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798園區出來後,方沁直奔我家。

聽了來龍去脈我也很驚詫,這說出大天兒去也是一家人,方亮要真這麽幹心也太硬了,“說不定他一時賭氣,你先別著急,等堵著人再說。”

“我心慌得厲害,你說店本身就在他名下,除了一點兒體己錢,我全部家當都在裏頭了,他要真狠心吞了我也沒轍呀。”

“先等等吧,你也別全靠雜貨店那小姑娘,人家興許就是客套,沒事你就去溜達一圈兒吧。”

“我知道呀,這一天天的,事兒是一樁接著一樁,就沒省心的時候。”

“大維歇了一年多了,還沒上班呢?”

“還在吃藥呢,複查了幾次,大夫說恢複挺好,但就怕還會反複,這個誰也說不好,工資倒是照發,就是脾氣越來越大。”

“一個大老爺們兒天天在家囚著,沒病也得待出病來。”

“可不嘛,現在天天捧個iPad玩鬥地主,輸個把歡樂豆都能罵半天,我都不敢惹他。”

“店裏的事兒你跟他說了嗎?”

“沒說呢,先別說了,他那脾氣……等找到我弟的吧,我估摸著是不是嫌我給股少了,我現在都不求別的,哪怕給他百分之五十都行,隻要別整個吞了。”

“怎麽也是親的,到時候好好說。”

“唉,你是不知道,這方亮在老家學的一身痞氣,平常看著跟個好人似的,昨天直接罵上了,老社會氣了,真怕他耍混蛋。”

“不然你到時叫上我吧,我叫司機跟著,咱別再吃虧。”

第二天、第三天,方沁從早守到晚,服裝店大門卻依然緊閉,一絲動靜都沒有,方亮的電話也一直關機,沉不住氣的方沁再次打通了萌萌的電話。

萌萌告訴她昨天方總打電話把我們都辭退了,也沒解釋原因,就多給了一個月工資,錢都打到卡裏了。

“那其他人呢?”

“一樣,都辭了,挺突然的,我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壞了,方沁心想,現在除了那個李美靜,恐怕真是要大換血啊。

方沁打電話問母親弟弟這兩天有沒有跟家裏聯係,方母說沒有哇,無信就是平安,你倆不是在服裝店裏嗎?怎麽沒見著?方沁說沒事我就是問問,這兩天他沒來。

“喲,那亮亮是不是有啥事兒啊?”家裏一向偏愛弟弟,在老家的時候,就算方亮遊手好閑父母也沒催他找過工作,而且他從來沒寄過一分錢,方沁仍是家裏唯一的經濟支柱。

又過了幾日,中午方沁打電話來說服裝店開門了,她正在往那兒趕,我讓司機半路接上菲兒,途中又跟在外地出差的洛然聯係,洛然說讓左驍也去吧,人多了不吃虧。左驍卻說我在談客戶呢,今天實在沒空。

“這一陣子他可忙了,老是在談客戶。”菲兒說。

“男人忙點是好事兒,他以前天天在家沒個正經事兒幹才會出去輸錢,說明他成長了。”

“那也不能老半夜回來啊。”

“半夜回來?”

“他說是陪客戶應酬,但客戶沒見他談成一個,錢也沒見他拿回來過。”

“聽洛然說他在公司表現還可以啊。”

“我也不知道,但總覺得他變了。”菲兒的神情有些落寞。

“結了婚總不能像熱戀的時候一樣吧?”

“話是這麽說,可以前我要是有點兒不高興他都想著法子逗我,現在回家也不怎麽說話,總沉著個臉,跟誰欠他似的。”

“可能是工作壓力大,等談下客戶來就有自信了,你也別太往心裏去。”

“但願吧……真是一直在等他長大。”菲兒歎了口氣,“咱四個呀,就你最省心,我們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卻心頭一震,一個上了鎖的巨大木盒從腦海中閃過,我看一眼正在開車的小劉,張了張嘴也沒好意思對菲兒說什麽。

服裝店門口圍了一大群人,方亮手裏拎著一把菜刀,正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李美靜一手扽著他的胳膊一手拉著店門把手,方沁則憤怒地吼著:“這個店本來就是我的,方亮,你連你親姐也坑,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不是讓你等我們來了再說嗎?”我鑽過去拽了拽她的衣角。

“喲,還帶人來了?我告訴你,你帶誰來我也不怕,就是把你那個病歪歪的老公帶來我都不怕!哪兒就能證明這店是你的了?這店他媽的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我是找你來幫忙的!知道嗎?”

“方亮!你也太過分了吧?有話好好商量,你手裏拿的什麽?”菲兒厲聲說道。

“你誰呀,你算幹嗎的?!我們家事兒跟你們……”他頓了頓,指了指我、菲兒和小劉,“有什麽關係?該幹嗎幹嗎去!”

“你他媽混賬,你個混賬東西!”方沁邊說邊往前衝,我盯著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不由自主地去拉她。

混亂中方沁被推了個跟頭,她爬起身瞪著方亮:“敢打我了是不是?啊?我養著你、養著家,養了這麽多年,你在老家屁也不幹,我給你叫到北京來,還把股份白給你,你是翅膀硬了還是被這個小婊子攛掇的?啊?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哎哎哎,你罵誰小婊子呢?不要臉,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店,執照上寫得清清楚楚,大家給評評理,這還帶生搶的呢!”李美靜從店門裏閃出來,無賴的嘴臉與方亮如出一轍。

“你滾邊兒去!你算什麽東西!”我衝李美靜罵道,“不行咱報警吧方沁,他拿著菜刀呢,這難道不算行凶嗎?”

“對,報警!你們保安是幹什麽吃的?光顧著看熱鬧嗎?”菲兒眼睛一邊尋找著人群裏的保安,一邊撥打了110。

過了有個十分鍾,派出所來人了,警察先是看了雙方的身份證,又問了衝突原因,然後把方沁叫到一邊問這是你親弟弟對吧?這個事兒呢我們隻能調解,因為怎麽也算是你家裏的事兒,如果解決不了就一塊兒回所裏,有傷就去醫院做鑒定,主要是看你想怎麽辦。

方沁說我就想要回自己的店,警察說那這個我們就管不了了,經濟糾紛要找法院,你也要提供證據。

方沁猶豫著,本想問菜刀算不算凶器,轉念一想方亮也隻不過是瞎咋呼,自己雖說摔了一跤也無礙,聽警察的意思就算都去了派出所也調解不出什麽結果來,她歎口氣,求助地看著我。

我一時也沒了主意,就打電話問洛然,洛然說現在這種情況去派出所也沒什麽意義,還得錄半天口供,經濟糾紛隻能起訴,但打官司也挺麻煩,最主要是法人這一塊說不清楚,讓她先查查轉賬記錄吧,要是有證據的話再找律師。“你們先回來吧,別耗著了,回家商量商量,最好是協商,說來說去都是錢的事兒,看看方亮胃口到底有多大。”他最後說。

我讓小劉在車裏盯著,一起回了方沁家。

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沒法再瞞,於是方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大維,他聽完一拍桌子:“還反了天了?!沒有王法了!走,現在就找他去!”我說這會兒先別去了,話趕話的再打起來,白天看熱鬧的太多,晚點兒再去吧,他既然敢開店營業就說明做好了防範準備,不會太早關店的。

趙大維重新坐下,瞥了眼妻子說你做事怎麽不留個心眼兒?天天不著家天天不著家,忙活這麽多年結果都成了給你弟攢的了。又說你看你們家都什麽人啊,還親姐弟呢。方沁本來就委屈,聽不得他絮叨,說事情已然發生了那就解決,光埋怨有什麽用,要不是去年在醫院照顧你,所有的手續我能讓他去辦嗎?趙大維說你還賴上我了,我願意長瘤子呀?我願意在死裏走一遭呀?你是女人,伺候你老公不是應該的嗎?

我說你們倆都少說兩句吧,任誰也想不到自個兒親弟弟能這麽做,就別埋怨了。燕子也不在北京,菲兒你問問左驍晚上有空嗎,他要有空就一塊去一趟,要是沒空我就讓洛然叫兩個公司的保安來,我看方亮整個一渾不吝,上午把菜刀都拎出來了,到時能談就好好談談,不能談也別吃虧。

“今天這架勢,我倒覺得他是鐵了心想把店吞了,你看,以前的店員全辭了,除了那個誰……”

“李美靜,”方沁接過菲兒的話,“今天就他們倆在那兒,估計還沒招上人來呢,晚上去的話可能就走了。”

“不會的,他要是想營業總得過你這道關,早晚的事兒。再說小劉不是在車裏盯著呢嗎?”

“不行打官司吧,方沁,你手裏不是有轉賬記錄嗎?”菲兒說。

“有是有,得去銀行打單子出來,而且光憑轉賬記錄能行嗎?法人是他,白紙黑字的東西。”

“得找個律師好好谘詢一下。”

“那就真撕破臉了……我爸媽那頭都沒法交代。唉,怎麽攤上這麽個玩意兒……”方沁一籌莫展。

“攤都攤上了能怎麽辦?去了再說吧,能把貨拿出來也行。”

“他能讓咱拿貨?今天我到了還沒說兩句他就把菜刀拎出來了……”

“今天中午是你一個人先去的,身單力薄,明擺著受欺負。晚上咱們都去,看他還奓什麽翅兒!咱們又不是不講理,就為好好聊聊嘛,最好別讓他倆報警,一報警就沒法談了,店現在是他的,咱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