短短一指的長度。

她甚至聞的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水氣息,以及,他有些亂掉的心跳聲。

“嗬嗬”笑了一聲,齊敬詩直起了身子,往後倒退了一大步,道:“數月不見,齊府的五小姐,倒是野蠻了許多。”

他調侃著,嘴角含著笑,心裏卻是酸的。就連她回來,他亦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從高涼回來之後,他的父親就先見之明的拘了他在府上,日夜派人盯看著。

他是父親膝下唯一的兒子,父親自然對他愛護有加。之所以拘著他,亦是擔心在戰亂前夕,他又不小心做出什麽事情。

父親的良苦用心,他是懂的,所以,難得貼心了一次。日日在家中練劍習武,努力的將她忘卻。

汗水濕透頰背的時候,累到一沾枕頭就能成眠,他終於不再頻繁的想起她。

這個世上,有個詞,叫做無暇顧及。

之後,戰爭結束,京城中複又平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習慣了宅在家中,倒是不大願意再出門。白日裏,品著茶,想一些往事,然後,微微笑著。

隻要她不再鳳翔城中,應該就是安全的吧,他自我催眠般的勸慰著自己,然後,時間一久,真的就相信了。

直到前幾日,齊敬詩從江南趕回來,到他府上去,說起她已經回府之事。

當下,就有**從毫無征兆的從眼角,滑落了下來。他像個瘋子似的,抱著齊敬詩又哭又笑。

“韓兄,這嘲諷人的本事,也是見長啊。”齊文鳶白了他一眼,咬著牙,還了回去。

如此這般的鬥嘴,已經許久沒有上演過。當下,倆人都有些唏噓,相互對望著,笑了起來。

日光正好,在頭頂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白雲浮動,天空澄澈。

齊敬詩從屋中出來,看見這一幕,不知該喜還是憂。便佯裝沒有看到,將手中的書往臉龐出湊了湊。

“大哥。”瞥見齊敬詩,齊文鳶忙不迭的開口喊道。然後,尋著機會,向一旁的韓傲吐了吐舌頭。

韓傲轉過身,看見齊敬詩,麵上的神色,不禁有些尷尬。

沒能找回來齊文鳶,這件事像是根毒刺,讓他覺得在齊敬詩麵前,自己生生矮上了一截。

於是,腆著臉,似笑非笑的喊道:“齊兄。”

感謝即墨顏玉,墨染羽等讀者一直以來的大力支持,即將收尾,不知讀者們希望男主是誰。

求評論,求訂閱,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