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煙台人,父親做些小生意,母親以前是部隊文工團的舞蹈演員。我和小兩歲的妹妹梅雲從小就學習跳舞,但妹妹吃不了苦,很早就放棄了,十八歲那年我考到北京舞蹈學院,和方沁睡上下鋪。

上大二的時候我交了初戀男朋友,是我學長,叫陳正,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的,專業也不錯。其實倒真談不上誰追誰,那時年齡小也不懂什麽叫愛情,反正在校園裏老能碰到他,慢慢就走到一起了,後來才知道他都是故意出現在我麵前的。

易燕子就是後來通過他的發小兒馮奕認識的。

我跟陳正一談就是七年,也正是他幫我在畢業時把關係落到了東方歌舞團,直到前兩年團裏整編我才辭職。

我們本來是討論過結婚的,他父母也都很喜歡我,但是七年之癢卻把我和陳正都拖疲了,就連**都變得索然無味。

分手這件事其實兩個人大概都想過,但誰都不願意先說,似乎一開口就會成為千古罪人。我們就這麽僵持著,直到有一天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爭吵不休,拉扯中我的胳膊猛然脫臼,這本是以前練功所致的舊傷,沒想到陳正臉都白了,慌慌張張地把我送到醫院,醫生給我治療的時候我忍著疼突然抬頭對他說:“咱倆分手吧。”

沒有吵鬧,沒有解釋,沒有哭泣,風平浪靜。

我們隻帶走了彼此的祝福。

陳正在我生命中停留了七年,照顧我、疼愛我,但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

後來我也談過兩個男朋友,其中有一個是做金融的,他到現在還幫我打理著一部分股票,也是他幫我順利地掘到了第一桶金,並加入北京有房有車的行列。

我的人生一直都很順利,在遇到洛然之前,我就是那個開了掛的、被所有遇到的男人寵愛著的小公主。

2009年,我準備用手裏的閑錢再買套房用作投資,那時買房還不像現在一樣有資質要求,而且動輒就要數百萬,雖然房價剛經過了幾番輪漲,但首付有幾十萬也就夠了,算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新樓盤看了一個又一個,跑得我腿都細了,不是太貴就是地理位置偏,總之都不太理想,倒是最後在中介看上了山水文園一套一百七十多平方米的二手房。

房主是洛然。

進門時他一怔,女人的美貌往往可以成為很多事情的通行證,我自信地想。

洛然劍眉朗目,身材魁梧,衣著相當考究,從他和中介的對話中聽得出之前客戶看房都是別人來盯,今天他正好在附近辦事兒所以就過來了。

“緣分緣分……”他笑著對我點頭。

房子布局、樓層、設施我都很滿意,連裝修都還很新,可我想壓價,就各處胡亂地挑著毛病,洛然始終微笑著,笑容甚於北京秋日西照的陽光。

最終房子比報價便宜了足足八萬,我心裏美壞了,因為房價一直在持續上漲,還發生過不少房主不惜毀約抬高市價的情況。

當天簽約的時候,我撇見他眼中一抹淡淡的溫柔。

網簽之後是過戶。

大廳裏滿滿的人,洛然拿著號緊挨著我坐下,隨便聊著家常,一聽說我在東方歌舞團,他馬上報出了我們團長的名字。我說你交際麵還真廣啊,他說:“嗐,在社會上久了,各方各麵倒認識不少人。”

洛然比我大六歲多,幼時在沈陽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小學畢業以後才來到北京與父母定居,畢業於名牌大學,現在主要做文化傳播、影視投資,還參股了一個4S店、一家網絡公司和一家典當行……他以前交過幾個女朋友,有一個現在還成了明星,但他目前單身。

那明星我知道,大名如雷貫耳。

他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自己,但於我,卻充滿了極力推薦和炫耀的味道。

一個把所有成功履曆急於和盤托出的男人,必是想把眼前的女人騙上床。

這種感覺立刻讓我多了一份戒心。

末了他問我:“等以後有時間,我能請你吃飯嗎?”

“你不是隻請大明星吃飯嗎?”我淡淡地問。

“明星又怎樣?也不見得能跟你比……而且,跟我在一起你會發現新大陸的。”洛然溫暖地一笑,上揚的嘴角滿是自信。

他的這種自信,把剛才的世俗膚淺衝洗得一幹二淨,充滿了無法抵禦的成熟魅力。

可我隻是禮貌地回了一句:“再約。”

第二天我接到了洛然的邀約,推掉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每天都會打電話來,我每天都會說:“今天有事,改天吧。”

第六天,我收到一束粉色的玫瑰,上麵的筆跡簡直可以媲美鋼筆字帖。

梅蘭:

如果你相信緣分,那就應該相信我。

——洛然

我打電話問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地址,他說,傻姑娘,別說買房協議上有,就算沒有,地址這東西也不難查。我問那為什麽你不親自送來,他說如果你願意見我自然會見,如果不願意何必徒添煩惱呢?

從這天開始,我每天都會收到玫瑰,或紅或粉,或紅粉相間。那時尚無微信這麽方便,晚上他一定會打來電話聊天,但不再約我見麵,漸漸的,我習慣了他的陪伴,甚至天一黑就會不自覺地看表,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他很健談,成熟又幽默,他會叮囑我天涼了加衣,更會逗我開心,每每臨睡之前,他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就會浮上腦海,心裏有一絲細微的情愫漸漸如小草噌噌生長,越長越快,越長越瘋。

半個月以後,當他再次提出見麵,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一下樓就看見門口停了一輛絳紅色的瑪莎拉蒂,洛然手捧一束粉紅相間的玫瑰倚在車身旁,遠遠看去像極了某個電視劇裏的情景。見到我,他把副駕駛的門打開,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笑著接過鮮花:“拍戲啊?”

他一愣,隨即笑道:“帥嗎?”

“今天這一幕叫‘霸道總裁約會灰姑娘’嗎?”

“不是,是叫‘夢想照進現實’。”

“什麽夢想?”

“我的夢想,終於見到你了。”

“真會聊天兒……開這麽好的車來,太高調了。”

“那我總不能打車來接你吧?”

“下次別這麽紮眼,開得起‘糞叉子’的人總不會隻有這一輛吧?”

“你管這叫‘糞叉子’?”他笑道。

“可不就是嘛,你看那標誌,像不像?”

“不喜歡這車?”

“不喜歡高調。”

“嗯,我喜歡你。”洛然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的心怦怦直跳,那是一種久違的心動感覺。但矜持讓我的手在他掌心裏隻停留了片刻就抽了出來。

他扭頭看我一眼:“七係總不算高調了吧?”

“湊合吧……還有什麽車啊?給你機會好好向我顯擺一下,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

“嗯,還有一輛路虎……”他又看看我,“梅蘭,你真的……挺有意思的。”

“隻是有意思嗎?”

“還很美。”

“嗯,以後擇重點說,隻需要告訴我我很美就夠了……”

“好好好……”他笑著把車駛入國貿地下停車場。

那天晚上吃完飯我們又去酒吧小坐了一會兒,到我樓下後他問是否要送我上樓,我搖搖頭。於是他輕輕在我額頭上一吻:“梅蘭,不要想太多,也許你和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回味著他的話,內心被寵愛的喜悅填滿,也許他曾經讓我心懷戒備,但此刻,我卻隻想在他懷裏撒嬌。

愛情,總是發生得這麽讓人猝不及防。

到家之後我們又打電話聊了許久,“我希望成為每天臨睡前跟你說晚安的人,更希望每個早晨能跟你說早安。”他的表白不再拖泥帶水,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內心卻已如波瀾翻湧。

但世間一切,似乎越是完美便愈加危險,即使我的人生真開了掛,什麽好事兒都能遇上,可是什麽使這個如此成功的男人至今還孤身一人呢?疑惑讓我心下一沉,起身去客廳倒了杯紅酒。

鏡子裏的自己黛眉紅唇,肌膚勝雪,黑發如瀑。

別低估了自己,梅蘭,遇見你才是他的幸運。我對自己說。

二十八歲的我在那個夜裏輾轉反側,彈指間,歲月蹉跎了華年,猛然想起自己在三年前許的願望,希望三十歲前可以嫁給自己最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