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短暫的一生
一直以為家人是因為愛才寵溺自己、放任自己的瑤光,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終於明白,家人看著她時,眼中並沒有溫度,更沒有關心。
瑤光不知道家人是對她的所作所為失望了才會如此,還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瑤光根本不敢去想後一個可能,這個猜測讓她無比心慌。可是,遲遲等不到的家人和過往那些被她忽視的真相一直不停的浮上心頭,瑤光對家人的信心終究一點一點的被消磨掉了。
因為隻有五個兄長並沒有姐妹的緣故,瑤光一直沒有發覺父母對待自己和兄長們不同的態度有什麽不對勁。就算是隻看實力的魔界,男性依然占據著主導地位。因此,瑤光一直以為父母是因著隻有自己一個女兒,才如此溺愛自己。事實上,整個魔界除了少數知情者之外,都是如此認為。
也是因此,魔族們對於瑤光的任性妄為的不滿才沒有爆發出來。畢竟,五位魔族王子們都足夠優秀,這唯一一位不爭氣的公主也就無足輕重了。就當是滿足魔王魔後溺愛唯一的女兒的心願吧,反正這位公主也隻能玩玩惡作劇,憑她的本事是無法真正傷害到強大的魔族的。當然這一點,眾人都是默契的並不讓瑤光知道。
這也是瑤光對自身認知不足的原因之一。當周圍人的言語、態度都這樣表現時,她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瑤光隻是一個年幼的無知的小魔族,並不是生而有智。其他人沒有義務引導瑤光的認知,但是她的父母兄長也是這樣誤導她,就不對勁了。隻是,這個真相瑤光自然發現不了,更無法理解。
如今已經事過境遷,就算瑤光在少年的熏陶下心智有所提升,對以前的事情也無法獲得明確的結論了。更不用說,瑤光連魔界都回不去了,連質問父母的機會都沒有。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懷疑深深的紮根在了瑤光的心中,幾乎成為了定論。被家人拋棄舉目無親的陰影一直如影隨形,不知不覺中,瑤光對少年的依賴愈發的深了。
不再抱著回去魔界的希望,瑤光也不再肆意妄為,跳脫的性子也都收斂了,她正在逐漸的融入人界的生活。甚至,她都學會了為別人著想。這個別人沒有其他人選,當然隻可能是少年。他已經成為了瑤光生活中的重心。
在山中生活數年,當年的圍剿事件已經平息,少年的修為也有了不錯的進展,雖然暫時還敵不過先天強大的瑤光,少年的能力也已經完全不比修真界的那些名聲在外的天才們差。此時,少年終於有了出山的想法。事事聽從少年的瑤光,自然不會有異議。於是,偽裝過後的瑤光和少年低調的下了山,開始了他們新的生活。
如果知道下山後會遇到什麽人,會得知什麽真相,不知此時的瑤光還會不會同意少年的決定。不過,就算此時她反對,也無濟於事。少年性格雖憨厚,卻是個心智堅定之人,他作出的決定,任何人都無法影響,包括與他朝夕相處數年還對他有教導之功的瑤光。尋根究底,他們的相遇本就不單純,瑤光在他心中的地位遠遠及不上他一直以來的執念。
不論未來會如何,他們終究下了山,此時的瑤光雖然有一些對人類社會的懼怕,但更多的還是有少年在身邊哪裏都可以的安心感。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有少年呢！他總會保護她的！瑤光的心中一陣甜意,柔和下來的五官不再是盛氣淩人的豔麗,而是嬌美可人。此時的她,就算沒有偽裝,也不一定有人會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人人喊打的魔族妖女。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少年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越來越不耐煩了呢,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默契逐漸消失了呢······瑤光迷茫的睜大了雙眼,眼神渙散,思維遲鈍,怎麽也想不明白。是因為她對人類社會不熟悉嗎?還是因為現在的她已經無法給予少年幫助了?除了將魔族功法傳給少年,她對他再無用處了。在少年的家族仇恨之前,在少年的野心之前,她隻是個阻礙。
瑤光隻是天真,並不是傻,多想想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尷尬處境。孑然一身的她,無法給同樣孑然一身的少年帶來助力,還會妨礙他尋找助力。瑤光自然知道為了少年的目標,自己應該識趣的消失,但是她舍不得啊！少年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溫暖,唯一的依靠,失去這抹溫暖,她會冰凍至死！
可是她又是那麽的喜歡少年,喜歡到不忍他受一點傷,有一點不高興,就算這種傷害是來自於自己也不行。因為家人的傷害,瑤光已經完全放棄了魔族的一切,包括自己魔族公主的身份,以及魔族女性的驕傲。在與少年下山的時候起,瑤光就告訴自己,忘記從前,就當那隻是一個噩夢,重新開始。從今天起,她就隻是瑤光,一個喜歡著少年的快樂少女。
是的,她對於少年的感情一直是喜歡。魔族的愛太狹隘,太自私,隻會讓她想將少年的翅膀折斷、占為己有,這種感情她不需要。所以,她對少年一直是喜歡,喜歡他的一切,無論是對夢想的追逐,還是······對權勢的野心。於是,兩難的瑤光隻能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中左右徘徊,難以抉擇。
瑤光知道,她對少年的喜歡終究會戰勝自己的私心,因為少年的身上寄托著她對美好的一切向往。她不想讓這種美好枯萎、消失,所以她必然會離開。隻是,在她不得不離開前,請讓她再多和少年相處一段時間吧,讓她再多看他幾眼,留下美好的足夠她懷念的記憶。雖然,在下山後,她與少年的相處時間就一直在慢慢減少,如今已是半年未見。
事情的發展會如瑤光所願嗎?當然不會。她又不是命運之神,如何能隨心所欲?所以,瑤光在得知少年回來興衝衝的趕過去之後,意外的聽到少年與旁人談及自己,就隻能算是天意了。原來,少年當年會救下自己是有目的的,她以為的少年對自己的感情自然也不是真的。而現在,她的存在妨礙到了少年的前程,少年已經對她忍無可忍。對於她的不識時務,少年隻能決定痛下殺手,一了百了。
瑤光不知自己是如何能夠平心靜氣的聽完這段話的,但是她的確做到了。這些年,少年的修為其實已經超過了她,但是她的偷聽少年居然沒有發現。瑤光的目光平靜如水,一舉一動沒有絲毫變化,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進步,比起當初剛來到人界的她來說,實在變得太多了。但是這種變化,對於她來說,是否是一件好事呢?這隻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瑤光在聽到這樣的噩耗之後,並沒有大驚失色,也沒有倉皇出逃,她居然還有心思費時費力的為少年準備了一份自己拿手的湯品。瑤光也隻會燉這一道湯,她還記得第一次給少年喝時,他那皺成一團的表情。如今,這道湯,她已經做得十分出色了,雖然喝湯的人大多時候都是她自己。看著少年喝完之後,瑤光靜靜的笑了笑,才消無聲息的離開了。
瑤光哪裏都沒有去,她隻是默默的回到了當年他們居住的山洞。這天下雖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瑤光會回到這裏,心中自然也不是沒有奢望的,如果有一天少年後悔了,如果他想要找她,自然能找得到。若他一點也不想,她也能抱著那些美好的虛假的回憶,在這裏安靜的生活下去。她會讓自己忘記下山後的一切,就隻保留山中的美好時光,快樂的生活。
瑤光的選擇,不得不說讓人歎息。是從什麽時候起,魔族不可一世的公主瑤光變成了現在這個卑微的軟弱的樣子?甚至許多人族女子都比她強勢?是從魔界的通道關閉時開始?還是一直無人來接她回去時起?還是她明悟了家人對待她的態度的真相之後?還是她知道了自己與少年的感情隻是一個謊言之後?也許,這些都有。
瑤光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前一百年,她生活在父母兄長的謊言中,後二十年,她生活在少年的謊言中。她的人生,竟沒有一點真實。在山上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瑤光發現她僅剩的一點回憶也漸漸無法讓她獲得任何歡愉了。無邊的疲倦向著她襲來,瑤光不明白,她這樣無稽的人生,究竟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就在瑤光日益對人生失去興趣時,命運終於唯一一次如了她的願。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夥人類修士,氣勢洶洶的了結了她的性命,她再也不用覺得了無生趣了。這夥修士固然強大,但是瑤光的死亡中,她的不抵抗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這一次與上次被人族修士圍剿時不同,瑤光的心中沒有任何害怕惶恐,隻有終於解脫的慶幸。
這悲催的人生,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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