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聲喝道:“現在救他是救咱自己,王忠強在,興許咱們還能多拖點時間自個兒想辦法。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小子就是下一個目標。這事兒咋整,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劉書義一聽,嚇得嘴唇直哆嗦:“那玩意兒這麽邪乎?”
我在劉書義肩頭上拍了一把:“認命吧,兄弟!”
劉書義眼珠子都紅了,帶著哭腔喊:“小師叔祖!您可得救救我啊!大半輩子沒掙過大錢,好容易盼到您來了,這下倒是要把老命搭進去了。小師叔祖啊,我還想好好活著,多給您跑腿幾年呢!”
“去你的!”我差點沒被他給惡心吐了,“有工夫跟我這兒磨嘰,不如麻溜地動手。快點的!”
我說的通靈,不是真要把王忠強淹死,而是要把他的魂魄逼出來。
瞅著王忠強的手相,他可不是短命鬼,起碼還有三十年陽壽。
生死簿上壽命未盡,黑白無常不會提前來候著。
拘魂還需時日,趁黑白無常過來之前,我把他的魂魄送回去,王忠強就能保住一條命。不過,這種做法風險忒大,稍有不慎,救人就變害人了。
可是不這麽做,劉書義就得掛,我一個人盯著他們倆也難保周全,隻能賭一把我們仨的命運。
劉書義看了我半天,又瞥了眼衛生間裏探頭探腦的王忠強,一咬牙,大步流星闖進了衛生間,一把抓住王忠強的頭發,硬生生將他往水裏按。
劉書義也不是等閑之輩,論身手,兩三條練家子都不在他話下,更何況一個養尊處優的大老板。
沒一會兒,浴缸裏的水泡不再翻騰,王忠強也不再掙紮了。
我立馬跨步上前,含住一塊通靈玉符,一頭紮進浴缸,將另一塊塞進王忠強嘴裏。
通靈的法子千千萬,尤為常見的是請神附體。
王忠強並未死透,神是請不來的,所以我隻能通過靈玉,在他魂魄出竅的瞬間,鑽進他的肉體,在他的記憶碎片中尋找線索。
人在臨終之際,一生經曆的畫麵會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但在魂魄出竅後,那些畫麵便會消失殆盡,隻留下幾個零星片段。
當我觸及王忠強頭頂的一瞬,無數畫麵在我腦中狂湧而出。
以王忠強的視角,我很快看到車窗外的景色,那時我坐在副駕駛位上,目光轉向司機時,卻發現自己看不清對方的臉龐:“開車!”
我所見皆是王忠強的記憶,不受我意誌左右,即使我看不清司機的臉,也隻能隨著畫麵推進。
當我說出“開車”二字時,分明聽見後車門輕輕開啟的聲音。
回頭一看,汽車後座空空如也,但我感覺有人上了車,就在我的身後座位:“兄弟,你覺得車裏是不是有人啊?”
聽到王忠強這句話,我知道時機差不多找準了。
“車裏除了咱倆還有誰?”司機冷笑,順手啟動了汽車。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後座,座位依舊空****,卻在這瞬間瞥見車窗外有一座石碑。
這些都是線索,然而王忠強卻絲毫未曾察覺,尤其是在看到石碑時,眼睛連停都沒停一下便轉回到了前方。
本以為他會看看沿途風景,誰知他直接閉上了眼睛,打算在車上眯一會兒。
我心中焦急卻又束手無策,隻盼著王忠強能趕緊睜開眼,或者趕快跳過這個片段,讓我瞧瞧別的內容。
王忠強打盹的時間僅持續了幾秒,便感到脖子一緊,仿佛有什麽東西勒住了喉嚨,本能地用手摸向脖子,人也隨之驚醒,卻發現手裏抓著一根領帶。
“原來是領帶勒住了。”王忠強並未在意,摘下領帶還想繼續睡。
我已經從王忠強的記憶中找不出更多線索,再等下去,恐怕黑白無常就要過來。
正欲退出通靈狀態,卻突然感覺肩膀上一沉,有人把手搭在了我的肩頭。
我想回頭之際,背後那人已經低沉著聲音說:“嗬嗬,小哥,不多看會嗎?說不定你想見的東西就來了。”
糟了!
纏住王忠強的那個玩意兒一直跟著他,我與王忠強通靈,他也緊跟在我身後。
對方按住我之後,並沒有進一步行動:“再等等,就一小會兒。一會兒,我自然會讓你出去。”
他在等什麽?
等黑白無常?
此刻我在王忠強的軀殼中,黑白無常一旦到來,根本不管王忠強是否真的死亡,立刻就會帶走他的魂魄。
一旦踏上黃泉路,王忠強就真的死了,劉書義逃脫不了殺人的罪名,我也跟著遭殃。
那人絕不是個尋常的野鬼,否則哪能摸清陰曹地府的門道,一般的小鬼更是不敢利用黑白無常去整治對手。
他敢對我動手,顯然是有備而來,一旦無常現身,他定會抽身離去,留我一人承擔責任。
那人用手牢牢按住我的肩頭,帶著幾分狠勁說:“你小子膽兒挺肥啊,還敢來找老子,不是想知道老子是怎麽纏住那個人的嗎?好,老子就讓你見識見識,往車窗外看!”
我視線掃向車外,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破舊的紅磚瓦房:“給我瞧仔細了,老子就在這兒候著你,等你自投羅網。”
話音剛落,我便感到肩頭的壓力瞬間消失,身後之人瞬息間蹤影全無,我也從水中掙紮著抬起頭來:“老劉,快過來搭把手。”
我喊劉書義,卻見他滾在地上,王忠強的魂魄立在洗手間旁,脖子上套著一根麻繩。
我看向他時,王忠強也滿臉憤恨地瞪著我,眼中全是血絲。
冤死鬼!
含冤而死的人心中積聚怨氣,所化的鬼魂自然麵目猙獰,血光四濺,生前受冤越深,死後鬼魂的怨念越重,性情也就越發凶猛。
雙眼溢血、戾氣衝天,正是冤死鬼的特征。
糟了!
我腦中嗡的一聲炸響。
王忠強化作了鬼,我怕是救不回他了。
若王忠強隻是魂魄出竅,我尚有機會將其引回,但他成了鬼,那我就無力回天了。
正當我心神不定之際,劉書義虛弱的聲音響起:“他還沒死!”
沒死?
王忠強確實尚未咽氣,他的眼睛雖滲出血絲,但血水還未流出眼眶,還有一線生機!
我立刻伸手朝王忠強抓去,隻要能碰到他,就有把握在短時間內將他的魂魄塞回軀殼。
然而,我雙手還未觸及對方肩膀,王忠強突然如瘋狗般撲來,狠狠咬在我的手臂上。
此刻我已經顧不得去思考王忠強為何發狂。
當他的兩排冰冷牙齒紮進我手臂時,我肌肉瞬間緊繃,硬生生擋住了他的撕咬,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肩頭,猛地將他提起,反手砸向躺在地上的王忠強身體。
情況緊急,我隻能強行拉扯魂魄。
被我掄起的魂魄筆直地拍向肉身,王忠強的頭顱抬了起來。
不對,那並不是王忠強抬頭,而是尚未和頭顱重合的魂魄。
從我的角度看,就像是王忠強拚命仰頭掙紮,換個角度看,就是兩個腦袋疊在一起。
魂魄若不能順利歸位,便會再次向外掙脫,王忠強不肯安分下來。
劉書義想過來幫我按住王忠強的魂魄,卻怎麽也按不住,兩隻手左一下右一下胡亂在王忠強臉上揮舞,卻始終碰不到對方。
“別碰他腦袋,拿紅繩把他的手腳捆上!”
我急忙推開劉書義,從身上抽出紅繩,在王忠強手腳上緊緊繞了幾圈,這才將他放下。
我手中的紅繩如同一副枷鎖,暫時困住了王忠強的魂魄,不讓他逃脫。但我同樣無法拆掉王忠強脖子上的那根麻繩。
“老劉,你趕緊給我找把幹淨的刀來!記住,那刀千萬不能沾過血,必須是從來沒殺過生的新刀,快點!”我大喊。
劉書義慌忙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取來一把水果刀,同時,半月閣內也傳來了陣陣腳步聲。
來者的腳步不大,卻透出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每走一步都仿佛有神靈降臨,令人心中敬畏。
黑白無常兩位大爺駕到!
這倆可是陰曹地府裏頭專門逮鬼差遣的神祇,平日裏勾魂就算跟活人擦身而過,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到黑白無常的存在。
可咱這行當的陰陽先生就不一樣了,對那鬼氣靈異敏感得像狗鼻子,一聞就知道黑白無常要來,早早避開,給二位讓道,這是咱們對陰間神鬼最基本的敬畏。
同樣,黑白無常也會給陰陽先生們點個醒兒,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陽世間的生死輪回自有定數,誰想多管閑事給人家續命,趁早打住念頭。
要是敢擋著陰司差役辦事,那鐵定沒好果子吃。
劉書義他家住在風水寶地的宅子裏,我又是幹陰陽這一行的,黑白無常還沒瞧見那冤鬼呢,就直接對我發出了警告。
我一聽這話,腦門上立馬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黑白無常來了。”
劉書義當時嚇得差點尿褲子,兩條腿直哆嗦,差點就跪下了。
我一把拽住劉書義:“想保住小命就聽我的安排,不然咱仨都得搭進去。快把那人扶起來擱馬桶上,不是讓你讓他坐著……唉,算了,你甭問那麽多,趕緊把地上的酒精倒進馬桶裏去,動作麻利點。再把門給關嚴實了。”
我架起王忠強,讓他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腦袋朝著馬桶耷拉下去。
我在旁邊扶著他一條胳膊,讓他把腦袋伸進馬桶大半截,左手捏緊套在王忠強脖子上的那根麻繩,在手心裏繞了幾圈:“一會兒我一抖開麻繩,你就往他後背拍,就像拍醉漢那樣用力拍,懂不懂?”
“懂……懂了……”劉書義雖是個莽漢,關鍵時刻倒是機靈得很,猜到了我的意圖。
我才剛把計劃交代完,走廊那邊就傳來了腳步聲,我死死盯著大門的方向不敢動彈,握著繩索的手心已經滲出汗來。
現在我沒空去處理繩索上的陰邪之氣,也沒時間慢慢割斷它,唯一能讓我瞬間解開繩索的機會就是在黑白無常推門的一刹那。
黑白無常身為陰間正神,自然要有正神的排場,肯定不會鑽進廁所裏勾魂,最多把鬼魂從廁所裏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