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2)

“你們……”

曉螢不忿於他們對百草的態度,正想再告訴他們弄弄清楚,明明是全勝道館做錯了事情遷怒於百草,怎麽好意思說得反而像百草背叛了他們一樣,太過分了!

“曉螢,算了。”

百草阻止住她,心裏湧上不安的感覺。她剛才是不是不應該說出來是師父帶她投到鬆柏道館的?鄭師伯一向不喜歡師父,會不會因此回去以後為難師父呢?

“依我看,你那個鄭師伯是個心胸狹隘的人,肯定早就看你師父不順眼,所以既不讓你師父帶弟子,也排擠你不讓你參加任何比賽。”聽到她的擔心,曉螢撓撓頭,邊走邊分析說,“可是既然他能一直能容忍你師父住在全勝道館,應該也是有原因的吧……”

“我覺得也是。”阿茵插嘴說,“你師父當年那樣的事情,都能留在全勝道館,可見你那個鄭師伯不能趕你師父走,那麽剛才那種小事情更加沒道理讓你師父走了。百草你就放心吧!”

“是啊是啊,百草你放心吧!”萍萍趕快附和著說,雖然她其實沒太聽懂大家說的是什麽。

“嗯。”

百草應了聲,盡量不讓自己再去多想,而且她也不想影響到曉螢她們的心情,因為鬆柏道館的首戰大捷,大家剛才還是那麽開心。望著前麵各個場地上正激烈進行著的比賽,她把話題從全勝道館上麵岔開。

“我們去看哪場比賽?”

“去看神威道館的比賽吧!如果咱們能從小組出線,很可能第一場複賽就會對上神威道館!”曉螢興奮地說,阿茵和萍萍也立刻表示強烈地讚成,於是四個女孩子一起從人群中擠到神威道館的比賽場地旁,興致勃勃地觀看起來。

神威道館正在進行的是女子選手的那場,也就是他們首戰第二場的比賽。每年道館挑戰賽的賽製都是將女弟子的比賽放在第二場,兩場男弟子的對陣放在第一場和第三場,一般來說,第三場比賽是每個道館主將選手的對決。

“她叫李芳,實力很強。”看著神威道館那個女弟子輕輕鬆鬆一個雙飛踢將對手踢中得分,曉螢說,“熱身賽的時候,秀琴師姐曾經輸給過她。”

“啊,秀琴師姐輸給過她?”萍萍害怕地說,萬一要是複賽又遇到這個李芳,“那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秀琴師姐隻是熱身賽輸給她而已,說不定秀琴師姐是保留實力,準備等到正式比賽的時候出奇製勝呢!”曉螢瞪萍萍一眼,卻看見旁邊的百草正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場地上的李芳,眼睛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那樣子跟最近訓練發呆的模樣幾乎如出一轍。

曉螢心中一動。

咦,難道說百草還一直在堅持練習觀察對手的起勢?

“啊!快看!是賢武道館!”

阿茵激動地忽然喊起來,曉螢和萍萍立刻隨著她的聲音轉頭望過去,果然賢武道館的弟子們正整齊地從人群中走過來,其他道館的弟子們自動閃出一條寬寬的道路給他們,並且情不自禁地以或崇拜或向往的目光望著他們。

“好有氣勢啊……”

萍萍喃喃地說,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賢武道館的弟子,可是每次看到穿著雪白道服的他們都會產生一種忍不住想要驚呼的衝動。

“他們可以直接進入複賽呢。”

阿茵羨慕極了,所有道館都在激烈地角逐殺入複賽的名額,隻有賢武道館能夠這樣悠閑地坐以待賽。

“趕快祈禱!”

曉螢打個激靈,突然雙手合十,念念有詞地虔誠地不停地說:“神啊,請不要讓鬆柏道館太早碰到賢武道館……”

阿茵和萍萍也立刻緊張地跟著曉螢祈禱:

“請不要讓鬆柏道館太早碰到賢武道館,請不要讓鬆柏道館太早碰到賢武道館……”

在決賽之前如果碰上賢武,那完全是必死無疑。所以,越晚碰到越好啊!

百草全神貫注地看著場地中央的比賽,當李芳以一個完美的後踢反擊踢中對手得分結束掉這局之後,她才發現曉螢她們三人根本沒在看神威道館的比賽。

“冠軍的光芒啊!”

阿茵癡癡地說,曉螢和萍萍也呆呆地望向不遠處,順著她們的視線看過去,百草看到了站在左前方的一塊場地前的那支隊伍。

一共大約十幾個弟子。

不像其他道館的弟子那樣隨意地幾個人湊在一起邊說話邊看比賽,他們整整齊齊地列隊而站,身體一個個挺直如鬆,目光專注地觀戰,不交頭接耳,不竊竊私語。

廷皓站在那支隊伍的最前麵。

他凝神觀看著場地中正在進行的比賽,周圍其他道館的弟子們卻紛紛不由自主地看著他,他身上仿佛有種讓人無法移開眼睛的太陽般的光芒。

難怪賢武道館能成為全國四大跆拳道館之一。

百草暗暗想,隻是這樣尋常的觀戰都認真嚴謹一絲不苟,想必平時的訓練會更加嚴格。

等曉螢三人回過神來時,赫然發現神威道館李芳的比賽居然已經結束了,看比分是李芳以勝出五分的成績取勝的。

“嘿嘿,比賽結束得好快哦。”曉螢心虛地不敢承認自己從頭到尾一直分神,根本沒留神觀察李芳的狀態。

“走,咱們去看風揚道館的比賽吧。”阿茵提議。

“好啊好啊!”

曉螢和萍萍讚同地附議,於是她們拉著百草又跑去另一塊場地。看完一場比賽又一場比賽,當最後一場比賽結束,一直站著觀戰的她們竟然已經累到腿軟得有點走不動的樣子了。

不過!

勝利的喜悅讓她們完全忘記了身體的疲倦!

畢竟跟若白師兄他們的出賽比起來,隻是觀看幾場比賽而已,一點也算不上什麽!

回到鬆柏道館,範嬸早已精心準備了豐盛的飯菜迎接初戰大捷歸來的若白、亦楓和秀琴,其他弟子們興奮地圍在他們三人身邊,對今天的勝利依舊激動不已,重複地一遍一遍描述比賽中的精彩細節!

若白卻隻是淡淡地說,今天隻是第一場比賽而已,接下裏還會有八場比賽,隻要輸掉兩場,就可能無緣複賽,讓大家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仿佛兜頭被潑了一盆涼水。

不過鬆柏道館的弟子們早就習慣了若白師兄的脾氣,稍微悶了一會兒就又和亦楓、秀琴興高采烈地談論起來今天的比賽。

顧忌著若白剛才的話,秀琴克製住獲得勝利的開心,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亦楓卻完全不在意,哈哈大笑地對弟子們說,今後幾天一定也會像今天一樣大獲全勝!

就像亦楓說的那樣!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鬆柏道館果然一路勢如破竹!跟金泉道館的比賽,亦楓、秀琴、若白齊齊獲勝!在跟星翰道館的比賽中,雖然秀琴輸掉了她那一場,但是亦楓和若白很漂亮地戰勝各自對手,鬆柏再次勝出!

鬆柏道館沸騰了!

自從初原退出後,連續四年來鬆柏道館從未在道館挑戰賽的預賽中能如此一場接一場地取得勝利!雖然也可能是抽簽產生的分組對陣表正好將比較弱的隊伍排在了前麵,但是這樣一連串的勝利也是近年來史無前例的啊!

“鬆柏加油!鬆柏加油!”

可是今天和藍獅道館的對陣中,亦楓居然以一分的微小差距敗給了對手。眼看著第二個出場的秀琴又和藍獅道館的女選手對陣得難分勝負,比分一直互咬著交替上升,曉螢率領著啦啦隊隊員們聲嘶力竭地為她加油!

這幾天來每天大喊著為鬆柏加油,阿茵、萍萍包括曉螢的嗓子都痛得有點受不了了,喊出來的聲音又悶又啞。雖然她們每天都狂喝胖大海,但是被過勞使用的嗓子還是一天比一天發不出聲音。

“藍獅加油——!藍獅加油——!”

對麵的藍獅啦啦隊人多勢眾,加油的聲音以壓倒般的優勢將鬆柏啦啦隊的加油聲掩蓋住!

“砰!”

藍獅的女選手一個反擊橫踢踢中秀琴的胸口,得一分。藍獅啦啦隊頓時歡呼起來,已經領先兩分了!

“鬆柏必勝!鬆柏必勝!”

曉螢急死了,可是任她怎麽使勁,嗓子裏都悶啞得好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一樣,這麽小的聲音怎麽率領著大家為鬆柏加油啊!

“鬆柏必勝——!鬆柏必勝——!”

啦啦隊裏,一個微沉有力的女孩子聲音破眾而出,那是百草。她的聲音不是非常的清脆響亮,沒有像銀鈴一樣好聽,卻有著如同海底浪濤般的力量,藍色的彩球揮舞在她的雙手中!

“鬆柏必勝——!!鬆柏必勝——!!”

那海濤般的呐喊仿佛有無窮的感召力,原本嘶啞得幾乎完全發不出聲音來的阿茵她們也奇跡般地奮聲喊了出來!

“啪!啪!”

在鬆柏道館重新響起的熱烈的加油聲中,秀琴大喝一聲,她竟主動進攻,在空中飛出雙飛踢!

兩分!

又是平局了!

“哇——!!!”

鬆柏啦啦隊的女孩子們激動得跳起來,互相擁抱在一起!曉螢更是兩眼閃亮地撲住百草,興奮地說:“太好了!你居然還有這樣好的聲音!那麽接下來,就由你領喊!”

“我……”

百草微怔,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剛才的呐喊聲使得她的嗓子此刻好像被火燒得裂開了一樣,痛得連唾液都無法咽下。可是她也很清楚,大家都已經很難發出聲音了,看著曉螢和其他啦啦隊的夥伴們那一張張滿臉期待的神情……

“好。”

一聽她答應下來,曉螢立刻將她手中的那對藍色彩球拿走,將自己那對象征著啦啦隊隊長的七彩花球塞進她手裏,又把她推到啦啦隊的最前麵,說:

“百草!開始吧!”

“鬆柏道館!奮勇向前!”

“鬆柏道館——!!奮勇向前——!!”

市立體育館內到處充滿了各道館啦啦隊的聲浪,而這邊,在百草的帶領呐喊下,鬆柏道館啦啦隊的氣勢完全壓過了藍獅啦啦隊,秀琴也漸漸找到了進攻的感覺,她接連得分,終於在第三局結束的時候以領先四分的成績取得了勝利!

若白上場後。

雙方主將之間的決戰更是掀起了比賽的□,鬆柏和藍獅的啦啦隊隊員們呐喊著,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在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呐喊聲中,百草沉著有力的聲音猶如波浪洶湧的大海上一座始終矗立在前方的燈塔,不管藍獅啦啦隊的聲音再高亢再強大,她堅毅的聲音始終領著鬆柏的啦啦隊以充滿鬥誌和讓人聽了就會倍加鼓舞的節奏呐喊著——

“加油鬆柏!鬆柏加油!”

“加油鬆柏——!!鬆柏加油——!!”

“鬆柏鬆柏!嚴陣以待!”

“鬆柏鬆柏——!!嚴陣以待——!!”

“鬆柏勝利!鬆柏無敵!”

“鬆柏勝利——!!鬆柏無敵——!!”

若白勝!

當裁判宣布鬆柏道館以二比一的總比分贏得與藍獅道館的對陣後,所有觀戰的鬆柏道館弟子們激動地狂跳起來衝過去,將若白他們擁抱在中間!

四連勝!

鬆柏道館已經四連勝了!

“啦啦隊今天很出色。”

聽到若白師兄居然在夥伴們的包圍歡呼中特意對啦啦隊說出這句話,啦啦隊的女孩子們先是不約而同地呆住,然後一個個笑得又興奮又不敢置信!

哇,一向淡然嚴謹的若白師兄竟然特意表揚了她們呢!

“是百草!”曉螢一把將百草推出去,高興地對若白說,“今天這場大部分時間都是百草帶著我們加油的,她很棒啊,喊得很有力道是不是!我們也沒想到她會喊這麽好呢!”

“是啊是啊!今天全啦啦隊最辛苦的就是百草!”啦啦隊隊員們異口同聲地說。

“辛苦了。”

若白對百草點了點頭,然後才向換衣室走去。啦啦隊夥伴們紛紛羨慕地打趣百草,說好難得才能被若白師兄肯定,曉螢甚至八卦兮兮問百草,剛才若白師兄跟她說辛苦了的時候,她有沒有心跳加速呢?

百草窘紅了臉。

雖然跟啦啦隊裏女孩子們越來越熟悉,可是她還是不習慣被開這樣的玩笑。假借著去喝水,她彎腰從地上的書包裏去掏水壺,聽到她們的話題終於從若白和她身上轉移開,才鬆了口氣。

鬆柏跟藍獅的這場比賽是今天第六小組的最後一場,這會兒市立體育館內其他小組的賽事基本上都已經結束了,隻有左前方和右邊的各一塊場地上還有比賽在進行。

擰開水壺的瓶蓋,手晃了晃,百草仰起脖子,把水壺豎起來又晃了晃,等了許久,才隻有一滴水緩緩地從水壺的沿口“滴答”一聲落到她幹裂的嘴唇上。

沒水了。

在亦楓比賽的第一場,為了能喊出聲音來,她就幾乎將水壺裏的水全都喝完了。吃力地咽了口唾液,喉嚨裏幹痛得仿佛裏麵已經龜裂成一片片的,那疼痛從喉嚨一直燃燒到耳朵,連太陽穴都痛得有點一跳一跳的。

“咦,快看!”阿茵忽然像發現新大陸般地喊,“那不是廷皓前輩嗎?站在他身邊那個……”

真的是廷皓前輩呢!

啦啦隊的女孩子們齊刷刷望過去,剛才全心關注鬆柏和藍獅的比賽,竟全然沒有留意到賢武道館的廷皓前輩就站在右邊的場地上觀看第五小組的比賽!在白t恤外麵套了件黑色的休閑西裝,下身穿一條磨白的舊黑色牛仔褲,廷皓前輩整個人看起來分外的英挺修長。

或許是因為沒有穿道服的緣故,他不像開幕式那天顯得那麽嚴肅,手裏拿著瓶礦泉水,他跟身邊的一位女士邊看比賽邊低聲談論著什麽。

“那個人……”

曉螢突然瞪大眼睛,腦中飛快閃過一些曾經在電視和報紙上見到過的照片。

百草也覺得那女士有點眼熟。

“會不會她就是……”萍萍驚喜又忐忑地低喊,“……就是沈檸教練啊!”她收集了很多關於跆拳道的剪報,應該沒錯,應該就是那傳說中的沈檸教練!

“咦——?!”

啦啦隊的女孩子們這時也全都認了出來,沒錯,那就是沈檸教練!可是,她跟出現在新聞裏的模樣好像很不一樣哎!新聞和報道裏,沈教練總是在賽場邊,總是穿著國家隊的體育服,頭發總是高高地梳成利落的馬尾,麵容清爽沒有一絲脂粉,年輕得就像剛剛踏出大學校門的女孩子。

然而此刻站在廷皓前輩身邊的這位女士。

穿著一身改良的淡紫色旗袍,烏黑的頭發綰成一個低低的發髻,發髻上斜插一根深紫色鳳尾的簪子,她脂粉薄施,膚如凝脂,目如黑潭,完全是從古代工筆畫中走出來的絕色仕女!

這時第五小組的比賽也結束了,沈檸對廷皓低語說了些什麽,廷皓微微點頭,兩人向體育館的南出口的方向走去,那正好也是鬆柏道館啦啦隊女孩子們所在的方向!

這就是傳說中的沈檸沈教練啊,這就是要在岸陽成立跆拳道訓練基地的沈檸沈教練啊!她今天出現在這裏,是為了要從道館挑戰賽中選拔出好苗子來培養吧!

眼看著那兩人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跆拳道訓練基地!

國家隊!

世界大賽!

望著前麵越走越近的沈檸,想到沈檸這個名字所意味著的那些讓人熱血澎湃的事情,啦啦隊女孩子們的心髒怦怦怦地狂跳著。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去,哪怕就是簡單地喊一聲“沈教練”!

連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曉螢也隻敢心中狂冒泡泡地瞪大眼睛屏息地凝視著她!

百草怔怔地握住手中空空如也的水壺。

那種感覺……

雖然麵前這個美麗如古代仕女的沈教練並沒有絲毫居高臨下的傲慢表情,可是就是有種難以言語的威嚴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一步。

她低下頭,擰上水壺的蓋子,喉嚨裏又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痛得她隻想趕快回到道館喝一口水。

“廷皓哥哥!”

眼看著就要和傳說中的沈教練擦身而過,說不定會造成終身的遺憾,曉螢急中生智,笑容燦爛地向廷皓揮手喊:

“廷皓哥哥,你也來看比賽啊!有沒有看到我們鬆柏道館剛才的比賽呢?”

太崇拜曉螢了!

阿茵她們一邊在心裏狂熱地讚美曉螢,一邊感動地看著沈教練和廷皓前輩一起停在了她們麵前,啊,她們終於可以近距離地看到沈教練了!

“嗯,看了若白剛才的比賽,鬆柏道館今年進步很大。”廷皓很有禮貌地回答曉螢。

百草聞聲抬起頭看他。

見他雖然跟沈教練站在一起,身上那種太陽般耀眼的光芒卻沒有絲毫的減弱,眉目間竟仿佛更加英氣逼人了些。

“若白就是剛才您看的那場比賽裏獲勝的選手。”廷皓對沈檸解釋說,沈檸教練微微頷首,表示她想起來了。

沈教練看到若白師兄的表現了!

那就是說——

若白師兄說不定會被挑中,選入到沈教練成立的跆拳道訓練基地裏去!

啦啦隊的隊員們興奮地睜大眼睛。

曉螢更是激動地脫口而出:

“是的!我們若白師兄是非常了不起的選手,若白師兄已經連贏四場了,也已經帶著我們鬆柏道館連贏四場了!沈教練,如果您要挑選弟子,請一定要考慮我們若白師兄啊!”

沈檸笑了笑,對曉螢說:

“我會綜合考慮每個選手的情況。”

這句話說得很客氣,曉螢卻突然覺得自己冒昧極了,尷尬得漲得臉通紅,說:

“謝謝沈教練。”

沈檸又是一頜首,沒有再停留,徑直向體育館的出口走去。廷皓也一起走,走過百草身邊時,他略停了下。

將手中的礦泉水遞給她,他仿佛不經意地說:

“拿著吧,我上次說過要請你喝飲料的。”

百草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將礦泉水塞進她手裏,然後大步和沈檸一同離開了。她微愣地看了眼那瓶還沒開封過的水,難道他看到她水壺裏沒水了?可是他剛才不是一直在看比賽嗎?

“為什麽廷皓哥哥會給你水?”

邊和大家往外麵走,曉螢邊好奇地問。今天所有的比賽都結束了,體育館裏有些空****的,大賽的工作人員在忙碌地收拾場地。

“我也不知道。”

百草搖搖頭,礦泉水的瓶子溫溫的,似乎還留有他手上的溫度。喉嚨又痛又幹,她很想立刻擰開這瓶水喝下去,卻不知為什麽又開始望著那瓶水默默發怔。

“說起來,你真的很厲害呢!”看到百草手中的水,曉螢頓時也覺得嗓子裏開始冒煙,掏出自己的水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喝,喝完喘了喘氣,繼續說,“我平時話那麽多,嗓子久經鍛煉,你說話那麽少,嗓子應該很脆弱。為什麽我嗓子都不行了,你還能喊出來呢?”

“是啊!”阿茵她們也紛紛開始喝水,沙啞著嗓子說,“秀琴師姐那場,真的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呢,百草,今天多虧了你!”

“……沒有。”

被大家這樣的誇獎,百草心裏又暖又熱。其實隻要用力,喉嚨裏總是能發出聲音的,隻要喊的時候努力忽略掉嗓子裏被烈火焚燒般的疼痛就可以了。當看著亦楓、秀琴和若白在賽場上全力地比賽,她恨不能將自己全身的力氣都送給他們,加油呐喊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麽。

“百草,不如你成為啦啦隊的隊長吧!”曉螢突發奇想,“你能喊出來聲音,而且在不同的時候能帶領大家喊出來最合適的口號,並且運氣也蠻好,秀琴師姐那場原本說不定會輸掉的,你一帶領大家加油,就喊贏了!以後就由你帶領大家好不好!”

“我?”

百草呆住。能參加啦啦隊對一向沉默寡言的她來講就已經是很大的挑戰,她怎麽可能適合率領大家又喊又跳地為比賽加油呢?

“對啊,就是你!”曉螢興奮地望向周圍的隊員們,說,“你們覺得怎麽樣,讓百草帶領我們,為咱們鬆柏道館加油吧!”

“好啊!”

“百草,當我們的隊長吧!”

“帶領著我們,為了鬆柏道館繼續勝利,燃燒我們身體內的最後一份力量吧!”

女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將百草圍在中間,邊揮舞著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彩球,邊輕快地走出體育館的南出口,七嘴八舌地喊著:

“鬆柏道館!戰無不勝!”

“我們已經四連勝了!”

“明天就會五連勝!後天就會六連勝!我有預感,我們鬆柏道館將會以全勝的戰績衝出預賽!衝進複賽!衝進八強!衝進四強!衝進決賽!”

“勝利是屬於我們鬆柏道館的!”

“鬆柏道館萬歲!”

因為其他道館的弟子們已經全都走光了,鬆柏啦啦隊的女孩子們肆無忌憚地放聲笑喊著,笑聲一直飄**到彩霞滿天的空中去。

百草也笑起來。

她的笑容明亮極了。

如果能夠幫助鬆柏一路勝利下去,即使喊得嗓子再也發不出丁點聲音,她也願意帶著啦啦隊每場比賽都用力地呐喊加油!

笑聲伴著她們走□育館外麵高高的台階。

她們準備坐公交車回去,肚子裏餓得開始咕嚕咕嚕叫了。站牌就在體育館外麵,她們一走出來,卻看到有好多警察正把前麵的一塊地方圍起來,不停地拍照,那地上有很多碎玻璃,還有一灘血跡。

是出車禍了嗎?

百草心中一驚,不忍看那些鮮血,將視線移開一點,她聽到曉螢正在向旁邊那些等著警察一走就開始清洗地麵的體育館清潔大嬸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個到這裏參加完比賽的小姑娘被車撞了,送到醫院去了。”清潔大嬸心有餘悸地說。

“啊,是選手被撞了嗎?”女孩子們驚呼,曉螢怕怕地說,“回去一定要提醒若白師兄他們注意交通安全,太可怕了!對了,大嬸,你知道是哪個道館的選手嗎?”

“記不得了,”清潔大嬸又想了想,不敢確定地說,“好像是什麽……什麽……鬆什麽的……”

“……鬆柏道館?!!!!”

片刻的呆滯之後,女孩子們驚恐地大喊!

一定是搞錯了!

一定是清潔大嬸年紀太大,耳聾耳背地聽錯了,怎麽可能是鬆柏道館!可是當曉螢膽戰心驚地按下手機號碼,連撥了幾個電話,當女孩子們心慌意亂地攔下兩輛出租車,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醫院,當看到320病房外的走廊上全都是先前離開的滿臉焦急不安的鬆柏道館的弟子們時,啦啦隊女孩子們的腿都有些軟掉了!

“秀琴師姐傷勢怎麽樣?”

曉螢害怕地問初原。

初原拿起掛在床尾的病曆卡,仔細看了看,說:“右臂骨折有創口,頸部輕度挫傷,其他部位有擦傷,應該問題不大。剛才我問過秀琴的主治醫生,明天就可以出院,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夠痊愈,一般不會留下後遺症。”

百草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來。

看到地上那攤血的時候,她很害怕是很嚴重的車禍,如今知道秀琴的身體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總算放下心來。

“那……那明天的比賽……”曉螢鬆了口氣,卻馬上又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提心吊膽地問,“……秀琴師姐還有辦法參加嗎……”

“你說呢!你說我姐還有辦法參加嗎?!”秀達突然猛地站起來,他凶巴巴地瞪著曉螢,聲音裏帶著衝天的怒火,“你明明看到我姐胳膊不能動,脖子不能動,她怎麽參加明天的比賽!你明明知道我姐努力了那麽多年,就是希望能夠在道館挑戰賽裏代表鬆柏贏得勝利,現在她沒辦法繼續比賽了,她心裏有多難過你會想像不出來嗎?!你在她麵前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我……”

曉螢被嚇得結結巴巴。

“秀達,閉嘴!”

病**的秀琴蒼白著臉嗬斥秀達,秀達僵了片刻,然後梗著脖子僵硬地大步從病房走出去!

“對不起……”

躺在病**,秀琴的臉色比枕頭還要雪白,她啞聲說,淚水緩緩從緊閉的睫毛處流淌出來。一年一年,她努力了那麽久,好不容易能夠代表鬆柏道館出戰道館挑戰賽,如今已經四連勝,眼看著就能衝出預賽衝進複賽,卻因為她的受傷拖累了道館。

“對不起,秀琴師姐,我不該說那些話!”

曉螢也“哇”地一聲哭起來,她剛才沒想那麽多。是的,秀達說得沒錯,她知道秀琴師姐一定比她更難過。

病房裏一片死寂。

鬆柏道館的弟子們呆呆地站著,一個個心裏難過極了。

按照規則,所有道館的三個參賽名額必須在比賽開始前就全部確定,不能夠中途更改出賽隊員。即使有隊員在比賽中受傷或者什麽原因不能參加比賽,也不能由其他弟子替補。秀琴師姐的受傷,意味著鬆柏道館又要無緣今年道館挑戰賽的複賽了。

怎麽會這樣。

可是鬆柏道館已經四連勝了啊,怎麽可能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把身體養好,不要留下傷,明年的道館挑戰賽還會有機會。”初原心中歎息一聲,幫秀琴拉好被子,轉身對病房裏的弟子們說,“留下一兩個人來照顧秀琴,其他人都回去吧,讓她好好休息。”

“我留下來照顧秀琴前輩。”

看著仍舊在默默流淚的秀琴,百草的心像被絞住了一樣的疼。如果說她當時沒能取得參加道館挑戰賽的資格,就難過了很久。那麽秀琴師姐已經比賽了幾場,而且場場勝利,卻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比當時的她更加難以接受吧。

“我也留下來!”曉螢趕忙說。

“還有我!”

“我也要照顧秀琴師姐!”

“……”

阿茵和萍萍她們也紛紛堅決要求留下來,病房裏又開始亂糟糟喧嘩起來。

“阿茵、萍萍和秀達留下,其他人回道館。”若白走進病房,神情淡淡的,仿佛秀琴的受傷也沒有太多幹擾到他的情緒。

“我以前照顧過病人,有護理的經驗,讓我留下來吧!”

百草懇求地望著若白,以前師父生病時,她陪師父住過院,跑前跑後地對醫院裏需要辦的各種手續和流程也比較熟悉。

“不行。”若白看向她,說,“明天你要代替秀琴參賽,現在立刻回去道館開始訓練。”

“什麽——?!”

被沮喪包圍的鬆柏道館弟子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曆屆的道館挑戰賽不是都不允許選手的更改嗎?

而且,為什麽是百草代替秀琴師姐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