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菲兒是成都人,皮膚白得發光,胸大腰細,前凸後翹,眉目標致,眼神魅惑,千年不變大波浪,萬年不離小淡妝,休閑衣服從來不穿,永遠的細高跟兒,也永遠散發著極致的女人味兒,走在街上回頭率一直都頗高。
十二歲那年,中國戲曲學校到當地招生,從小學習芭蕾的菲兒被選上,之後的整整七年都在北京上學,主攻花旦。
畢業之後,蔣菲兒被分配到中國京劇院,基本工資很低,於是在去炒更的過程中認識了我們。
有一次練功,下高時菲兒傷了腰,愣是躺了半個多月才下地,花旦是唱不了了,她又不想繼續在夜店駐唱,就去電影學院導演係進修了一年,結業後在一家大型影視公司做幕後。
菲兒頭腦清晰做事果斷,幾年後依靠工作積攢的人脈和經驗成立了自己不大不小的公司,後來帶藝人、做製片人,一路拚搏下來,慢慢躋身於女強人行列。
她在同一個小區買了兩套房,父親病故後就把母親接到了北京,本想著讓母親享清福,但弟弟結婚生子後母親就回老家去帶孫子了。
蔣菲兒是個不折不扣的外貌控,也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對顏值最為執著的人。
如水的歲月裏,菲兒盡情享受著被男人追求的快樂,開心了就在一起,不開心了就分手,她不需要男人為她花錢,更不需要男人的承諾。
她常說,我隻談戀愛不結婚,戀愛讓我有**,婚姻隻會束縛我的靈感,沒有靈感,我什麽也做不了。
“那你這輩子就一個人了?”我們問她。
“等四十歲吧,等我玩夠了,在圈兒裏成了一等一牛×的人物,我再考慮嫁人的事兒。”
“你可以嫁一個像梅蘭一樣的老公啊,就不用那麽累了,天天買買買就行。”燕子笑著說。
“洛然啊,雖然不錯,但不是我的菜,身高是夠了,我要的那一款呢,五官必須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你們看看我交過的男朋友,要是能挑出來一個不好看的我跟你們姓。”菲兒自信地說。
“去你的,你那意思我老公不帥唄?”我問。
“洛然挺爺們的,但還不夠我心裏的標準……主要還得年輕。”她衝我擠了擠眼睛。
“好看的臉蛋兒能出大米呀?”我嗤之以鼻。
“大米我自己都有了,用得著別人出嗎?”
“對對對,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我不嫁豪門,因為我就是豪門!”燕子接話道。
“我沒那麽牛×,可是也不需要男人為我花錢。不好看連上床都沒情緒對吧?”
“還情緒,你個小浪蹄子,關了燈都一樣,就那點兒事唄。”方沁說。
“哎,我可不是關燈就睡的主兒,這一天天的,有性才能有靈感懂不?活兒好、盤兒靚、個兒高、有腹肌……這是基本四要素。”菲兒媚眼如絲,“其他的在我這兒都不打緊。”
“說白了就是能把你伺候好了唄……”我們笑成一團。
左驍的出現,終於打破了菲兒不婚的決定。
左驍四輩都是北京人,父親是某醫院的呼吸科主任,每星期有兩天會在一家私立醫院坐診,母親已經內退,姐姐比他大十歲,據說年輕時貌比天仙,如今早已嫁人生子,現在和老公共同經營一家科技公司,他大學畢業後沒找工作,一直在社會上各種混,打打麻將,交交女朋友,偶爾會找父母或者姐姐要點零花錢。
雖非豪富之家,長久的寵愛卻令左驍身上帶著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而他的五官,當真是無可挑剔,平日素愛健身的他皮膚光滑,線條也養眼,更難得的是,這張臉,不帶一絲陰柔之氣,滿是男性才有的硬朗感覺。
這外在的一切,都異常符合菲兒的苛求。
兩人相識於某“殺人吧俱樂部”。
“殺人遊戲”是現在“狼人殺”的雛形,那天菲兒趕巧路過是去給朋友送東西的,眼神飄忽尋找之時接觸到了左驍投來的明媚目光。
四目纏繞,菲兒低頭盈盈一笑,如瀑的長卷發遮了半張媚臉,舉手抬眼皆是萬般風情,左驍走神之間,遊戲愣是輸了。
這一見似是命定,即使沒有言語,也已暗自傾心。
菲兒見罷朋友從俱樂部出來,左驍倚在門口伸出了手:“我叫左驍,左右的左,驍勇的驍。”
簡短的交談之後兩人相互留了聯係方式,沒過多久就滾上了床。
此後一年,同居的日子如膠似漆,偶爾鬧個別扭都算是感情生活中的小小調劑,時間越久,越是覺得彼此哪哪都合適。
除了他才二十二,她已二十九。
在菲兒的生活裏,戀情若能超過三個月就已經非同小可,當初識的隻道尋常漸漸成為根深蒂固的牽掛,菲兒恐懼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這張情網,把在情欲裏一向遊刃有餘的菲兒罩了個嚴嚴實實,容不得她有半分掙紮,當昔日所有的把控都變得綿軟無力,菲兒如坐針氈,惶恐不已。
但左驍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內心,他一往情深地愛著她,沒有工作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跟菲兒連體嬰一樣黏在一起,在他眼裏心裏,菲兒是完美的,完美到讓他離不開、放不下。
我們每周的固定聚會兩人經常會一起來,旁觀者清,眼見他們之間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和眼神都煥發出愛的光芒,這一點任誰也裝不出來。
有次我們在三裏屯太古裏吃完飯坐著喝東西,左驍有事先走,菲兒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嗨,”我捅了她一下,“你跟他一塊兒走得了,丟了魂了是不是?”
菲兒抿嘴一笑,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一看不見他心裏就不踏實。”
“完了,菲兒你完蛋了,陷進去了吧?你說你戀愛都談了一筐了,現在被別人拿死了吧?”方沁調侃道。
“真是一物降一物。幹脆結了得了。”燕子接了句。
“你快拉倒吧,我就是願意嫁,人家還不見得願意娶呢。”菲兒輕輕歎了口氣。
“怎麽可能呢?你有才有貌有事業,他有什麽不同意的,你們說對吧?”燕子呷了口橙汁問我們。
“有什麽都沒用,我都快三十歲了,說什麽都白搭,青春最重要,我大他七歲呢,唉,第一次希望自己找的是個年齡大的男人。”菲兒的語氣頗為無奈。
“那你有沒有試探過他?”
“試探什麽呀,他歲數這麽小,怎麽可能想到結婚呢?要是問不等於自尋死路嗎?我再把人嚇跑了,還不如不提。”
“別想那麽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享受愛情,反正你也不想離開他,隻要別耽誤了你。”
“我都一直說自己隻戀愛不結婚的,沒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
“你要這麽想就好,別有負擔,不過愛情這東西真不好說,好好經營唄,隻要你開開心心的……要不我們找個機會問問他?”我對方沁和燕子使了個眼色。
“你可別,千萬別。”菲兒慌忙擺擺手。
“好好好,不問……看來菲兒這次真是走心了,咱也別問了,再弄巧成拙,把人小孩兒嚇著。”方沁說。
人生中意外的驚喜總是不期而來,正當菲兒在未卜的愛情道路上瞻前顧後時,誰也沒想到左驍會在參加完我婚禮的當天晚上向她求婚,沒有鮮花和鑽戒,左驍就那麽不經意地撩開菲兒的頭發,輕聲地說:“結婚真好,可以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菲兒,我也想結婚了,和你,你願意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輕語讓菲兒蒙了:“你再說一遍好嗎?你再說一遍……”她急切地盯著左驍。
“親愛的,我想娶你,你願意嫁給我嗎?”左驍再次堅定地回答,一雙眸子清澈如水,看化了菲兒的心。
“我還想聽,我想再聽一遍。”菲兒把頭深深埋在他懷裏,生怕讓他看見自己的淚水。
“嫁給我吧,親愛的,我不是開玩笑,我知道自己要什麽,我也知道你愛我,相愛的兩個人就應該在一起,對嗎?如果我們這麽相愛還不結婚,那天底下的人就沒有應該結婚的了。答應我,真的,嫁給我。”左驍在她麵前半跪下來,燈光下愈發顯得英俊。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連聲說著,雙手捧起左驍的臉,一下又一下胡亂吻著,左驍捕捉到菲兒的嘴唇,深情地和她糾纏在一起。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姻緣。
如此勁爆的消息讓我們三個大跌眼鏡,雖然都知道這正是菲兒想要的,但心裏還是隱約有些不安。
“他連個工作都沒有,菲兒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燕子的疑問也是我想說的,可生活是多麽諷刺,誰預料得到燕子後來嫁的張亞奇也沒有正經工作。
“他還年輕,什麽工作都可以找啊,實在不行都能來我公司。”菲兒不以為然。
“你見他們家裏人了嗎?他們家同意嗎?別跟梅蘭一樣,到時候家裏百般阻撓。”方沁看了我一眼。
“能有什麽不同意的?他跟洛然不一樣,洛然家是有背景的,他家就是一個……怎麽說呢,可能比普通家庭好一點兒,但也沒到挑我的份兒上。我現在這條件,除了比他大幾歲,不樣樣都沒得挑嗎?”
“那你媽呢?能同意嗎?”
“我媽高興著呢,從兩年前就開始催我結婚了,左驍平常對我挺好的,我媽也看在眼裏,好歹他是個北京人,我沒跟我媽說過他做什麽工作,我媽還覺得他挺踏實的呢。”
“他怎麽就突然求婚了?”
“這還得感謝你啊,”菲兒對我眨了眨眼睛,“你那婚禮辦的,天哪,是個正常人都得被刺激一下。”
“我還被刺激了呢,可沒人搭理我。”燕子說。
“你也快了,梅蘭扔花的時候你跳那老高,你這大個兒老占優勢了,手捧花一搶一個準兒,”方沁笑著推了燕子一把,“人家這不婚族都落聽了,燕子你可必須得抓緊!”
“我倒是想抓緊呢,老天爺也不給個人兒呀,哎,你們有合適的介紹給我唄。”
“我給你介紹了呀,洛然身邊合適的哥們兒你都見了一個遍了。”我說。
“可就是沒有合適的,你說怪不怪……男人不是光看有沒有錢,還得看人品,看眼緣兒。”
“我看你就是眼花了,再耽誤下去隻有別人挑你的份兒了。”
“不是眼花,是真沒有覺得有想嫁的,要麽這兒不合適要麽那兒不合適,也不知道我將來那口子在哪兒。”燕子一張俏臉在燈光下半隱半現,目光裏些許悵然。
我後來常想,在燕子一再蹉跎的年華裏,命運隻是為了安排葉凡和張亞奇的最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