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此身九死猶未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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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虛天師道:“還是做好防範為妥。(仙界小說網頓了一頓道:“如何令琰瑤環老實服從,文妃好象胸有成竹,老夫心下也有條計謀,且看兩廂是否吻合。”

宓文妃道:“何必用什麽計謀?琰瑤環的性行我比誰都熟悉,狠起來堪比蛇蠍,怕起來又象鼠雀,隻要給個嚴厲的懲戒,就可使她順從就範,老老實實的扮好龍公子的‘母親’。再者琰瑤環是聰明人,自己和女兒性命該當如何保全,她會從‘懲戒’裏琢磨領會的。”說罷輕搖手指,在臉上比劃幾下,意指“嚴厲懲戒”是毀掉她的容貌,道:“魘紋,蟲音等咒法,勞煩天師先替我恢複。”刺字毀麵的刑罰,文妃考慮已久,礙於太過殘虐,始終未能施加給琰瑤環。此時得天師真氣入體,隻記著“無情,絕情”幾字,一顆心越來越冷酷了。

子虛天師點首道:“此計甚妙,正合吾意。”慨歎道:“天山仙靈沉迷俗世情愛,方致此番罪罰。她若知命守分,為仁主成長盡力,往後歸入昆侖也未嚐不可。”

宓文妃冷然道:“那麽天師你呢,今後作何打算?是遠居世外觀風聽訊,還是繼續攝取四方力量,為輔佐大仁之主做準備?”

子虛天師微微一笑,取出一張軟乎乎的薄皮,頂部帶著些頭發,往臉上一扣,道:“自今日起,老夫姓楚字懷玉,祖籍燕趙的窮秀才。因入川遭遇盜匪,家財失盡雙腿殘廢。龍家大太太憐我孤老,特聘家中坐館,教授族中子弟們學文。”那薄皮貼麵生根,刹時容顏大改,昆侖仙師沒影了,輪椅裏坐著個氣色衰朽的白發老者。

文妃道:“嗯,你想扮作教書先生,以此身份長留在龍家。楚懷玉,楚懷玉,這名字倒是很有深意。”春秋楚人卞和偶獲璞玉,奉獻給楚厲王。厲王認為是塊石頭,反以欺君之罪打斷卞和左腿。厲王死,楚武王繼位,卞和又去獻玉,武王又認作石塊,打斷他的右腿。卞和懷抱玉日夜痛哭,直到楚文王時期,方得昭雪罪名。剖開石質表麵,裏麵確然是塊美玉,故此命名為“和氏璧”。楚人懷玉的故事流傳千古,自來都是忠貞賢才的象征。

子虛天師改名“楚懷玉”,正是感喟自己空懷“救世真理”,卻找不到一位明主來實現。龍鼎乾荒頹失誌,錯過成為天下仁主的良機,正如厲王武王見寶不識,後代還有“識貨”的真主麽?一代接一代的守候,子虛天師自感好象那懷玉苦等的卞和,遭遇雖苦,末了仍得償所願,因而苦澀之餘仍充滿著期盼。宓文妃乃天文宿首座,博古通今文采無雙,一聽這名字,立時領悟內中的含義。

當下子虛天師苦笑道:“我苦苦等了千百年,不哭又不鬧,比那卞和更有百倍耐性。日後到龍家教書,一則暗中保護小公子,待他五六歲上教些大仁之道。二來靜觀慎察,且看龍鼎乾還有沒有重振誌氣希望。”

文妃細觀他麵部,非但膚色如真,表情都能顯露無礙,那薄皮應是仙家的易容至寶,道:“此物好生奇妙,真實神情也能擬出。”嘴角一撇,口氣略帶譏諷:“誰能想得到,私塾裏的衰殘老書蟲,竟然是鴻鈞道祖親傳高徒,昆侖仙宗輩份最高的聖賢書仙。”子虛天師摸了摸麵頰,笑道:“這麵具名喚‘鮫奴紗’,掩藏真顏極是靈便,我還給琰瑤環備了一件。”伸手入懷,又掏出張薄薄的皮革。

文妃道:“琰瑤環要來何用?”子虛天師道:“她臉上帶了魘紋,蟲音等咒術,倘若被人看見,難免驚世駭俗了”將鮫奴紗遞上前,說道:“平常深居內宅,戴著麵具尚不為人察。但龍鼎乾要納她做妾,洞房裏可沒法不看真麵孔。”此話暗帶三分唆使,文妃登時想象新房燭火明亮,龍鼎乾揭開蓋頭,目睹新娘怪相,嚇的魂飛魄散等情形,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恕,是他自找的苦頭。”接過鮫奴紗,伸指來回撫摩。

子虛天師道:“一看美色變醜怪,龍鼎乾若能覺醒,倒不失激勵他的良方。就怕你念及夫妻情深,不忍那般驚嚇於他。”宓文妃道:“夫妻情深?哈哈……”冷笑化作狂笑,眼中恨意漸濃,低聲絮念:“無情,絕情,絕情,無情……”一陣風吹過,滿園花卉搖曳,好象都在那淒絕的目光裏瑟瑟發抖。

桃夭夭和龍百靈使“回夢法”觀覽舊事,看到的便是這些表麵清幽明淨,實則陰詭驚心的場景。緊接著後續事件依次展開,紫雲羅如何抱子認娘,琰瑤環如何隱忍苦熬,龍老爺如何新房驚魂。桃夭夭在屈辱中長大,百靈受龍家族人欺負,得不到“母親”回護,反被教養成遵守婦道的小媳婦,稱桃夭夭作“相公”…….許多舊曆為兩人熟知,仿佛不忍重睹,匆匆閃過快似走馬。待得十六歲滿,桃夭夭逃婚遠走,龍百靈千裏尋郎,前後事由終於榫卯投合。

猛然蘭世海叫道:“回夢已畢,收功即醒!”桃龍二人睜開眼,如電流穿身,驀地站起分開。夢境穿越十六年,實際小寐隻在片刻間。兩人夢醒還惝恍,桃夭夭轉頭看向宓文妃,龍百靈青眸凝澄,直勾勾望著子虛天師手裏那朵蘊藏“情咒”的牡丹花。

宓文妃揮了揮手,命侍女移走歸元幡,撤掉附給百靈的法力,隨即問道:“如何?現在該相信了吧?”桃夭夭緩緩的點頭,這時候他才想通,為什麽拒絕婚約,為什麽逃離龍家,為什麽仇視宓文妃,卻又千方百計回避她……原來琰瑤環灌輸給他的仇恨,並不能阻斷母子天性。桃夭夭雖不識生母,但隨年齡增長,憑直覺漸感到文妃絕不可傷。一方麵恨她入骨,一方麵暗生親近,兩種情感縈纏交激,同時積累,最終化作追魂索魄的恐懼感,逼得他遠遠逃開,不敢直麵未知的事實。常言道“母子連心”,意指母慈子孝的親情,誰能料想這等親情竟在刻骨仇視中凸顯!宓文妃道:“看樣子你是省悟了,還當母親是仇人嗎?”

桃夭夭張口正欲作答,霍地移轉視線,望向龍家仆從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