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表白
“皇上,是現在動手還是以後?”莫玄鏡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眉頭緊蹙。
這般的貪官汙吏,原是趁早除去了才好。
搖了搖頭,孟君浩轉眸看向窗外,正色道:“眼下尚不能打草驚蛇,待年節過後再動手,亦是不遲。”
他的眉眼間頗有疑色,薄薄的唇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
既要除去,就要連根拔除,免得留下禍患才是。
“也好。宰相大人近日來很是謹慎了些。我們且等他鬆懈的時候,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莫玄鏡定定的道,雙手緊攥,尖利的指甲嵌在厚厚的手掌中,落下淺淺的印記。
自打父親蒙冤一事,得以沉冤昭雪。對孟君浩,這個新繼位的皇上,他就表現出了無限的衷心。
其實,皇上將他調離六扇門,到禦林苑中去,亦是有旁的用途。
一來為掩人耳目,二來則是為了讓他方便入宮,以便互通聲息。說白了,他其實是孟君浩伸在宮外的一隻手,專門負責暗中調查。
畢竟,禦林苑的主要責任是保護聖上的安全,自然不會被懷疑到頭上去。
孟君浩的眸色清亮,點了點頭,寬厚的手掌握著瓷白的茶碗,故作漫不經心的道:“師妹她近來可好?”
當初,二人相識。是因了齊文鳶。如今,他口中的師妹,自然指的亦是齊文鳶。
雖才分別幾日,他心中頗為掛懷。不見麵的時候不要緊,一旦見了,有些情緒就控製不得。
微微一怔,莫玄鏡的麵上旋即露了抹喜色,道:“恩,很好。勞煩皇上惦念了。”
皇上的心思,他看的明白。卻也不點破。
表妹入宮。他一向是不支持的。但若有了聖令,那就變得不一樣了,抗旨不尊那可是大罪。
牽扯上皇室,事情難免變得棘手。倒不如在皇上下旨之前。先將表妹的親定了才是。
“那最好不過了。她的身子一向弱。應該多用些藥細細調理才是。”孟君浩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眉目間極盡擔憂。
上一次見她,已經瞧出她的瘦削。即使裹在厚厚的棉襖之中。也不顯得渾圓。
莫玄鏡應著聲,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皇上的心思愈發的明朗,一旦宰相之事塵埃落定,下一步,定然是婚姻大事。
他可得先著手將表妹的親事訂了才是。
所謂伴君如伴虎,即使入宮能給莫家,給齊家帶來無尚的榮寵,他也是不要的。
他定了定神,念頭一起,腳步就跟著匆忙起來,匆匆的出了宮。
冬至的馬車,早已等在宮外,瞥見他匆忙的樣子,急忙道:“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不耐煩的搖了搖頭,他大跨步的上了馬車,輕吐出兩個字來,“回府。”
冬至聞言,不敢多作耽擱,連忙揮動了長鞭。馬兒打著響鼻,噠噠的馬蹄聲便回**在身後了。
一路徑直去了姑母的住處,有丫鬟連忙打了竹簾,讓他進去。
“姑母,上一次,表妹的婚事可是談定了?”他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莫如雪倒是唬了一跳,放下手中的針線,白色的綢緞麵上,正繡著五彩的蝴蝶。
“並沒有。上次你也在,你怎的倒忘記了。”她不明所以的回答著,心中卻在懷疑是出了什麽事情。
猛拍一下腦門,莫玄鏡幡然醒悟。這事,他倒是真真的給忘記了。
本就是幾句玩笑話,並不曾放在心上,又加上查訪宰相徐長風,那件事他竟然給忘了個沒影。
“姑母,仔細鳶兒也老大不小了。京城中與她年齡相仿的大家小姐們,早已定下親事。這事,可得抓緊了,拖延不得。”
他並不願吐露皇上的心意,隻順著京城的風俗,說了一些。
莫如雪怔怔的望著他,仍是迷惑不解。婚姻之事,自己的侄子總是避而不談。如今倒好,主動提出來了。
她微微一笑,道:“鏡兒,莫不是你有了合適的人選?”
搖搖頭又點點頭,莫玄鏡麵上的神情,極其複雜。他小心斟酌著話,道:“也並不是。侄兒隻是擔心,夜長夢多。”
一國之君,必然是三宮六院。表妹若是入了宮,說不定連骨頭也不剩了。
每每念及此,他便有些焦急,恨不能立即將表妹嫁出去,他才能安心。
“下次鳶兒來,我再同她提一提。”莫如雪咬著唇角,麵色有些凝重。
莫玄鏡在她麵前,永遠是一副溫暖如春,自信的模樣,倒從未有過今日這般焦急。
這般急切的提起女兒的婚事,定然是有什麽事才對。但具體什麽事,她眼下並不知。
齊府中,齊文鳶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好幾個噴嚏。
她摸著通紅的鼻子,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棋盤,埋怨著,定然是有人在背後說了她壞話。以為她是凍得,清月忙去屋中拿了一個毯子,披在她身上。
韓傲也分了神,望著她的眼睛中,多了幾分心疼。
齊文鳶不以為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用兩指夾住一個雪白似玉的棋子,放下來。
下到現在,兩人仍是不分勝負,黑白子,激戰正酣,不分伯仲。
日頭已經升到最高處,火熱的一片,散落下來的光芒,在青色的石板上。勾勒出二人的輪廓。
黑漆漆的影子。落在黑白分明的棋子之上,像是濃汁潑墨了一般。
冬青愣愣的觀看著戰局,不時的回到裏間,向自家少爺匯報一下最新進展。如此跑來跑去。他倒是滿身的汗。臉頰也是潮紅。紅彤彤的一片。
眼見棋盤之上的空隙。要被填滿,但還是沒有分勝負的意思。他的眼神變有些倦了,望著不遠處的假山。一頓出神。
韓傲卻另有所圖,他自小下棋,棋藝算不上數一數二,也當得起精湛二字。
齊文鳶的那一套路數,他早已看的透徹。其實,他早早就能以勝利結束這場戰鬥。
隻是,他不願意。
能與她對弈的機會,實在是有限。若是不加珍惜,日後想起來,難免悔恨。
所以,他操控著局麵,拖延著齊文鳶的白子,讓她一時不至於走投無路。
周圍靜寂無聲,偶有呼呼的風聲,刮進腦海中,像是在呢喃低語。
“韓兄,你贏了。”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白子放回盒中。齊文鳶的麵上,難得的帶著一抹佩服之意。
韓傲聞話,隻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抵在她的頭頂,“說好的要答應我的請求,可不準耍賴。”
“願賭服輸。不知韓兄有什麽請求?”齊文鳶雙手一拱,顯得極為正式。有道是,自己提出的意見,跪著也要實現了。
嘴唇上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的笑,韓傲咬著唇角,裝作思考道:“我還沒想好,待用過午膳再説。”
話畢,他抬頭望了望天,暗暗示意,該是吃飯的時候。
齊文鳶嫌棄的白了他一眼,平白無故多一蹭飯的,某些人的麵皮真是夠厚。
她腹謗了一句,無奈的順手推舟,道:“時辰不早了,不如,韓兄留下一道用了午膳?”
“恭敬不如從命。”韓傲回答的極其爽快,哈哈笑了一聲,帶著一副陰謀得逞的嘴臉,抬腳往屋中走去了。
齊文鳶努努嘴,盯著遠處的背影,也抬了腳,往屋中走去。
李氏剛巧回娘家省親去了,眼下並不在府上。所以,幾個人就更隨意些,不用想著避諱什麽的。
“韓兄還是趕緊回去吧,沒的到了府上,連吃的也沒了。”齊敬詩盯著手中的書,冷冷的道。
言外之意很明顯,是讓韓傲走。
定定的搖了搖頭,韓傲一把將他手中的書扯了出來,指了指身後的齊文鳶,道:“五小姐已經邀了在下一道用膳。”
齊敬詩有些不敢置信,抬眸望了望自家五妹。卻見她無奈的笑了笑,然後點點頭。
他當下便不再言語,從椅子上霍然起身,吩咐了冬青,道:“去廚房拿了飯菜過來。”
“是。”冬青應著聲,小心翼翼的退避出去。
也不知韓傲如何得罪了兄長,連飯也不願留他吃。她滿懷同情斜睨了韓傲一眼,隨即又想,按照兄長的人品,作風,定然是韓傲做錯了事,目光裏的同情,也就減少了幾分。
韓傲向來生性灑脫,不拘泥與小節,犯錯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一會兒工夫,飯菜就端了上來,冒著騰騰的熱氣。
韓傲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搓著手,嘖嘖稱讚道:“還是齊兄這裏的飯菜聞著香些。”
齊敬詩不予置理,眉眼一抬,冷冷的道:“今日對弈你贏了,可提了什麽要求?”
“這個嘛,日後再告訴你。”韓傲望了一眼屏風那邊的齊文鳶。意味深長的道。然後,興致勃勃的動起了筷子,一時間來回翻舞。
齊文鳶正含了個丸子在口中,聞話,唇齒跟著一滯,丸子徑直從喉腔中落了下去。頓時,嗆得眼淚流了出來。
“小姐,仔細些。”清月見狀,忙遞過來溫水給她。
捧起一飲而盡,她方覺喉腔中舒服了許多。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明知自己會輸。又何必巴巴的提出個不靠譜的建議。
倒讓韓傲撿了回漏。
她不甘的咬著唇角,耳朵卻在聽旁邊的動靜。韓傲的請求是什麽,她還摸不準。萬一是打家劫舍之類的,她也要兌現了麽。
“五妹。你無事吧?”齊敬詩聞聽見動靜。連忙關切的問道。
“沒事。隻是方才不小心嗆到了。”
齊文鳶的聲音,隔著屏風,清脆的傳了過來。
原本堂兄妹之間同桌吃飯。並沒什麽。偏生多了一個韓傲,不得不分席而坐。
韓傲側耳聽著二人的對話,一時不再言語,心中卻在細細的琢磨,該提什麽樣的要求最好。
若是太直接,太奔放的,未免顯得有些唐突,嚇到了她,也不是什麽好事。
這般思緒萬千的吃著飯,他吃在嘴中的食物,這會倒是味同爵蠟。
甫一用過午膳,齊敬詩又下了逐客令。韓傲也不好多呆,便說要走。
“你送我到門口,我會告訴你我的要求是什麽。”臨走之時,他俯在齊文鳶耳畔一陣低語。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齊文鳶睨他一眼。隻好向齊敬詩作別,同他一道出了府。
“韓兄,快快說吧。再不說,可就失效了。”
剛到達府門口,齊文鳶雙手束在胸前,冷然問道。
韓傲彎起嘴角,輕輕一笑,日光照在他的麵上,仿佛沾染上了清輝,叫人心中一暖。
若用句話形容,就仿佛看見三月裏的豔陽一般。
將頭緩慢的湊過去,他緊張的掌心直冒汗,用近乎耳語般的聲音,道:“鳶兒,我要你成為我的發妻。”
“什麽?”齊文鳶驚呼一聲,猶如晴天霹靂。他,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她麵上一紅,身子趔趄著倒退了一大步,大口喘著粗氣。然後,故作鎮定的道:“韓兄莫要說笑。”
青天白日的,可不要隨便嚇人。
韓傲站直了身子,目光變的認真起來。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指節微微發白。清澈的眸子裏,映入少女清麗的身姿。
“你看我可像是在說笑?”他的眉眼一黯,拔高了音量。聲音一本正經,是說不出的嚴肅。
他早該明白她會是這般的反應,但親眼看見,仍覺失落。
苦澀像是紛飛的黃沙,鋪天蓋地的落下來,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有纖細的神經,被撩撥起來。
齊文鳶定定的望了一眼,隨即,垂下了頭。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她麵紅心跳,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年澄澈的眼睛裏,滿是認真,沒有半分謊話的影子在。
為何偏偏是他。
她攥著手掌,愣在了原地。日光和煦,灑滿了全身。
“我先走一步。”長長的睫毛,在眼眶周圍,落下一片清影。韓傲的語氣充滿沮喪,連步伐也跟著重起來。
他為什麽,為什麽說了出來。他搖著頭,心裏有些懊悔。
若是她從此之後躲著他,那又該如何是好。
萬般滋味,一齊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