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二十四回 陰差陽錯鑄奇功1

奧波益不動聲色,道:“逆天邪師,惡業當報,吾何懼哉?”

亂塵大師道:“金輪教久居西域,雖屬旁門左道,卻不曾染指原。如今大舉犯境,必是受了東海妖皇的唆使。”

奧波益道:“嗬嗬,半月之前,青城山方圓裏地界,已布下數十座壇城,爾等插翅難逃,識趣的趁早歸附聖教!”

原來對方早已籌劃周密,此行意必勝。眾弟子既驚且怒,有人高聲道:“任你費心機,峨嵋派豈容你等小魔撼動?”

奧波益道:“單我這徒孫宗巴爾,便可踏平峨嵋。”手指亂塵大師,冷笑道:“這老家夥若敵得過我徒孫,我們立刻下山,今後絕不踏入蜀地半步。”

此話狂妄無禮,極挑釁之意。亂塵大師並不答言,摸了摸鼻梁,捋了捋胡須,隨即雙手胸前虛抱成球,腳步輕若靈鹿,身姿凝如泰山。轉瞬布成“北極定真”罡鬥,天空立現太極陰陽雲紋,一陣滾雷響徹霄,地麵毒水升騰,橫飛急掠,千萬顆黑點星閃電掣。宗巴爾欲待抵抗,卻象被鐵鉗拉開下巴,嘴巴張得老大,那毒水合著汙泥爛葉,一股腦的倒灌入腹內。

仿佛從惡夢複蘇,草木重現生機,雲霞縈繞山石,峨嵋仙境瞬間恢複了風貌。而宗巴爾肚皮鼓脹,趴地上隻剩喘氣的份兒。

眾弟子歡聲雷動,大叫:“禿驢猖狂,可知玄門的厲害了麽?”“這本事也敢獻醜,快快滾下峨嵋山罷!”方靈寶拍手笑道:“瞧那醜八怪的傻樣,一肚子毒水脹得慌,這叫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自做自受!”

忽然宗巴爾翻個跟頭,倒躍起三丈高,喉嚨裏咕嚕作響,張嘴噴出一道漆黑的水線。他肚裝了數萬斤毒液,仗著邪術聚斂,竟凝成細細寸餘粗細,形態微縮而毒性倍增,好似萬鈞重力聚於針尖,能破堅催固。亂塵大師眼看水線飛近,略微點了點頭,那意思是說“煉成這樣也不易了。”眾弟子看師尊胸有成竹,料想此戰必勝,於是人人神態輕鬆,隻待過會兒鼓掌歡呼。

水線飛行緩慢,半晌才至身前。亂塵大師手指劃弧,渾厚真氣向前滾湧,那水線立即隱沒無影。眾人鼓噪大樂,隻道“醜八怪又丟醜啦!”話音未落,亂塵大師“噔噔噔”倒退數丈,“撲通”一下坐倒地,臉色慘白如紙,身子瑟瑟顫。

笑語尚未消停,有人還說“師尊又施妙法,叫我們大開眼界”。可情形古怪,越來越不對勁兒。亂塵大師表情痛苦,閉目咬唇,烏黑的汙血沁出嘴角,順著腮幫子慢慢垂落。一時間鴉鵲無聲,峨嵋弟子全傻了眼。

奧波益道:“我沒說錯,亂塵啊哈,亂塵勝不了我徒孫。”激動過餘,舌頭都有些僵。

宗巴爾死死盯著亂塵大師,玄門領竟被無名小卒擊敗,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奧波益的話語傳入耳,他幡然驚覺,跳起來撲騰,乃至滿地打滾,狂叫:“我打敗了峨嵋大宗師,啊哈哈,真的啊,我打敗了他!”

峨嵋眾弟子心神俱碎,跳入場內護住亂塵,喚道:“師尊,師尊!”

亂塵大師合目調息,用全力挪動唇舌,道:“了點毒,死不了你們,快走,快去自然宮。”

毀壞整座峨嵋山的毒質,全部侵入亂塵大師的體內,受傷之重可想而知。峨嵋弟子多是小孩兒,遇此大變驚恐萬狀,有人當場放聲大哭。老成弟子圍成圈子,既要安撫師弟師妹,又要護衛師尊撤離。人頭攢動,奔走衝撞,場麵混亂不堪。

宗巴爾滾了幾個來回,滿臉汙泥,跳起身衝向奧波益,怒吼道:“你,你剛才說什麽?亂塵勝不了我?分明是我打敗了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打敗了他!怎麽叫做‘他勝不了我’?難道他讓著我了?這裏所有人看得清楚,都承認他敗給我,偏你胡說八道打折扣,他媽的是何居心?”

為了戰勝峨嵋道法,金輪教陰謀取巧,把教徒當作敢死卒子,令其修煉自傷身體的陰毒邪術。由此緣故,二十年前宗巴爾領受師命,苦煉“七寶血盆陀羅尼術”――每日以七種毒物作為飯食,又用毒針刺舌尖,取血書寫陀羅尼咒八十八萬次,直至舌血完全幹涸,此後周身充滿毒質,近者立斃,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是厲害無比。然而修煉者受苦之慘,到了生不如死的程。宗巴爾日夜服毒刺血,實是地獄裏過了二十多年,什麽得道成聖,什麽功利名位,雄心欲念消磨成灰,隻盼某天遇到峨嵋高手,被對方殺掉死了算了。

哪知一戰之下,居然重傷頭號強敵,意外之想變成現實,宗巴爾當時就蒙了,大喜又大悲,象是從火坑跳入冰淵,比什麽酷刑都難受。多年積累的苦悶,委屈,怨憤,激烈的交織衝撞,胸膛似要炸裂。恰巧奧波益的評語稍欠褒讚,宗巴爾滿腔的嗔念與恨意,立刻怒濤般湧向這位素來敬畏的師祖。

忽見宗巴爾失常,奧波益變了臉色,喝道:“狗奴才,你作死麽?”

宗巴爾衝到跟前,雙膝跪倒揚起手掌,朝麵頰“劈裏啪啦”猛扇耳光,笑罵道:“我是狗,我是狗,汪汪汪!早先我好好一個人,隻說入教跟著師父能圓滿,升入高層次,開悟證得正果。結果呢,老子證成了一條狗,哈哈,呸!幹你娘的狗屁聖教。這夥賊禿驢騙老子,老子咬死你們!”他忽而嚴辭申斥,忽而口齒含混,又吐口水,又學狗叫,打滾撞頭無所不為,極瘋癲之態。

金輪教重師承,師父的地位與神佛等同,對弟子握有生殺大權。宗巴爾惡語頂撞師祖,已犯了忤逆大罪。他師父搶先出列,厲聲嗬斥。這宗巴爾愈加狂亂,竟拉開褲子撒尿,全身勁力集一點,尿液衝天直似噴泉。他渾身帶毒,尿裏也充滿毒質。眾番僧縱跳躲避,生怕被毒尿沾染。登時你推我也擠,金輪教陣腳大亂。奧波益?目斷喝,手金剛杵猛揮,一道烏光劈空而至。宗巴爾呆呆的不知躲閃,隻見紅光四濺,腥臭撲鼻,腦袋瓜子給打了個稀巴爛。

擊殺宗巴爾的時候,奧波益觀望對麵,覺常生子盤腿坐地,眯著眼念咒運功。他略加思,猛可裏省悟――常生子早看出宗巴爾的弱點,剛才亂塵大師出手,他便暗作法相助。隨後宗巴爾狂,固是劇變所致,攝魂法術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趁著金剛教慌亂的功夫,峨嵋眾人或駕雲,或乘風,或禦劍,或用器械,簇擁亂塵大師騰空起飛,往自然宮方向撤退。奧波益揮動金剛杵,烏光直劈而來。常生子還未收功,坐地上難以招架。

危急關頭,奇巧徒班良工摸出兩隻紙鶴拋向半空。紙鶴振翅翱翔,一隻載起常生子,一隻背負何宮,跟隨大隊飛入雲端。奧波益大喝:“快追!”金輪教眾抖動法鈴,跺腳瞪眼作法。頃刻間平地生風,一片黑霧旋繞,卷起眾番僧直追而去。

卜籌門弟子不善飛騰之術,落到了末尾。眼看敵人追近,歐陽萍高喊:“大夥兒用靈珠擋住邪魔,好讓師尊他們撤離。”卜籌弟子齊聲呼應,取出隨身攜帶的“萬變靈珠”,彈指“劈啪”撥打。這種法寶形似算盤,具備調轉運勢的功效。幾十名卜籌弟子一齊施法,撥打萬變靈珠的同時,拋灑符紙成“逆坎爻”卦象。隻聽天雲外驚雷響過,迎頭暴雨驟降,金輪教眾蓬頭濕麵,淋得跟落水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