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道入元竅人歸宗

桃夭夭嘴角歪斜,眼皮撲撲亂跳,道:“你,你是誰,再說一遍?”

忽然身旁咆哮如雷,夔相已撲滅滿頭焰火,察覺鼓槌落入他人手中,暴吼著向桃夭夭猛撲過來。桃夭夭雙眼緊盯老頭,呆若泥胎,竟然不知躲閃招架。一瞬間夔相撲到近前,張開銅柱般的臂膀。龍百靈遠遠看見,施救已然不及,直嚇得花容失色,驚叫:“救命呀!”

那老頭兒霍地轉身,麵對夔相一瞪眼,叱道:“退!”隻見桃夭夭身前白光閃現,形如銀盤,倏忽消失。夔相仿佛撞到了無形堅壁,“噔噔噔”倒退十幾步,四腳朝天摔進亂石堆。跳起來卻高舉雙臂,“呼呼赫赫”怪笑不止,那模樣似乎十分歡喜。

這時小雪趕到,縱身跳上青岩,衝那老頭兒拜道:“師尊!弟子東野小雪參見!”話音微微發抖,顯然內心激動。

桃夭夭直咬手指頭,暗自叫苦“真是亂塵大師......這下好玩兒,頭回見麵就痛打師尊。我若能加入峨嵋派,那是老天爺沒長眼睛。”

夔相兀自狂笑,喉嚨裏雜音刺耳:“哦嗬嗬,贏啦,我們贏啦,嗬嗬嗬.......”

刑天掌中長矛輕擺,指向亂塵大師,道:“你犯規用法力,又沒跳完‘破天舞’,比賽已然輸了。”他腹部隨話音起伏,肚臍翕張,就跟常人用嘴巴講話一般。

亂塵大師不應,盯著桃夭夭打量,看他身穿峨嵋弟子服色,問道:“這渾小子幾時入門的?誰是他的接引人?”

沒等小雪答言,桃夭夭急中生智,搶先叩拜,口稱:“峨嵋派前任首徒之子,玄門正宗傳人桃夭夭,拜見道德高昭,英明神武,仙界領袖亂塵大師!”偷眼瞅望亂塵額頭腫起的包塊,思量搬出死去老爹的身份,又狠狠拍了一通馬屁,雙管齊下,或可起到止痛消氣的功效。

果然亂塵神色陡變,道:“你是桃......行健的孩子!”忽又搖了搖頭,喃喃道:“不象,不象,行健老實敦厚,他兒子怎會如此憊懶。”

此刻小龍飛臨岩石,龍百靈跳下龍背,慌忙跑至桃夭夭身邊,接連問道“受傷了麽?”“傷在哪裏?”“痛不痛?”桃夭夭正沒好氣,怨道:“你幹的好事!叫我打沒腦袋的怪物的腦袋!你說它腦袋在哪兒?”

龍百靈道:“刑天以乳為目,以臍為口,軀幹便是腦袋啦。我當相公知道,情勢緊急就少講了兩句。”察他周身上下並無傷處,這才心神安定,又恢複了悠然恬美的神采。

那兩個魔怪已止住歡態,並排堵住洞口,麵對愈漸增多的敵手,擺開了死戰的架勢。夔相甕聲甕氣的道:“亂塵大師,你輸了就該下山,可別言而無信。”

小雪崇敬師尊有若神明,霍地站起,道:“魔頭狂妄!師尊怎會輸給你們?”

亂塵大師道:“是輸了,我跟刑天賭賽跳舞,約定不用法術。剛才為救那小子犯了規,已經輸得幹幹淨淨。”

小雪奇道:“師尊略施神功,除掉兩個魔頭就行,何必跟它們比......比跳舞?”

亂塵大師道:“除掉它們容易,但我想以正化邪,收伏古魔為咱峨嵋派效力。”

原來金輪教擅長馭魔之道,白露坪無間壇城既破,金輪教主立即再行邪法,召喚刑天與夔相守衛金光洞。這兩個魔頭屬於古代逆天惡煞,體性與邪道相通,因此聽任其調遣。守了數日,夔相敲鼓布成“狂飆陣”,烈風日夜劈刺,山穀內野獸飛鳥盡皆死光。這天忽然人影出現,一位老者闖入風陣,自稱峨嵋亂塵前來討教。二魔料知勁敵已到,正待死戰頑抗。亂塵卻態度溫和,申言不用法力,隻要夔相打鼓伴奏,與刑天比試舞技。

刑天縱橫亙古,最強大的魔法便是“破天舞”。跳起來山川動**,日月黯淡,仙家內丹也要震裂。亂塵提議正中下懷,兩個魔頭當即應允,一個敲鼓打拍,一個搖臂扭臀,一連跳了四個時辰。卻發覺節奏漸漸被亂塵牽引,己方動作難以自控,滿腔暴戾之氣逐步消減。

峨嵋道法玄妙無窮,修煉到高深境界,不象道家那樣聚斂真氣,也不象仙宗純用意念,靈犀開處天人合一,於潛移默化中降伏外魔。亂塵降魔時收斂法力,元神離體,肉身與世俗老頭兒並無差別。所以桃夭夭揮槌敲擊,竟會將他打得滿頭是包。

亂塵大師歎道:“唉,近年妖皇勢力日盛。峨嵋鎮妖塔群妖躁動,急欲附從妖皇作亂。刑天夔相雖屬惡煞,但天性剛猛陽烈,為天下陰魔所懼。我本想懾服二魔,讓它們看守鎮妖塔,可惜啊......緊要關頭,被個亂七八糟的渾小子攪了局。”

小雪眼瞅龍百靈緊挨著桃夭夭,不知為何,心裏說不出的厭煩,冷笑道:“他們本來就亂七八糟,不搗亂才怪呢。”

對麵兩個魔頭等了半晌,都有些焦躁,又不願跟亂塵正麵交鋒。刑天道:“事先講好的,敗者離開金光洞。大師既已敗落,為何逗留不去?”夔相性行粗暴,向桃夭夭伸出爪子,喝道:“鼓槌還我!”

桃夭夭怒道:“還你個頭!就是你這破鼓槌,害我師尊頭破皮腫!我要將它砸個稀巴爛,替師尊報仇雪恨!靈兒,你說對不對?”

百靈全副神思都在他身上,聽他問話,方才注意到周圍情形,一邊答應著,一邊移目顧盼,最終盯住亂塵大師,眸子裏一亮,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亂塵大師也正端詳她,笑道:“嗬嗬,賣身問路的鬼丫頭,可曾找到買家?”

百靈吐吐舌頭,道:“找到了啊,就是大師您呀!”轉身背起手,衝兩個魔頭道:“你倆鬧了半天,自吹戰勝亂塵大師,我可不大相信,講出來大家評評。”

夔相頭腦簡單,隻會敲鼓殺生。刑天沒頭沒腦,口齒反倒比較清楚,當下從頭講述過程。等他話音剛落,龍百靈不假思索,隨口道:“明明你們輸了嘛。”

夔相粗聲道:“為什麽是我們輸?”

百靈道:“你們兩個,對付大師一個......”

刑天聽出百靈話中意思,料她要指責己方以多勝少,忙道:“先前早有約定,我們二對一,誰先停止跳舞誰就輸,不能以人數多寡相較。”

百靈道:“雙方不計多寡,隻要有誰中止舞蹈就算輸,對麽?”

刑天與夔相對視一眼,齊聲道:“對!”

百靈道:“所以你們輸了。”

眾人莫名其意。百靈背手踱步,笑道:“古語雲‘樂容曰舞’,舞蹈乃音樂外貌,音樂為舞蹈靈魂,兩者同生共存,斷斷不可或缺。而大師與刑天舒臂蹈足,夔相打鼓作樂,剛好構成一支完整的樂舞。夔相卻半途停手,令舞蹈無法繼續——雙方不計多寡,誰中止舞蹈誰就輸。夔相犯規在先,豈不是你們輸了?”

夔相愕然,巨嘴裂開直抽涼氣,道:“這,這......”

百靈笑道:“是你最先扔掉鼓槌,承不承認?”

夔相無言以對,垂頭喪氣的望著刑天,道:“她說的對,咱們真的輸了。”

三言兩語便轉敗為勝,實是出人意料。亂塵大師哈哈大笑,一把胡子吹的筆直。桃夭夭耷拉著臉,瞅著兩個魔怪搖頭,暗想“你們跟靈兒爭辯,那是自找倒黴。”

刑天秉性堅毅,從未向對手屈服過,默想了片刻,道:“峨嵋派與我們古神素無恩怨,為避免傷了雙方和氣,才以平和的方式比賽。至於結果如何,那是古神和峨嵋派之間的事,局外人無須幹預。”說著,又對亂塵道:“大師自認失利,應該作數罷。”

這番分辨既淺薄又牽強,明擺著是耍賴。眾人暗歎魔頭有勇無智,必被駁得體無完膚。哪知百靈卻大為讚同,點頭道:“是極,是極,不愧是上古戰神,講出話來入情入理。夔相失落鼓槌,隻因小龍向他噴火;大師為救弟子而認輸,那是他老人家寬仁大度,虛懷若穀。其實雙方都受外來幹擾,誰輸誰贏都不公平。不如再比一場,大家憑真本事決勝。”

夔相道:“再比一場?”

百靈道:“對啊,我們幾人從旁守護,既可隔絕外擾,又能充當裁判,這樣比試結果就無異議了。”

夔相怪眼發亮,道:“怎樣?咱們再跟他比?”

刑天道:“勝負已分,何用再比?”

百靈笑道:“奇怪哦,戰神也會怯陣?你放心,不用比跳舞。各位身懷通天徹地之能,何以比賽舞蹈小技?世外神仙,當然比誰的神通更厲害!”她邊說邊退後,慢慢退到桃夭夭身旁,又道:“我久聞峨嵋道法奇異,其中有種叫‘定陽針’的劍術,一旦使出,施法者穩如泰山,雖江海衝擊而巍然不動。我想亂塵大師若施此劍,你們兩位絕對推不動他。”

上古魔神強弱各異,但都有擔山架海的力量。百靈不說則已,話剛出口,正好搔到魔神的癢處。夔相大笑道:“哈哈哈,推得動他就算我們贏?那倒要試試看!”

刑天問道:“亂塵大師不還手麽?”

百靈道:“大師不願與古神為敵,故先以舞樂禮道相較。如今再比神通,也隻點到為止,大師你說對麽?”

亂塵輕撚胡須,點頭道:“鬼丫頭倒提醒了我,定陽針隻具防禦之功,用此劍消磨古魔的戾氣,確是妥善。”

百靈道:“妥善是妥善,就怕某位高徒助師心切,跑上前來放個清風劍,明月刀什麽的,那可沒準兒。”

小雪冷然道:“若無師尊指示,我不會挪動半步,別以為峨嵋弟子象你那麽卑鄙。”

百靈微笑不應,反手拉住桃夭夭的袖子,扯了扯暗示“待會跟我走”。桃夭夭心念微動“她又耍什麽把戲?”

比試的條件都已講明,顯然對兩魔有利。刑天暗想“對方隻守不攻,若還推搪,那就是示弱了。”拋開兵刃,喝道:“好!我們領教亂塵大師的定陽針!”

亂塵仰麵長笑,道:“算了吧,想破定陽針?哈哈,你兩個還差得遠,休要自取其辱。”

夔相勃然大怒,一邊深深吸氣,一邊揮拳猛擊胸膛,漸漸胸腹凸起鼓脹,仿佛蓄滿的河壩即將開閘。刑天同樣怒不可遏,屈膝微蹲躍躍欲試,厲聲道:“那你站穩了!”

亂塵大師神態閑逸,道:“較量蠻力,何須峨嵋師尊的出手.......”

剛說到這兒,龍百靈猛然省悟,叫道:“不可以!”

亂塵摸了摸鼻子,袍袖一揮,平地旋風乍起,將龍百靈卷入高空。桃夭夭大驚,伸手道:“靈兒。”亂塵大師拉住他的胳膊,講出後半截話:“就讓我這新收的弟子陪你們玩玩罷!你倆若把他推dao,峨嵋派甘拜下風!”

無須細察,誰都看得出。桃夭夭雖是峨嵋弟子的裝束,卻無半點法力。亂塵大師讓他出戰,輕蔑對手之意實是無以複加。兩魔頭對視一眼,驀地暴跳如雷,“嗚哇嗚哇”狂吼,從青岩那端向桃夭夭猛衝過來。

龍百靈懸停雲間,空有超凡仙術,滿腹智計,此刻連手指頭都挪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的幹著急。她預先的設想——借鬥法賭賽拖住仙魔雙方,讓他們動彈不得,自己與桃夭夭趁機進入金光洞。怎奈年少意滿,太過自信,被亂塵大師識破計謀,反令桃夭夭陷身爭端中心。

轉瞬間,兩魔已衝至近前。所經處碎石橫飛,風卷霧騰,勢道之威猛,不亞於共工撞擊不周山。桃夭夭隻覺腦門開縫,三魂七魄全飄走了,正要大叫“我的親媽呀”,忽覺亂塵手掌輕拍頭頂,一股熱氣自百會穴灌入,刹時穿透四肢百骸。

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兩魔頭各自伸出巨掌,按住了他的肩頭胸膛,彎腰蹬腿發力猛推。卻似蜻蜓撼玉柱,不能推動半分。桃夭夭驚恐萬分,隻欲閃身躲避,忽然亂塵的話音傳入耳中:“站住了,意守丹田,念定字訣!”

桃夭夭無暇思索,閉住眼睛狂呼:“定,定,定......”兩個魔頭咬牙切齒,神力催動一波勝似一波,如同狂濤拍擊海岸。大青岩“簌簌”劇烈震顫,猛然四分五裂,隨即電閃雷鳴,裂縫從腳底向兩邊延伸,迅速橫切峽穀。兩側山峰轟然崩斷,從頂部分開,一點點的挪移。

然而桃夭夭紋絲未動,腳跟懸空凝住,牢牢站定那個位置。兩魔的巨掌幾乎將他身子遮蓋,好似大海淹沒一顆釘子,雖然水勢浩大,卻無法將釘子拔動分毫。

小雪看得發怵,隨師尊飛升空中,問道:“他支撐的住麽?”

亂塵道:“已將定陽針置入他體內,保管他安穩如泰山。那臭小子性子頑劣,無法無天,原該受點磨礪。你先隨我回峨嵋,有些事須要趕緊料理。”

小雪暗地裏擔憂,但師命難違,隻得跟亂塵飛離金光洞。頃刻升入雲層,那條小龍收斂神威,變回原來體形,乖乖的尾隨在後邊。亂塵大師望向龍百靈,揮卷袖子,喚道:“你也跟我們走!”

百靈手腳麻痹,仿佛捆了繩索,身子輕若紙片,忽忽悠悠飄了過去。亂塵扣住她手腕,瞪眼道:“這個丫頭太狡猾,滿腦子陰謀詭計,還專門替那小子打算。倘若她亂說亂動,多半會讓我上當,放那小子逃脫。哼,幹脆你別講話啦!否則叫他在那兒站個百八十年。”

龍百靈目睹魔神撲向桃夭夭,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哪有餘力思索對策?心頭又急又悔,隻怪自己輕視峨嵋仙人,為今之計隻有順從,千萬別再惹出什麽亂子。亂塵大師臉色稍和,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聽話才是好孩兒......嗯,雪丫頭,你黃幽師兄用乾坤鏡遙觀此處,恰好給咱們提供了回去的捷徑。”緩慢轉動臂膀,淩空劃了個橢圓,前方光華四射,現出一道丈餘寬的拱門。

亂塵大師帶領二女小龍,大踏步穿過門洞。光芒倏然散盡,眼前天藍地闊,人群圍集,竟然就是峨嵋派的試煉場。

眾弟子正圍聚在乾坤鏡四周,忽見亂塵等人從鏡中走出,當即跪拜行禮,齊聲道:“恭迎師尊回山!”

亂塵大師走到場地中間,移目環顧,四方徒眾俯首待命。唯獨龍百靈踮起腳尖,竭力探察鏡裏桃夭夭的情況。亂塵眉頭微皺,喝道:“黃幽,給我把鏡子收好!”

黃幽依命收起法寶,道:“師尊不是閉關麽?如何從山外回來?”

亂塵道:“我若在山上,豈容你們胡鬧,把個峨嵋派弄得烏煙瘴氣!”

聽這話頭不對,黃幽不敢多言,退到旁邊垂手侍立,偶然眼光掃過龍百靈絕美的臉龐,隻覺魂**神搖,盯著她又開始胡思亂想。此時亂塵大師盤膝而坐,雙手伸開緩慢按落,示意弟子們也都原地坐下。

每當年終,峨嵋派舉行競德大會,最後評判弟子們輩份該升該降,職任變動時,師尊才會聚眾圍坐試煉場。如今亂塵剛回來便擺開這陣勢,顯然是有重要決定宣布。各門弟子屏息靜待,諾大的場地鴉雀無聲。

過了片刻,亂塵大師開言道:“天龍神將空缺,至今已有十年。峨嵋威望掃地,正道各派日漸離心。鳳歧啊,你成年累月四處瞎混.....”

李鳳歧張開手掌放在耳邊,大聲道:“啊,師尊,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我,我酒喝多啦,頭暈眼花耳朵失靈。我是大酒鬼,你有話跟他們交代罷!”

亂塵大師歎口氣,道:“算了,早就不指望你了。”

李鳳歧道:“謝謝師尊。”

亂塵大師道:“剛講到那兒了?......哦,對,峨嵋失勢,各派衰微,為重新凝聚正道力量。這兩年我假稱閉關,暗中跑遍山川江海。誰曾想遠憂未解,內患又生,本派竟出了忘仁喪德的敗類!淩波,我離山後是你料理派中事務麽?”

淩波道:“弟子眼疾不便,職任轉托給了攝魂首徒。”

亂塵道:“是嗎?常生子在何處,叫他來見我!”

幾名攝魂弟子領命起身,撒腿奔向璿璣峰。亂塵大師雙目微閉,一動不動坐著等,跟老僧入定似的。龍百靈記掛桃夭夭安危,幾乎快要抓狂了,但越慌越想不出主意,呆呆傻傻的不知所措。

小雪也忍耐不住,試著問道:“師尊,金光洞......那洞裏關的民女,我們不去救她們麽?”

亂塵道:“鳳歧破解壇城之後,金輪教有了防範,招引古魔虛張聲勢,暗中將那些民女轉移,關進了南海普善島極樂堡,我們隻有事後設法營救。金輪教針對的是峨嵋派,拿民女當誘餌,暫時不會傷害她們。”停了半瞬,接著道:“今日前往金光洞,隻為收伏兩個古魔。假借賽舞穩住它們,我元神離竅,已將洞中情形和民女下落查明。”

隨後亂塵問起派中近況,有何重大事件發生。淩波應聲起立,講述桃夭夭入山求仙,他的特殊身份,以及曾和小雪共同出現於夢局等等緣由。

正談論之際,常生子終於姍姍到場,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態。但他再怎麽發昏,總還認得亂塵大師,躬身道:“師......師尊仙體萬安。”

亂塵道:“離山之前,我要你設立夢局,測選後任天龍神將,有結果了罷?”

常生子道:“有,有了,隻是弟子......弟子修煉出了偏差,腦筋糊塗,忘掉了夢局的示現。”

亂塵大師冷笑道:“糊塗?總算說到點子上了。”左手五指虛抓,常生子似被鎖鏈拉扯,踉踉蹌蹌的往前撲倒。亂塵按住他的脈門,道:“哪裏有毛病,我幫你矯正。”隨即合目發功,頭頂冒出絲絲白煙,頃刻間濃密如蒸籠。常生子長眉顫抖,牙齒咬住嘴唇,好象盡力忍耐痛楚。

那煙氣縹緲,略具形影,隻見煙霧內景象依稀。桃夭夭夢遇小雪,神遊峨嵋仙境諸般幻象,刹那間相繼呈現。眾弟子明白,此乃攝魂高深法術,亂塵大師施加於常生子,正在查索他神魂所曆的境界。

幻象急速變化,令人目不暇接。其中場景轉換,各色人物紛至疊現,漸漸與桃夭夭無關。眾弟子見狀生疑,禁不住竊竊私語——

“那個人影,象是金輪教的番僧啊。”

“還有青城派的弟子,他們的服色我認識。”

“常生子師兄怎麽和這些人混在一起?”

正議論間,亂塵睜眼收法,頭頂煙霧登即消散。他仰天長長噓氣,滿腔的喜悅之情,隨呼吸傾吐:“好啊,預兆明確,天意如此,天龍神將後繼有人了!”

常生子起身拂衣,施禮道:“多謝師尊施救,弟子偏差盡消,再無混亂昏蒙之感。”果然口齒清楚,眸子明亮,剛才蒼白的麵孔,此刻變得神采奕奕。

亂塵道:“腦筋清醒了嗎?那好,你坐下。我最近有些見聞,想跟你講講,最好別再裝傻充愣。”

常生子盤膝趺坐,道:“恭聆師尊訓示。”

亂塵道:“月初我返回峨嵋,沿途曆覽民風世情。前天行經縣城近郊,見到有個女孩兒流落街市,四處打聽峨嵋派的去路,喏,就是她!”說著指了指百靈,續道:“而圍觀人群之中,恰好有四名峨嵋弟子。”

楚晴,黃幽等人聞言詫異,尋思賣身問路那場鬧劇,師尊原來也在場。回憶周天使的敘述,確實提到過一位老者。

亂塵道:“這女娃兒容貌之美麗,不用我多說了罷?年青人愛慕美色,那是人之常情。但若心生歹意,妄圖恃強欺淩弱小,那就是比妖孽更壞的人皮畜生!”

他越說越怒,呼呼的喘了半晌,方才道:“幾名峨嵋弟子見女娃兒貌美,又是孤身一人,立時爭相挑逗引誘,醜態當街暴露,什麽仁義廉恥全扔到姥姥家啦!我實在看不過,叮囑女娃兒謹防受騙。那幾人竟然惱羞成怒,圍上來拳打腳踢,對一個素不相識的老漢,象是要活活打死才罷休。嘿嘿,我索性任他們毆打,且看本派弟子德行敗壞到何等程度!”

眾弟子聽得怒氣填膺,好些人臉色漲紅,拳頭捏的“啪啪”微響。亂塵大師道:“你們不信麽?那女娃兒可以作證。喂,丫頭,你給大家講講如何?。”

龍百靈人在心不在,仍然魂係金光洞外那個少年,聽亂塵招呼,勉強笑道:“大師您講罷,您說什麽都對,我完全讚同!”

亂塵摸了摸胡子,笑道:“小丫頭足智多謀,鬼神難測,那些混蛋豈是對手?早知此節,我也不會多管閑事啦!”咳嗽兩聲,又板起麵孔道:“當時圍觀人群裏三層,外三層,但看他們下手凶狠,誰都不敢上前勸解。最後還是女娃兒發了話,說願意隨他們上山,這才算給我解了困。然後約好申時龍潭伐木場見麵,女娃兒回客棧收拾行裝,幾個峨嵋弟子湊攏商議。嘿嘿,你們猜商議什麽?商量待會怎樣玩弄女娃兒,誰先誰後的次序,議論不決,竟還抽簽賭勝。”

剛講到此處,風雷首徒何九宮站了起來,森然道:“師尊,那幾個弟子叫什麽名字?”

亂塵擺了擺手,道:“莫急,莫急,精彩的還在後頭呢。那時我比你還惱怒,但要叫他們死心認罪,須要當場抓個現行。於是我先去伐木場設伏,卻發覺女娃兒已到了那裏,照麵打招呼‘亂塵大師,求您給我指條明路。’哈哈,我才明白女娃兒聰明,看穿了老漢的身份,便將上山之路給她指明,臨末問她姓名,尋訪峨嵋派的真實意圖。嘿,鬼丫頭跟我耍滑頭,在石橋上刻了行字,隻道‘大師猜出幾條迷題,我便如實相告。’說完掉頭跑進後山。”

“小丫頭花樣繁多,倒激起了我的興味。於是琢磨那謎語,剛有點眉目,一個峨嵋弟子匆匆趕到——想必他們商討有了結果,來的人便是抽簽勝出者。”

楚晴等人知悉原委,暗想“來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周天使。他那番瞎話漏洞百出,果真是編造的謊言。”

隻聽亂塵大師講道:“那家夥四處搜尋,也發現了那條謎語,放聲狂笑抽出寶劍,在末尾刻了個‘我’字。我惱他打斷思路,施法術震斷石橋,讓他洗個冷水澡醒醒神。豈料那弟子色心如狂,濕淋淋的從河裏爬起來,馬上順著山道狂追。我尾隨其後,到了鬼見愁那地方,石壁又刻有字跡,而山崖頂部的岩石刻痕清晰,料想就是第三條迷題。”

“女娃兒能將字刻到山峰高處,顯然身懷異術,無須為她安全擔憂。再看那峨嵋弟子,大概因為失掉女娃兒蹤跡,凶性發作,揮劍亂砍石壁。我尚存挽回之念,提醒他‘修道之人當存仁念’。那弟子回轉身,卻惡狠狠的道‘難怪今天倒黴,卻是老家夥搗亂,你也配跟我爭小美人兒?’揮動寶劍朝我當頭便砍,我假裝受傷,搖搖晃晃站不穩。那弟子居然補了一腳,將我踢下懸崖。唉,對這種人還有什麽想法?激怒中我使出搬運法,調動那塊刻字的大石滾落,壓碎了那小子的雙腿。”

話音未落,四周轟然喧嚷,猶如火焰升騰。有人道:“斷腿的是周天使!他不是說遭了妖女偷襲麽?”有人道:“他是賊喊捉賊!”又有人道:“狗賊子恃強淩弱,欺師滅祖,拉出來千刀萬剮!”好些劍仙弟子跳起來,沒等師尊吩咐,直奔自然宮捉拿周天使。

亂塵作了“安靜”的手勢,轉頭注視常生子,道:“那幾人抽簽商議時,數次提到你的名頭,說常生子師兄是靠山,幹什麽都不怕。此話屬實麽?”

常生子衣袖微抖,道:“是,是......是弟子接引周天歲入門的。”

亂塵道:“除此之外,經我查訪,近年你跟青城派很熱乎。周家勾結金輪邪教,遲早自取滅亡。你跟他們結交,對得起自己百年的修行嗎?”

常生子汗如雨落,伏地跪拜,隻道:“弟子有罪,弟子有罪.......”

沒等他他直起腰,周天使已然帶到場中。劍仙弟子騰空飛臨,將周天使重重摔在地上。周天使裝的狗腿不習慣,隻能滿地爬行,眼看常生子磕頭如搗蒜,前麵坐的那人大模大樣,正是自己“殺死”的那個老家夥。他好半天沒醒過神,耳聞眾人態度恭敬,稱其為“師尊”,逐漸想到“老家夥,莫非是亂塵大師!”。刹時滿身流汗,險些把屎尿拉進褲襠。

何九宮道:“何時處決此賊,師尊明示。”

周天使恍然驚覺,連滾帶爬蹭到亂塵腳邊,哭喊道:“冤枉啊,冤枉,全是別人教我幹的,就是陳文乾他們使壞,教唆弟子幹壞事。師尊大慈大悲,饒命呀,師兄師姐救命啊!”

亂塵大師眉尖微斜,殺氣畢露,正待揮掌結果惡徒性命。忽然李鳳歧道:“殺身容易,誅心難,心若滅時罪方懺。”亂塵大師歎了口氣,暗想“話雖如此,天下生靈倘若皆懷善心,何必要我們這些人降魔除邪?”

周天使看他沉思,察覺生機乍現,忙道:“師尊,您放了我罷!您生氣傷神......您就當我是個屁,放了就舒服了。”

亂塵大師揮揮手,道:“下山去罷,回家告訴你父親,多行不義必自斃,叫他好自為之。”

當下峨嵋派清理門戶,一陣紛亂**,申訴的,檢舉的,訓斥的,眾議之下除奸掃惡,查出十多名結勢橫行之輩,基本都是周天使的狐朋狗友。淩波宣講所違門規,全部開革山門。眾惡少抱頭鼠竄,簇擁周天使奪路而逃。最後亂塵大師宣布,免去常生子的攝魂首徒,由蘭世海接任。各門弟子引以為戒,務必謹守清規潔身自好。

大夥兒受氣日久,終於盼到周天使惡有惡報,峨嵋眾徒人人笑逐顏開。惟有小雪憂色猶存,上前稟道:“師尊,金光洞還有一場正邪鬥法,若是大意輸掉,怕墮了咱峨嵋派的威名。”

亂塵嗬嗬大笑道:“莫為那小子擔憂,受點驚嚇略作薄懲嘛。這會兒勝負已判,可以讓他回來鬆緩鬆緩了。”抖擻衣襟舒展手臂,伸了個懶腰。

眾弟子知道師尊要施妙法,閃開一片空地。亂塵大師手摸鼻端,吸了口氣,念了聲“移!”。一刹那旋風飆升,白霧翻卷彌漫。這是搬運法最高層次,名為“縮天遁地”。少時風停霧散,桃夭夭出現在空地中,身前趴著兩個怪物,赫然就是夔相與刑天。

龍百靈心頭怦怦亂跳,叫道:“相公!”急待上前相助,跑兩步又停住,盯著桃夭夭直發愣。

隻見桃夭夭紮著馬步,手拿鼓槌左敲右打。兩個魔頭體形縮小了數倍,各自抱住他的小腿,耷拉舌頭“爺爺,外公”的亂叫。夔相稍有怠意,腦袋慘遭槌擊,哼哼著抗議:“不公平,我,我連挨兩回!”

桃夭夭道:“你該叫我外公,刑天叫爺爺,你叫錯了當然該罰!”揮手又是幾下,那鼓槌乃上古寶物,足以開山裂金,震碎妖魔魂魄。夔相被敲得眼冒金星,一迭聲亂喊“外公,外公......”

眾弟子麵麵相覷,龍百靈掩口而笑,李鳳歧拍著額頭道:“我對這家夥,完全沒話講了!”小雪氣得七竅生煙,咬牙暗想“你倒玩的開心,白叫別人提心吊膽!”

這時候,桃夭夭才發現回到峨嵋,歡然道:“啊哈,我回來啦!師尊,你這劍術挺管用。兩個笨蛋耗光了力氣,就是推不動我,還被我打的服服帖帖,叫什麽就幹什麽,不信問他們。”兩個魔頭匍匐投地,連稱“情願歸附,聽任調遣。”

亂塵大師道:“既如此,定陽針你留著用罷。”

仙界盡人皆知,定陽針乃天龍神將專用神劍。亂塵傳劍給桃夭夭,意思再明白不過。但眼瞧桃夭夭笑嘻嘻的樣子,哪有半點天龍神將的威儀?峨嵋眾徒暗自搖頭,黃幽悄聲問道:“師尊,您......您真要他統率玄門九陽?”

亂塵大師神情凝重,緩緩道:“天命使然,將來自見分曉。”轉身連聲呼喝,指示奇巧弟子去往黑水村,召集村民修複被毀斷橋,乾坤十二劍把守入山要隘,清修童子打掃自然宮,準備開堂納徒大典等等事務。登時人眾奔走,峨嵋仙境一片繁忙。

果然過了三天,正式舉行拜師典禮,數名新弟子羅列成排。桃夭夭位於隊伍最前端,儼然已有同輩首領的意味。

其時正當早晨,朝陽初升,彩霞絢麗,璿璣峰頂銀妝素裹,自然宮外燦然生光。大殿內的氣氛肅穆,玄門眾徒成兩隊相對而站。除了遠赴南方的馭獸弟子,雲遊修行的風雷新秀唐連璧,其餘精英盡皆到齊。桃夭夭換了新衣裳,儀容光鮮精神煥發,眼望小雪近在咫尺,自感身份重要,心裏說不出的得意舒暢。

大殿擺設香案,掛了祖師紫元宗的畫像。祭拜過祖師,淩波宣讀峨嵋戒條,五大戒十小戒:禁欺師謗祖,禁戕害同門,禁恃強淩弱,禁結交妖孽,禁抑善行惡,餘等小戒闡釋備細。桃夭夭領著新弟子們受戒,允諾一體奉行。淩波講完門規,特意囑咐:“桃師弟肩負父誌,更應謹言慎為,給大家做好表率。”

桃夭夭對父親沒好感,常想他早早死了倒輕省,撇下孤兒寡母受盡龍家欺辱,實在不算什麽好漢子。此刻聞聽淩波告誡,嘴裏唯唯諾諾,肚子裏暗笑“我才懶得管老爹有何誌願,也沒興趣修煉道法。隻要能娶小雪為妻,立馬撒腿走人。峨嵋派這麽多高手,誰不比我強百倍?硬要我當什麽天龍神將,定會誤了峨嵋派的大事。”

典禮將近結束,最後的儀式是拜師。新弟子們蹈舞揚塵,老老實實朝亂塵跪倒。一片趴伏的人群中,桃夭夭挺身而立,顯得尤為刺目。黃幽喝道:“桃夭夭,為何不拜師尊?”

桃夭夭微笑道:“師尊大人大量,小徒有三件小事,求您老人家允準,然後咱們再行拜師大禮。”

一語既出,眾弟子駭然瞠目,拜師居然開出條件,實是空前絕後的奇聞。李鳳歧差點笑出聲,暗道“好好,桃兄弟確實夠狠。不象我早年逆來順受,比我強多啦。”

亂塵大師愣了愣,也不著惱,問道:“什麽事,你說來聽聽。”

桃夭夭道:“第一件,取消苛待求仙者的規矩。與我同來的陸寬,鉉叔,丁誌玄,還有那小狐狸紅袖,皆為天性純良,誠心投靠,懇請師尊收納他們加入峨嵋。”

亂塵道:“嗯,得誌不忘舊友,義氣可嘉,我答應了。許青鉉離山後安守本分,前罪已贖,也可重回玄門。至於那小狐狸麽?先去後山逸性穀,隨馭獸門的獸類修煉,妖氣未除盡之前,不許她踏入玄真界。”

桃夭夭道:“第二件,派人護送龍姑娘回武陵。既要保證她的安全,又要嚴防她中途走脫。”

今晨典禮伊始,亂塵吩咐龍百靈隨眾進殿,站在靠近香案的重要位置。眾人不明所以,但百靈已心領神會。此刻桃夭夭要她回家,亂塵大師便笑道:“此事麽,須當征求龍姑娘的意向。龍姑娘,你意下如何?”

百靈歎口氣,道:“早先賣身問路,幸為大師所獲。惟有投拜座下為徒,終生任從驅策了。若不收我,外人必笑大師先錄後棄,言而無信。”

亂塵哈哈大笑,道:“這個鬼精靈丫頭,賣身問路,伏下了混進峨嵋的這步棋。好罷,如你所願,也跪下磕頭吧!”

龍百靈盈盈叩首道:“師尊在上,容徒兒參拜。”心中尋思“相公入門已成定局。唉,我隻有陪伴他身邊,才能設法令他回心轉意。”

桃夭夭也在盤算“靈兒巧思善謀,精通仙術,即便送她到天涯海角,遲早會找到我。況且女兒家獨自流浪,難保沒個閃失,不如留在身邊有個照應。”當下拿定主意,道:“既然是師尊的意思,那就這麽辦吧。但第三件事,您無論如何要答應我。”

他搖頭晃腦,故意拖長腔調,顯得十分鄭重。大夥兒均感好奇,李鳳歧,龍百靈,淩波等人天性聰慧,猜到第三件是什麽事,但都不相信他敢當眾宣揚。李鳳歧手心捏了把汗,暗道“兄弟別亂來啊,入門的當天,你就要弄個地覆天翻.....”

怎奈桃夭夭膽大包天,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朗聲道:“第三件事麽,請師尊將東野小雪姑娘,許配給我......”

剛說到這兒,小雪早漲紅了臉,“騰”的衝出隊列,道:“不!我,我不......”欲待拒絕,又不願跟桃夭夭扯上關係。眾目睽睽中情急意亂,指著龍百靈道:“師尊,我不跟這女子同門!她若加入劍仙門,我.....我寧可自廢道行。”

百靈道:“誰願跟你同門?我瞧攝魂術挺好玩兒的,學那個算了。”正眼也沒瞧小雪,輕描淡寫的補了一句“劍術那麽差勁,廢不廢有何區別?”

小雪還嘴道:“我再廢,也比到處找人嫁的白癡強些!”

百靈道:“是啊,你不嫁人。誰願娶個又醜又潑的野人呢。”

小雪大怒,道:“你說誰?白癡。”

百靈笑道:“野人在亂說,倒來問別人。”

桃夭夭趕忙勸解:“別耍小孩子脾氣啦,兩位給點麵子,休戰講和罷。小雪你不樂意,提親的事咱們慢慢商量.......”

自然宮裏吵成一片,玄門眾徒相顧苦笑。亂塵大師卻不理會,極目遙望天際,神遊萬裏之外。

他暗暗發問“天命的大任,將由這些孩子完成麽?”

門外旭日扶搖,萬物招展。晨曦中風光煥然,峨嵋蜀山迎來了新的一天。

(第一部完)

後部預告

龍百靈為何對桃夭夭一往情深?

小雪會不會接受桃夭夭的愛意?

桃夭夭能否修成大道,統率玄門?

馭獸門聯合百花教,遠征魔穴普善島。

風雷少年唐連璧炫目登場,八荒雷炎流毀天滅地。

李鳳歧作出驚人的行動,瀟湘花雨再寫傳奇。

正邪雙方海天大戰,場麵宏闊激烈,神功異術層出不窮。

妖皇座下魔王現身,峨嵋弟子化作“毒血活屍”。

身入百萬妖靈聚集的魔界異域,桃夭夭經曆了匪夷所思的奇遇。

至高無上的法寶即將亮相,“滅世預言”會成為真實嗎?

《玄門》後續故事,男主角真正開始的成長曆程,將在第二部“入道篇”中精彩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