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沐清雪來到設計室,還有一周的時間,就是她和淩向東舉行婚禮的日子。

她還是沒有答應他,因為她不想和離家多年的許婉清成為一家人。

但狠心拒絕的同時,她又有些隱隱的不舍。雖然她看似態度堅決,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了這件事的影響。

這日,設計室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是住在療養院裏的叔叔沐福根。

“叔叔,你怎麽來了?”沐清雪回來後還沒有空去看他,原本準備結婚後接叔叔過來同住,可誰知又出了這件事,讓早就準備好的婚禮計劃又推遲了。

“小雪,叔叔就是想過來看看你,再說了,你要當新娘了,娘家人總不能一個都沒有吧。”沐福根笑笑,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這麽多年過去,他的身體保養得宜,加上淩向東背後的照顧,大病過後,沐福根早就恢複了健康。

沐清雪勉強地笑了笑,攙扶著叔叔坐了下來,“叔叔,婚禮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原來,向東告訴我的是真的。”他搖頭,“小雪,其實今天是向東接我過來的,我聽了他的話,還以為你隻是一時間生氣,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他一臉嚴肅,炯炯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侄女,“小雪,你從小就是個孝順善良的孩子,可為什麽對自己的媽媽要這般苛責呢?”

“叔叔,你也幫她說話麽?你知道,我從小沒有父母的嗬護,如果沒有你,早就成了孤兒,流浪在外了。”

“如今,我長大了,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了。她卻在這個時候回來,和我談什麽親情,你不覺得太遲了麽?”

原來,沐清雪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許婉清在母愛上的缺失,讓從小善良孝順的沐清雪耿耿於懷。

沐福根歎氣,“小雪,叔叔知道,你對嫂子有怨氣。但是你別忘了,不論她有什麽樣的過錯,她都是生你的母親。”

“我聽向東說,這麽多年來,她在外麵過得很辛苦。我不知道她和向東的父親有過這麽一段過去。但是,當年她肯嫁給我哥,也就是你爸爸時,她還是真心的。”

“你也知道,我哥是個普普通通的工人,沒有上什麽學,文化也沒有你|媽高。但夫妻兩個人相敬如賓,直到後來我哥得了重病,你|媽一直都是陪在他身邊到最後一刻。”

往事曆曆在目,沐福根娓娓道來。

“那個時候你還小,但是我卻記得很清楚。你想,她送走了我哥後,如果願意,她完全可以在那個時候就和向東的父親走到一起。可她沒有,就是因為她不想破壞向東的家庭。”

“沒有感情的婚姻其實對向東的父親也是一種折磨,所以他才會離開家,用幾年的時間找到她。”

“叔叔,你別幫她說話……”沐清雪不想聽下去了。

沐福根卻堅定地說:“不,小雪,你要耐心聽我說完。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是你卻固執地不願去聆聽。”

她低頭,瞬間無語。這時,沐福根繼續說道:“向東的父親找到她以後,你|媽就和他開了一個茶館。她把自己的大部分收入都寄給了你。”

“可我到現在才知道,這麽多錢,都被蔣來娣那個黑了良心的壞女人揮霍傾吞了。”

“她不敢回來,因為她也沒有勇氣麵對你。她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補償你,可那些補償卻沒有到你的手裏。”

“後來,向東的母親車禍去世了,他父親又想要和你母親回家,想要和她堂堂正正在一起時,你|媽又查出了白血病。”

一說到這,沐清雪的心就揪痛起來。而沐福根看到侄女已經態度緩和,便繼續往下說:“她不想回來拖累你,也不想讓你看到她的這副樣子。”

“於是,在江西的她,一直堅持開店,可除了將錢定期寄給你之外,另外用在自己身上治療的錢卻少之又少。”

“於是,她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病情也由急性拖成了慢性。長期的化療讓她的身體虛弱不已,可當她得知,自己治愈的機會幾乎為零的時候,她開始放棄治療了。”

“啊……”沐清雪尖叫起來,“她後來放棄了治療?”

“對,因為她有了你的消息,她想回來看你一眼。可化療除了耗費了她的積蓄外,還讓她大量脫發,形容憔悴。”

淩向東將父親告訴他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訴了沐福根。

“但她太想你了,沒日沒夜地想。她想恢複一點正常的樣貌,這樣也能更好地站在你麵前。”

沐清雪聽了,小手糾結地扭動在一起,清麗的小|臉已經布滿淚痕。

她的心很痛,叔叔的話讓她揪心不已。

“所以,小雪,你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的呢。親情等不及,不要因為內心放不下的那些恩怨,最終又失去了自己最愛的親人……”沐福根動情地說著,就在此刻,驀地,站在門外的淩向東推門進來。

“小雪,你快跟我走,我爸說,許阿姨一個人去了機場,估計是想獨自離開。”淩向東一臉緊張,拉著沐清雪的手就欲離去。

沐清雪這次沒有反對,而是一臉焦急地跟著他。身後,沐福根喊著:“小雪,找到她好好和她談。”

“知道了,叔叔,我會的!”說完,兩人走進電梯,不一會兒就由淩向東開車,直奔機場。

車上,她不停地問他,“向東,她不是還在住院麽?怎麽會一個人去了機場?”

“我爸說她想放棄自己的婚禮,成全我們。但是我爸堅決不同意,然後她又想要離開。我爸說這樣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希望她再努力一下。”

“估計你|媽說不過我爸,又怕他最後堅持結婚,所以就一個人走了。”他開著車子,歎了口氣,“唉,小雪,其實你叔叔說的很對,親情真的是等不及啊……”

沐清雪眼含熱淚,“我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心中的心結。”

“許阿姨真的很可憐,她住院時身體很差,但她還是拒絕化療,說萬一你去醫院看望她,她不想被你看到她脫發醜陋的模樣。”淩向東是旁觀者,也是了解情況的人。

“她真的這樣麽?”沐清雪簡直不敢相信,母親的病情這麽嚴重,她居然會選擇拒絕治療。

“她真的很在乎你,每天都站在病房的窗前,等待著你的出現。她晚上也很晚才睡,就怕你來看她,而她卻睡著了……”淩向東都說不下去了。

沐清雪的淚水已經浸透了她的小|臉,她哽咽道:“向東,別說了。我已經很後悔了,希望親情等得及,我還能夠見到她。”

淩向東側目,理解地點點頭,“小雪,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我再開快點,如果趕不上,我們就去江西找她。一定把你|媽媽找回來。”

“嗯……”她點點頭,早已經心急如焚。

淩向東緊趕慢趕,還是在半小時後趕到了機場。可是,機場的候機廳內人頭攢動,淩向東撥通了父親的手機,這時焦急萬分的淩翔雲終於找到了他們。

“淩叔叔,我媽在哪裏?”沐清雪抓|住他的胳膊,急著詢問道。

“清雪,我也問了,可是機場飛往南昌的飛機上沒有你|媽的名字。我也在廣播裏播放了尋人啟事,可還是沒有消息。”

“啊?那她會去哪裏?她是說來機場了麽?”

“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她要回去。人已經到了機場了,所以我就通知了向東自己先趕了過來。”

“那她會去哪裏?會去哪裏?她身體不好,會不會出事?”她急得六神無主,邊哭邊四處尋找。

而淩向東摟住妻子的肩膀,溫柔地安慰她,“小雪,別急,飛往南昌的所有航班我去問問,如果有馬上告訴你們。”淩向東扶著他們坐了下來,正準備再去詢問,忽然幾個穿著急救服的醫務人員,推著急救床就往裏跑去。

沐清雪頓時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追上去詢問道:“不好意思,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前麵發現有人昏迷,就在候機廳的咖啡店裏。”

“啊?是男的還是女的。”

她追隨著急救人員的腳步,一起往前,淩向東和淩翔雲也是緊緊跟隨。

“據說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

沐清雪一聽,腦子空白一片,耳邊轟隆隆直響,如果不是淩向東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她險些一個踉蹌就腳步不穩。

“我知道,那肯定是我媽……”她邊哭邊說,“向東,她會沒事嗎?都是我不好……”

“小雪,你別哭了,許阿姨會沒事的。”終於,他們來到了候機廳的咖啡館,不出所料,躺在座椅上的人正是一臉慘白失去知覺的許婉清。

“媽媽,我來了,都是我不好……”沐清雪奔上前去,一下子摟住了她,而身後的急救人員,則馬上給她吸氧,“對不起,病人的情況很不好,需要馬上進行搶救……”

而心痛欲絕的淩翔雲,則兩眼一黑,瞬間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