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佯癲真狂混老幼1

隨著對答聲,那怪嬰體貌突生奇變,個子往上拔高,胡子往下拖長,桀桀的笑道:“好個淩波,瞎眼妹長成美嬌娘,精明猶勝當年。”刹那間變身結束,就看他體高未滿三尺,皮膚白似玉銀,臉部保留兒童特征,隻多了三縷過胸的長髯,老不老小不小怪樣難描。桃夭夭道:“好個老萊子,裝嫩調皮逗誰開心呢?”

老萊子是古代孝子,為逗父母開懷,七十二歲還裝嬰兒撒嬌。桃夭夭舉此例戲謔,隱然是占他便宜。玉銀童豎眉道:“臭小子敢充長輩!”桃夭夭道:“你既是峨嵋門徒,我是峨嵋師尊,我當你長輩名正言順。”玉銀童冷笑道:“老子今日回山,你這師尊就算當到頭啦!”聳鼻打了個噴嚏,天光登黯,黑雲壓頂,四麵陰風“嗚嗚”慘號。

峨嵋眾徒警醒,登知此人是敵非友。尹赤電高喊:“好重的邪氣!快出劍!”乾坤十二劍齊飛騰空,劍光交織成網,護住澄秀亭和幾間房舍,亮閃閃宛如一座銀鑄的護罩。而劍網外麵陰風肆虐,林木倒的到,枯的枯,飛鳥悲鳴紛墜,長春麓變的寒冷如深冬。侯天機口念法咒,從袖底摸出刻有“春”字的令牌,拋入半空滴溜溜打轉。瞬間風和日麗,枯木抽條,陽春氣息壓住了陰邪氣。楚晴,黃幽率遁甲弟子拋鎖鏈結陣,封堵敵人逃跑路線。十二劍旋繞漸進,刺向邪氣核心。

玉銀童道:“奇巧門的四季令,老子也煉的有!”鼓腹張口,吐出一塊刻“秋”字的小木片,飛空擊中那春字令。隻見炫光一閃令牌墜地,秋風颼颼然猛刮,樹葉發黃枯萎,四周景物又變的蕭瑟,顯然是侯天機的法寶落敗了。玉銀童嗬嗬狂笑,胡子吹的亂舞。便在此刻十二劍齊至,悄沒聲息的刺入他體內。

乾坤十二劍屬劍仙門鬥劍道,零散施發威力有限,聚齊了則攻無不克,曆來是除魔護派的中堅主力。玉銀童利劍穿身,如同釘在石頭上的蛤蟆,喘道:“亂塵竟留了這手,老侄孫有出息了!”眾弟子見強敵受製,不禁齊聲歡叫。

忽然,韓梅胸前響起笑語:“小美女抱我好久,滋味著實**。”尚未醒過神,韓梅隻覺胸腹微涼,貼身的肚兜已被玉銀童搶到手中,邊跑邊嗅道:“香啊香啊,我來玩水中撈月!”奔突疾如鬼魅,手法無形無影,東一把,西一把,五名女徒連聲驚呼,身上被連掐數下。才看他受困石上,怎地忽又四處亂竄?電閃雷轟的一刹那,玉銀童人影陡至,已欺近淩波身側。淩波不擋不避,穩坐如鍾,隻眼簾微微開啟,似有白光一閃而過。

玉銀童怪叫:“止觀劍氣,瞎子厲害!”白光疾旋,後腦早中了兩劍,顱骨洞穿再難逃脫,但那聲呼喊卻是傳自十丈之外。這回眾人看清了,中劍的形體粉碎化散,“新的”玉銀童卻又在別處生成!

黃幽楚晴失聲驚呼:“是影遁!”情急之下,抖開纏身的鏈甲,將樹林劃分成八塊區域。

所謂的“影遁”,本是遁甲門一種保命奇術。施法者靈肉半實半虛。若遇外襲重創,靈魂肉體即刻虛化,連同創傷一起消散,真身則另尋安全地點慢慢重塑。遁甲先輩仙客或有精通此術者,每使一次極損法力,數月不能複原,塑體過程也長達數日。似這般身形隨散隨聚,神出鬼沒,法術之高已近乎荒誕。遁甲弟子情知凶險,忙用鎖鏈將樹林劃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搬運眾徒遁入杜門震位。此處阻滯敵方的攻勢,有利於己方休整反擊。玉銀童根本沒把眾人放眼裏,任他們奔忙排陣,扭屁股踏空繞圈,衝淩波扁嘴道:“這女娃沒心肝!瞎子穿衣難周正,我想幫你整理下貼肉的小衣抹胸,你就放劍傷人。”

桃夭夭仰頭歎道:“論下流的境界,老家夥是超凡入聖了。”隻覺玉銀童奇術層出不窮,淩波劍法神妙無端,雙方的意圖都難揣測,當下袖手站開,靜觀戰局變化。

猛聽何九宮斷喝:“布昊天雷網降魔!”風雷弟子聚氣已畢,齊齊舉臂發功,頃刻風起雲湧,千百條閃電自天穹垂掛,覆蓋休,傷,死三方。那邊蘭世海率眾打坐念咒,暗使搜魂控心大法,趁玉銀童飄晃時潛移默化,誘其飄行至電網密集部。玄門首徒聯手施為,憑他“影遁”虛實變換,倉猝間難逃大範圍的雷擊。

豈料雷光下擊,煙塵騰起,散開時竟響起絲竹音樂聲!

峨嵋眾徒驚茫四顧,隻見夜空劃過流星,身下碧波**漾,正坐在一座透明的海上宮殿內。彈琴吹笛的是些蟹公蝦婆,長翅膀的小童翩然穿飛,傳送杯盤擺開盛宴。更有百十位蒙麵女郎扭擺腰肢,踩著舞點登堂入席。

大家都傻眼了,剛剛還在峨嵋山上鬥法,怎地眨眼又置身於幽美奇宮?那些女郎身材絕佳,隻穿短裙小褂,亮著肚皮挨近身邊摩蹭。席上主人宣布:“美女佳肴,供諸位盡情享用!”男弟子們情不自禁,伸出手揭開她們的麵紗,一看之下品種齊全:豬頭,牛鼻,狗嘴兔牙,馬臉猴腮,一個個醜的驚世駭俗。眾弟子趕忙推拒,怎奈道法使不出,難抵“美女”力大無窮,被按住了喂菜灌酒,可酒菜也是些馬尿爛鱉做的。腥臭味衝塞口腔,眾人忍不住“嗚哇”狂嘔。那主人怪笑道:“見到美女享用不成,各位體會我的苦痛了罷?哦哈哈哈。”笑聲經久回**,猶如子規夜啼。

蘭世海一凜,聽出是玉銀童的笑音,叫道:“夢局!這是他設的夢局!”

攝魂弟子毛骨悚然,均知夢局是本門絕學,設成後可預測某人前程,淺窺未來景象。但強行把人拉入夢中,苦樂任其主宰,如此用法前所未聞,也瘋狂恐怖到了極點。蘭世海大呼:“咬舌尖,破夢境,咬破舌尖破夢境!”眾人依言狠咬,隻盼痛覺驅散幻覺,可縱然咬的滿嘴流血,照樣擺脫不了惡物纏身。

正當危急時分,天頂陡然分裂,兩道光柱掃**四廓。玉銀童罵道:“討厭!又是止觀神劍,討厭的瞎娘們!”頓足跳離夢境,海水宮殿漸次消失。淩波旋踵甩袖,轉瞬將夢境清空,劍光收回瞳仁。眾弟子多年沒看過大師姐用劍,雖從夢境重回現實,兀自瞠目發愣,半晌才四下裏張望。

長春麓已被雷電轟的木焦石碎,房屋為十二劍劍網罩護,幸得完好無損。在場近百之眾,除劍仙弟子有純陽真氣護體,未被拉入夢局。其餘的人都被那夢局折磨的精疲力竭。玉音童挺立枯枝前端,手裏的肚兜穿上身,嘀咕道:“瞎娘們劍術太狠,老子不跟你玩。還是韓小妹妹會疼人,嗯,這肚兜帶著她的體香哩,我穿了很是受用。”斜眼瞅向韓梅,**笑道:“往後我是玄門師尊啦,韓妹妹乖乖順從我,包你道行精進一日千裏,要不要得?”

韓梅尖叫:“不要!”羞怒恐慌交加,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玉銀童道:“幹嘛不要呢?你不是想學亂xing訣麽?第四重算什麽,我給你表演第九重!”一伸脖,尖起嗓子長嚎。峨嵋眾徒登即趴地抽搐,四肢沉重若山壓,與韓梅先前跌倒的情狀相仿。一時間滿場大嘩,黃幽,蘭世海等高手打坐守元,尚可勉強自保,道行低的弟子哭喊掙紮,哪裏掙的起半寸?反倒是韓梅和一幹女弟子無礙,鶴立雞群般突顯於人群。那亂xing訣講究亂敵有分寸,功力越深,功效越是細致。象這樣對大群目標施法,排除幾個不傷,非通天之能莫想達成。韓梅乍睹奇變,方知本門法術竟可微妙至斯,恍惚心生向往,就朝玉銀童所站的大樹慢慢挪步。神農弟子燕盈姝點燃安魂藥香,連連念誦清心安神訣。眾徒亂態依然,肢體僵硬不聽使喚。燕盈姝無奈,飛撒銀針刺入麻穴,令他們暫時昏暈,隔絕外擾。

亂象稍漸平穩,楚晴凝聚全副精力,猛地呼喊:“師尊,為何不使天王盾!”

桃夭夭揣著手,叉著腿,緊挨小雪閑站著,笑道:“你們玩的熱鬧精彩,我站腳捧場就行了。”

玄門群攻,劍仙主防,天龍神將正是攻防的中樞。假若得到天龍神將的天王盾護衛,峨嵋眾徒焉能身受法術侵害?今天吃虧就因缺了這環,又聽桃夭夭語出散漫,眾人眼裏幾乎竄出火苗,久積的憤懣驟然爆發,咿哩哇啦的各抒不滿。

桃夭夭暗中留意,早看出玉銀童有心搗亂,無意傷人,當下對峨嵋眾徒故作不睬,眼瞅淩波暗想“她的劍法未必輸給玉銀童,幹嘛不使出全力?等著看我亮老底麽?哼,玄門亂成一鍋粥,淩大師姐穩如泰山,好象事事早有預料,我倒要瞧她如何化解此劫。”含笑抱肘,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姿態。

黃幽見狀怒極,破口罵開了:“大廢物一個,混蛋加傻蛋,穿女人衣裳耍寶,峨嵋派幾時有過這等師尊!亂塵大師鶴齡膏吃多了,昏了神才把大位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