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狩獵

第二天清晨,周文、劉子楓、葛輝冒著大雨離開觀音洞,沿著泥濘的山路來到橘樹林中,他們挑選直而堅硬的樹枝,用力折斷了,拗去旁逸的小枝條,用瑞士軍刀把一端削尖,製成幾根粗糙的投槍。

葛輝拿在手裏掂了掂分量,疑惑地問:“這東西真的能打到獵物嗎?”周文點點頭說:“隻要掌握了技巧,就像運動會上投標槍一樣。”他握住投槍中部偏後的部位,瞄準一個土堆用力投了出去,投槍在半空中幾乎飛成一條直線,尾部急劇地顫動,“撲”地一聲深深戳進黃土中。

葛輝讚歎不已,他反複練習了幾次,總達不到周文那樣的效果,不是用力太大,失了準頭,投槍整個橫著甩上去,就是用力太小,溫柔地戳在土堆上,搖晃了幾下後倒下來,根本就沒有殺傷力。劉子楓猶豫了一下沒有顯醜,他皺起眉頭說:“練這種東西不是三天兩頭的工夫,先湊合著當長矛使,以後再慢慢練習吧。”

三人辨明了方向,朝碧蘿山西麓走去。大約走了半個鍾頭不到,耳邊隱約聽見嘩嘩的流水聲,葛輝側耳傾聽了一陣,問周文:“前麵是不是有一條小溪?”周文搖搖頭說:“不,是瀑布,非常雄偉壯觀!”

三人又繞過了數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頂天立地的高崖佇立在前方,像一柄刺向青天的利劍,仰頭望不到頂,令人感覺到自身的渺小。一條雪白晶瑩的瀑布從極高處奔流而下,萬馬奔騰,勢不可擋,一直衝進碧綠的深潭中,發出的聲響震耳欲聾,激起大片的水霧和白沫,蜿蜒向山下流去。

劉子楓和葛輝被眼前雄壯的景象驚呆了,周文在他們耳邊大聲說:“這條瀑布有一百三十三米高,我上次來的時候正好是枯水期,水勢要小得多!”葛輝皺起眉頭大聲問:“什麽?有多高?”周文說:“一百三十三米!”葛輝搖搖頭說:“聽不見,太吵了!”

劉子楓望著瀑布沉默不語,心想:“這麽壯觀的景象,怎麽沒有開發成旅遊景點?碧蘿山上一定藏有什麽詭異的秘密!那些僵屍……”他又回頭看了周文一眼,“他想幹什麽?他究竟要把我們引到哪裏去呢?”

三人駐足觀望了一會兒,周文拍拍劉子楓和葛輝,做了個手勢,繞過瀑布繼續向前走去。“嘩嘩”的水流聲漸漸遠去,地勢變得平坦,一片連綿起伏的丘陵展現在眼前,四周都是高山,擋住了北方吹來的寒流,土丘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草木,在雨水的潤洗下顯得分外生機勃勃。

葛輝突然指著前方的灌木叢,壓低了聲音激動地說:“看,那是什麽?”劉子楓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隻比鹿稍小的土黃色動物正警覺地啃食著青草,兩隻烏黑的小眼珠骨溜溜直轉,突然發現了人類的蹤影,跳起來一陣狂奔,比兔子還要迅捷。

周文拔腿就追,叫道:“快追,那是一隻獐子!”劉子楓和葛輝怔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沒幾步就超過了氣喘籲籲的周文。但是人類的雙腿怎麽跑得過野獸,劉子楓氣都快喘不過來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獐子連蹦帶跳越逃越遠,雙膝一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突然“呼”地一聲響,一根簡陋的投槍從他頭上一掠而過,在半空中劃過一條筆直的直線,準確地穿透了那隻獐子的身體,把它牢牢釘在地上。

劉子楓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周文竟然能在五六十米開外精準地投中一頭獐子,力量更大得異乎尋常,這絕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他……他究竟還是不是S大學化學係的那個周文?還是有什麽妖物躲在他的身體裏?劉子楓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他竭力不在臉上表露出來,回過頭向周文笑著翹起了大拇指。

葛輝歡呼著跑上前去,用力把投槍拔出來,那隻獐子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死了,濕漉漉的毛裹在身上,顯得既瘦小又可憐。三人坐下來休息了一陣,周文指著丘陵的北麵說:“那裏有一個山坳,再往前就是通往石屏山的吊橋了,等一會兒我們從那裏走,看看吊橋還在不在了,然後從碧蘿山的北麓繞回觀音洞,怎麽樣?”劉子楓點點頭說:“這裏的地形你比較熟,就這麽辦吧!”

冰冷的獐子直挺挺地躺在他們跟前,混濁的眼珠仿佛在控訴他們的殘忍。葛輝好像突然記起了什麽,他看看周文,又看看劉子楓,明知這頭獐子已經死了,還是別過頭去不敢跟它的視線接觸。周文在心中默默地說:“對不起,我們肚子餓了,隻好獵殺你充饑!”

三人各懷心事,不再交談,丘陵上隻聽見一片淒涼的風雨聲。

從那片草木繁茂的丘陵往北走一百多米,穿過一個狹窄的山坳,一條深邃寬闊的大峽穀橫亙在眼前,擋住了去路。往前看,風雨肆虐,六根搖晃不定的鐵索通向未知的彼岸,往下看,煙霧繚繞,深不見底,就算是最靈巧的猿猴也會在懸崖上失足。

周文指著對麵說:“那裏就是石屏山最險峻的摩天崖了,吊橋上原本鋪著木板可以走人的,可能是年長日久爛掉了,又沒人維修,要過去就隻能順著鐵索爬過去了。”劉子楓探頭往下看了一眼,心虛,膝蓋發軟,身不由己倒退幾步。他連忙搖搖頭說:“順著鐵索爬過去?這不可能!”

葛輝遙望著鬱鬱蔥蔥的摩天崖,說:“有人幫忙就好了……嗯,如果我們鋸些木板鋪在上麵,也許能行,不過又沒有稱手的工具……”周文說:“回去再慢慢商量吧,天無絕人之路,最多我們再坐運沙船繞過去!”劉子楓和葛輝對視了一眼,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絲苦笑,運沙船,有了過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曆,他們再也不願意踏上船頭半步了!

三人輪流扛起死獐,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路跋涉前行,從碧蘿山的北麓繞回到觀音洞裏。大家看到新鮮的獵物,以為是鹿,無不歡欣鼓舞,吵著要烤鹿肉吃。劉子楓把一路上拾到的樹枝平攤在地上,挑出粗細合適的剝去樹皮,拗斷了擺成一堆。周文念動引火訣,費了好一陣工夫才把火點燃,嘟起嘴巴呼呼地使勁吹著氣,煙大火小,嗆得大家眼淚鼻涕一齊流下來,急忙捂住口鼻躲得遠遠的。

樹枝劈劈啪啪地燒起來,水分漸漸蒸幹,一陣陣青煙夾雜著火星消失在洞頂的石縫裏,火舌歡快地舞動著,越來越大,映紅了一張張興奮的臉龐。劉子楓望著這些同舟共濟的夥伴,內心深處湧起一種莫名的疲勞和厭倦,孫疾風,趙鵬,程文遠,還有那些嬌滴滴的女生,他們什麽用都沒有,根本不能為他分擔掉一點重擔!自己這麽辛苦,究竟是為了什麽?他們能了解壓在他心頭的沉重和擔心嗎?不,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在這一刻,劉子楓突然強烈地懷念起李瑾瑜,他多麽希望有一雙溫暖堅強的臂膀,讓他暫時倚靠一下,歇息一下,哪怕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他看了周文一眼,暗暗歎了口氣,即使李瑾瑜死而複生,她也隻會靠在周文的肩頭,哪怕他是一個妖怪,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一邊。

葛輝動手把死獐的皮剝下來,割下血淋淋的腿肉,切成小塊,用泉水衝洗幹淨,穿在樹枝上,遞給大家在火堆上烘烤。餓了這麽久,終於能嚐到香噴噴、熱騰騰的熟肉,而且還是自己親手烤出來的,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等獐肉有了五六分熟,就急匆匆往嘴裏塞,燙得“嘶嘶”抽冷氣也不肯停口。

轉眼間一隻獐腿吃得一幹二淨,葛輝還要再割,劉子楓阻止他說:“夠了,我們的腸胃還很虛弱,一次吃太多肉容易蛋白質中毒的,肚子餓的話就再吃幾個橘子吧。”這是必要的,長時間處於饑餓狀態,突然大量進食高蛋白質食物,容易造成消化吸收障礙,產生大量的含氨類毒素,造成蛋白質中毒,嚴重的有可能導致昏迷甚至死亡。大家都是學化學出身,多少知道一點這方麵常識,隻能強忍住美食的**,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起來。

肚子飽了,身體也暖和起來,趙鵬偷眼打量著霍黎黎和徐夢瑤,心裏一陣陣衝動,那些見不得人的想法又開始在腦海中浮現,他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僵屍把劉子楓他們都殺死……我搭救了女生,她們心存感激……隻有我一個男的,她們隻好依靠我……趙詩芬,霍黎黎,徐夢瑤,一個一個……

趙詩芬精神很好,興致勃勃地纏著周文要學法術,周文隻好實話實說:“你要有思想準備,這不是數理化,下了工夫未必能學會,要講天賦的,而且,學法術有一定的危險,保不準會反噬自身,到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趙詩芬吐吐舌頭,嘀咕說:“這麽麻煩呀……”她被周文鄭重其事的幾句話唬住了,有些拿不定主意。霍黎黎突然插嘴說:“我學,我願意冒險!”周文點點頭,望著趙詩芬問:“那你呢?有沒有下定決心?”趙詩芬猶豫了一下,說:“那你先教我們一個簡單的、安全的法術,看看我們有沒有這個天賦,好不好?”

大家都不約而同靜下來,豎起耳朵聽周文怎麽回答。

周文笑而不答,自顧自說:“所謂法術就是通過咒語、符籙之類的手法,把散布在天地間的能量聚集起來,加以利用。”他隨手拾起一根燒黑的樹枝,在地上畫了一道靈神符,念了幾句古怪的咒語,那道靈符仿佛擁有了生命,青光流轉,躍躍欲動,“這是一道靈神符,畫在掌心中再印在自己身上,能夠免受妖魔鬼怪的傷害,想學的話就試試看!”

大家聽到“能夠免受妖魔鬼怪的傷害”,不約而同用心記憶著靈符的畫法,手指在掌心裏塗來塗去,就像小時候臨摹毛筆字一樣。周文繼續說:“畫靈符最好用處女的鮮血,一般用朱砂就可以了,不過效力要差一些。有誰願意試試看?”霍黎黎想都不想,立刻咬破食指,擠出鮮紅的血液,在掌心畫了一道靈神符,揚起眉頭問周文:“接下來該怎麽做?”

周文讚賞地望了她一眼,放慢速度念了幾組古怪的音節,霍黎黎跟著他結結巴巴念完了,把掌心上的靈神符印在自己的手臂上,隻見一道青光閃過,什麽都沒發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周文笑笑說:“很不錯,不過你畫的符籙不大對勁,再多練幾次就熟練了。”

霍黎黎受到了鼓舞,正打算咬破手指再畫一遍,周文連忙阻止她說:“你身體裏能有多少血?經得起這麽個用法!拿根樹枝比劃比劃就夠了,別動不動就咬手指!”霍黎黎臉上一紅,隨即狂熱地練習起來,她暗暗對自己說:“我要學法術,我要成為最出色的法師,我要為爸爸姆媽和歐陽報仇!”

趙詩芬怕疼,不敢咬破手指試驗一下,她好奇地問周文:“你不用鮮血,也不用朱砂,拿根樹枝隨手畫一下就成了,這是為什麽?”周文說:“怎麽跟你解釋呢……嗯,你看過武俠小說嗎?高手隨便拿根樹枝就可以當劍使,飛花摘葉都能傷人,低手行嗎?差別就在這裏!”

趙詩芬有些失望,她下定了決心,咬緊牙關忍著痛,學著霍黎黎的樣咬破手指,在掌心畫了一道似是而非的靈神符,慌慌張張印在手臂上,連忙把手指放到嘴裏吮吸著,可是等了半天都看不到有青光閃過。周文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你靈符畫錯了,還忘了念咒語,學法術不是這麽簡單的事!”

大夥兒不由微笑起來,笑過之後偷偷試著畫了一道靈神符,但是除了霍黎黎以外,再沒有人成功過。周文安慰他們說:“學法術要靠天賦和運氣的,有人一次就成功了,有人要畫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還有的人畫了一輩子都沒學會,第一次失敗是很正常的。”

劉子楓沒有再試下去,他冷眼看著周文向大家傳授法術,心中隱約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他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