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打探

當然,梁氏進宮的目的,她心中亦是雪亮,無非是兄長信不過她的話,讓梁氏來刺探一下虛實。

她在心頭冷哼了一聲,麵上依然保持著親切的笑來。隨後挑了一顆,咬在嘴中,嘖嘖讚道:“味道倒是沒變。”

“嫂嫂,兄長倒是從未跟你提起過。眼前初雪已經不在中元殿中住了,皇上另賜了宮殿給她。”她的眼眸稍冷,別過臉,瞪著榻前站著的小宮女,嫣然一笑,道:“綠竹,快領徐夫人去晴雪殿。”

那名叫綠竹的宮聞話,緩緩的將瓷罐放在雕花的紅木圓桌上,回頭走了一步,對著梁氏墩身行了一禮,語氣恭敬,道:“徐夫人,跟我來。”

梁氏眉毛一揚,歡天喜地的告了別,往外麵的明亮中走去。

太後微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眸,望著梁氏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眼簾中,嘴角帶了幾分涼薄。果然感情這東西,最是靠不住。

晴雪殿。

梁氏輕輕念叨著,這宮殿的名字,倒像是專門為女兒所取的一般。

“晴雪殿之前也喚做晴雪殿麽?”這種小細節,她自然不會放過。她攥緊著帕子,盯著腳下的石子路,旁敲側擊的問道。

綠竹微微一笑,解釋道:“以前倒不叫晴雪殿,是叫延熹宮。皇上覺得那名字與徐大小姐身上的氣質不相匹配,這才改了名字呢。”

闔宮上下,徐初雪是未來皇後的言論,傳的愈發的真切了。由不得人不信。

按理說,沒有名分的女子,休說能在宮中有一席之地,就是留下來一道守歲,那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徐大小姐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盡管她是太後跟前得臉的丫鬟。麵對梁氏時。語氣也不得不恭敬了幾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理都是這麽個理,攀龍附鳳。虛席討好,那也是必要的。

聽到這話,梁氏的心中樂開了花,連腳步都跟著輕快了些。似乎自己的女兒已成皇後。而她是皇後的娘親。那真真是無尚的榮寵,以後在京城的貴婦圈。有誰家的女兒還敢與她的女兒相媲美。

她笑著笑著,忍不住腹謗了一句,連宮殿都賞賜了,也不知道自家老爺還擔憂什麽。

謹小慎微是好。但杞人憂天,倒是十分的沒有必要了。

她勾著唇角,抬眸看向湛藍的天空。空中幾朵白雲如同棉絮。純潔的耀眼。

真是個好天氣。

“夫人,綠竹悄悄告訴您一聲。徐大小姐。眼下可是被皇上捧在心尖尖上。日後的富貴榮華,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側眸瞧見梁氏麵上的喜色,綠竹的心思轉的飛快,忙不迭的附和了一句。

聽到這話,梁氏頰邊的笑意更深,彎著雙眸,直直誇讚,道,“你這丫頭倒是懂事。日後等雪兒當上了皇後,得重重的賞賜你才是。”

這等揣摩聖意的話,原本是大不敬。但如今事情眉目已有,如此念叨,倒數人之常情了。

倆人各懷心思,相視一笑。

“娘親,你怎麽會來?”彼時,徐初雪正躺在美人榻上,手中握著一片新生的柳葉。柳葉蒼翠欲滴,葉麵的紋路上,被她的指甲,淺淺的嵌出幾道印記來。

她見是娘親來,十分的喜出望外。扔了葉片,汲上鞋子,就往門口跑去。

梁氏被她撲了個滿懷,嗔道:“這丫頭。”口上這般責怪著,麵上的笑意卻是不減。

她的女兒,可要光耀門楣,為徐府再增榮寵了。

“呐,這是皇上賞給女兒的宮殿。女兒帶著您,四處瞧瞧去。”徐初雪屏退了眾人,興致勃勃的挽起娘親的手,往院中的深處走去。

梁氏抬頭,剛巧看見塊寬大的匾額,上麵用墨黑色的字,刻著“晴雪殿”三個字。那三個字龍鳳鳳舞,碎金般的陽光,流淌在上麵,更顯得閃閃奪目。

似乎都要將她的眼睛,刺的疼了。

那種光芒,比黃白之物發出來的,更顯耀眼。畢竟,金銀隻是財富。而這匾額象征的可不僅僅是財富。

還有,榮寵,權利,名利。

一一數過來,都是難得的東西。

這般想著,梁氏的心情,也就如頭頂上這片豔陽天,溫暖愜意極了。

“這名字,當真是皇上為你親自改的?”梁氏滯了腳步,眉梢帶笑。用手指著那匾額,問了一句。

徐初雪驕傲的點了點頭,嘴角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的肌膚勝雪,唇紅眼黑,兩道柳葉眉,嵌在玉色的麵上,增加了幾分說不出的柔情萬種。

每每望見那塊匾額,就仿佛能感受到皇上的疼愛一般。

她永遠忘不掉那日皇上說換名時的語氣,延熹宮名字太俗了些,配不上你,不如就改成晴雪殿。晴雪,與你的閨名,倒是有幾分相配。

皇上的語氣溫柔,似在喃喃自語。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自己跟觸電了一般,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皇上是動了真情的,你該好好珍惜才是。”梁氏低語一句,抓起女兒的手,瞬時間,所有的疑慮,煙消雲散。

隻要有這份情在。不怕,日後女兒做不到皇後的位置。

後宮中的女子要得寵,爬上高位,一方麵是靠得是門楣的高低,另一方麵,可就是能不能討得皇上的歡心了。

而皇上對自己的女兒,一見傾心。那可太也難得。是求也求不來的。

一時間,梁氏心念電轉,如水的眸子裏。盛滿了笑意。

“娘親,放心好了。”徐初雪說的雲淡風輕,眉飛色舞的指著庭院中的景色,一處處。給梁氏看。

“這水缸裏養的是荷花,待到夏日裏。定然開的極好看。”

“那裏是紫藤蘿,立時,就要開花的。”

……

二人的腳步走走停停,徐初雪興致始終不減。不厭其煩的解釋起來。

走至僻靜處,梁氏握緊了女兒的手,忽道:“我聽太後說。皇上在宮宴上對你一見鍾情。這事,可當真?”

心頭的某個疑問。不打消了,她總是難安。那一抹憂慮,一想起來,頃刻間就能衝淡所有的愉悅。

徐初雪從未想過娘親會這般直截了當的一問,臉頰微微泛紅,頗有些羞澀的點點頭。

那日宮宴結束之後,皇上就對她表明了愛慕之情,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皇上又是那般的男子,偉岸高大,沉靜的像一汪水。溫潤的,又如同一塊玉。

她自小在府中長大,雖然得寵,但於外出一事上,她的父親從不含糊。特意派了人嚴加看守,所以,自她有記憶以來,還從未與年齡相仿的男子接觸過。

皇上一坦露心跡,那些綿綿的情話,就在她靜若止水的心中,**開了一層一層的漣漪。

她甚至不知道,那日是如何回到中元殿中。太後問起的時候,她像是被灌了迷魂藥,暈暈乎乎的答應著。

那感覺真像是做夢。

當天的情形,曆曆在目。徐初雪心沉如水,不自禁的麵紅耳赤。

“若是如此,為何去歲在春宴上,太後問起有沒有中意之人的時候,皇上當時連眼睛都沒眨,回答了一個沒有?”

於這件事,梁氏始終耿耿於懷。若是有了合理的解釋,她才能邁過那道坎。

明明是一見鍾情,偏何過得這許久,情才種上了呢。她左思右想,總是想不通。

萬一這一切,隻是個天大的陰謀。他們徐府,可不就是被玩弄在鼓掌之間了。這之中的關竅,別人不明白。她這個做娘親的,倒是格外的上心。

徐初雪囁嚅著嘴角,臉頰上的兩抹紅,如同煙霞。她輕咳了兩聲,緩解著尷尬:“娘親,這件事你倒也記得,我卻是忘記了呢。當時,皇上他,他……也同我提起這件事,說是去歲時在春宴上,那麽多的女子中,獨獨就看見了我。

那時,他就有想法娶我。隻是……隻是,礙於陳朝當時不夠太平。他身為太子,得樹立榜樣。一日天下不寧,他一日就不成家。

他並不知道,我是爹爹的女兒。所以,先前他對立妃一事抗拒,也是因為……想……找到我。”

徐初雪緊張的手心冒汗,一顆心髒在胸腔裏,突突的跳動著。這些原是皇上說與她的情話,如今,親口吐露給娘親,難免有幾分羞怯。

“聽你這麽一說,娘親倒放心了。”梁氏長長舒了一口氣,左手輕輕拍在女兒的肩上。心頭的鬱結,迎刃而解,“不過,皇上可同你提起過選妃的事情?”

“倒是提過幾句。說是眼下選妃事宜還在籌備中,還需等上月餘,叫女兒耐心等著。”

用腳輕觸著地麵,徐初雪深垂著雙眸,心緒飄飛。其實,說實話,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嫁與他為妃。

隻是,皇上已將話說到那份上,她又如何說得出口自己的真實心意。小女子家該有的矜持與嬌羞,在他麵前,她統統都有。

再說皇家一向按規矩辦事,該走哪一道子,總是要走,哪能越了矩。

“娘親,好端端的你問起這個,卻是做何?”

徐初雪眨巴著一雙眼睛,烏黑的眸子裏,滿是疑惑不解。當初,父親要她入宮,不過是為了討皇上的歡心。

眼下,她想的卻不是這些,她隻是想,好好的,好好的歡喜他那個人。

一生一世一心人不可能,但至少她能確定。他的心中有她,這便已經足夠了。

繁密的石子路上,有青草探著腦袋,鑽出地麵,脆生生的一株,生機勃勃。

梁氏啞然,搖搖頭,道:“無事。”

女兒都這般說了,隻能說丈夫的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至少,在她眼睛裏,瞧不出紕漏。

“定然是爹爹指使了娘親,進宮來探女兒的口風。”徐初雪嘟著嘴,嗔道。父親的心思,她何嚐不懂。再深的親情,在父親心裏,也不過是可以拿來利用的物品罷了。

梁氏含著笑,忙不迭的擺擺手:“你可錯怪他了,是因為娘親念你,這才亟不可待的入了宮。你瞧你這一進宮,數月不曾回府,娘親可不得日思夜想。”

撫摸著女兒的頭,梁氏心中卻似樂開了花。

女兒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皇上對她傾心。連同她的原先那些質疑,也是有了最適當的答案。一聯想,一切便也能說的通了。

就如同綠竹所說,自己的女兒,可是被皇上捧在心尖尖上。

剩下的時日,自然就是平心靜氣的等待著女兒,飛上枝頭做鳳凰。那種榮光,隻是想想就覺得舌尖發甜。

整個人就如同跌進了蜜罐裏。

他們徐家本就甩開京城中的官宦人家,一大截。以後,女兒再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

那些貴婦人們,可不就沒了翻身的機會。至少,在她麵前,得需唯唯諾諾,撿了好聽的話來講。

那種被人高高捧著滋味,真真是受用。

念及此,梁氏眉開眼笑,連那一雙烏黑發亮的眸子,也要笑得沒了。

母女倆又相互挽著,說了一通的話,直至傍晚時分。告別了女兒,又去中元殿中辭別了太後,梁氏才出了宮。

對丈夫的擔憂,她滿眼含笑的一頓勸慰,示意他平靜下來。皇上的用情,在女兒的描述中,是真真切切,自然不能是裝模作樣。

徐長風歎了口氣,聽她那般一說,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漸漸釋懷開來。

日子重新又恢複了平靜,像是一汪湖水,清澈見底,沒有一丁點兒的波瀾起伏。

轉眼,就進入了四月裏。

齊文鳶正坐在榕樹下的秋千架上,一本真經的念叨著,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小滿聽見,笑開了花,打趣道,小姐,莫不是也迫不及待的要嫁人了。同春桃和清月姐姐一般。

入了春,幾個人的婚事,就提上了章程。左右是自己跟前的丫鬟,平日裏情同姐妹,齊文鳶哪裏會草草了事。

清月已有了良婿,隻張羅著嫁妝就好。春杏則滿臉鄭重的一再表示,自己是不願嫁人的。

不管此生能不能嫁與他,她已經把整整一顆心,全部掏空了給莫家公子,也就沒有了同其他人成親的念想。()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