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九陽初成赤龍翻11

瞧著她佯裝生氣的情態,嬌俏又純真。桃夭夭心想“瞧她這架勢,真有點桃家小媳婦的味道了。成婚後我若是不聽話,她就用這樣可愛的眼神瞪著我。”心裏甚感甜蜜,笑道:“你哪會伺候人吃飯,舞劍砍人還差不多,我自己來吧。”接過碗盛飯舀湯。小雪頗不服氣,道:“豈止伺候你吃飯,給你換衣洗澡擦屁……我都做過。你那會兒滿臉流鼻涕,髒也髒死了。”

桃夭夭停筷放碗,抬頭道:“洗澡?你給我洗澡?”小雪俏臉暈紅,撇著嘴道:“不信啊?你左邊屁股並排長著三顆痣,對不對,我要沒給你洗過澡怎會曉得?”

桃夭夭一驚,右手自然而然摸到自家臀部,那動作滑稽至極,好象敞了風要遮擋屁股似的。小雪撐著桌子笑彎了腰,口裏叫喚:“哎喲喲,當麵揭醜,等這天我等了好久。”一沒留神,手掌滑開向前跌出,身子直滾進他懷裏。桃夭夭順勢抱住,心頭怦怦亂跳,但覺情熱如火再難抑製。小雪忽而也不笑了,仰著臉眼波輕顫,似乎很害怕,又象等待著什麽。兩人四目相接,嘴唇間的距離逐漸縮短了……

就在這時,門環“喀”的輕響,有人咳嗽道:“孩兒,你哪兒不舒服?”屋裏兩人如遭雷電穿身,霍然分開站直。桃夭夭朝門口看去,卻見琰瑤環手捧瓷盞,和顏悅色的道:“聽說你吃不下飯,我特意熬些參湯送來。”跨檻入屋,仿佛才看清麵前有誰,故作驚態:“哎呀,小雪姑娘也在。深夜還找師尊學法,當真勤奮刻苦。”

自那晚摩天崖交談之後,小雪就疏遠著琰瑤環,總覺她們母女秉性一脈,均是滿腹機巧,陰陽怪氣,令人摸不準虛實。此時被驚了濃情,心裏更感不快,向桃夭夭道:“你早些歇著,明日咱們再來煉劍。”一扭頭昂然而出,對琰瑤環也來個視而不見。桃夭夭明知就裏,無計分解,惟有暗中喟歎“女人就是麻煩,相互間總有理不清的亂麻,扯不完的雞毛蒜皮,置身於中教人頭疼。同是至愛親者,大哥他們直來直往,爽朗痛快,相處便沒這些煩惱。”

正想間,琰瑤環捧湯碗蹩近桌前,口中輕喚:“好孩子,趁熱快喝了它。”山徑崎嶇濕滑,廚房至此半裏多路,湯水竟齊沿而平,半點都沒灑出。瑤環又非身強力壯的粗使奴婢,一路捧到屋中,不知耗了多少精神氣力。桃夭夭接在手裏沉甸甸的,自忖“是我想錯了,兄弟之情怎好女眷之情作比較?女子柔情,柔則細膩,細則多愁善感。娘親和小雪待我情雖兩異,卻同樣細致入微。我身受她們關愛之時,還在計較她們瑣碎小氣,端的不識好歹。”感動歉疚並生,手端湯碗怔怔發愣。

琰瑤環絞著雙手,立在旁邊等了許久,小聲勸道:“快喝了吧,涼了傷胃。”自古母親關懷兒子,哪有這等小心殷勤,好象生怕聲音高了會得罪他,與昔時又打又罵,頤指氣使的惡相簡直判若兩人。

桃夭夭道:“娘,您別一天幾趟往我這兒跑。端水送衣的雜活,自有紅袖他們去做。”琰瑤環當他厭棄自己,含淚向門外退,連說:“是,是我不好,我不來吧。”桃夭夭見她會錯了意,忙拉住笑道:“怪我笨嘴拙舌,我是怕累著了娘,您來探視孩兒,兒高興還來不及呢。隻是山道難走,怎叫人放心得下,按理當兒子每天去給您請安。”

勸告間覷其神色,猶帶幾許淒惶。桃夭夭遂扶琰瑤環到椅上坐好,兩手貼髀,雙膝一並,端端正正跪在她腳前道:“幾個月忙於派中事務,疏慢了娘親,好些話不曾講明。望您見責之餘,容兒子上複兩句肺腑之言。”咚咚的連磕四個響頭。瑤環驚問:“你這是幹什麽?我沒責怪你……”

桃夭夭道:“孩兒兩世為人,前身受您養育之情,此身蒙您再造之恩,恩情深重豈可忘負。先前曾說‘化成灰都是您的兒子。’果真娘親千辛萬苦,挑揀骨灰令我重生於世間,可見母子份定實出天意。常言道得好‘生處不及養處’,人之為親,貴乎情真,血緣猶在其次。所以娘親萬勿記念過往的錯失,或以骨肉庸論為憑,待孩兒如尊客,那樣倒顯得生分了。”

一席告求,聽得琰瑤環淚如雨下,站起身兩袖發抖,雙唇輕嚅:“麻姑指出我的過錯,先失掉丈夫,後失去孩兒,全因我不懂人情,自己種下的苦果自己嚐,她說我總是醒悟的太遲……”霍地屈膝伸臂,抱著桃夭夭大哭:“醒悟太遲,嗚嗚,人情好難懂啊…...”

桃夭夭安慰道:“不遲不遲,兒子不是好好在您眼前麽?”扶著她坐回椅中,低頭看胸襟淚濕一片,故意鼓起腮幫子,道:“成日裏被你們抱來抱去,又是親熱又是揉弄,峨嵋大師尊倒象個三歲小孩兒,忒沒出息了啊。”琰瑤環給他逗的破涕為笑,拭淚道:“是啊,我孩兒長大了,整天給女人圍著轉,實在太不成樣。”此時她心境已變,眷愛桃夭夭之深,恨不能熬身為羹以滋其身,說道:“長大歸長大,還得聽娘的話,這碗湯趁早喝了吧。”桃夭夭端起碗一飲而盡。瑤環道:“好喝麽,拿長白山千年人參煮的。丹藥首徒藏如珍寶,告訴他師尊要用才肯給我。唉,人是鐵飯是鋼,光吃補品不成,這桌子飯菜做的很好啊,你幹嘛不吃?該不是等娘來喂你?”說著端碗拿筷,挨近前來。

桃夭夭啞然而笑,尋思“娘親怎地和小雪一個調,都拿我當小孩那麽疼。”忽起一念,退開飯碗道:“先不忙吃飯,我有件要緊的事想向娘打聽。”瑤環見他辭色鄭重,放下碗道:“什麽要緊事?”桃夭夭沉思片刻,忽問:“天山仙宗最高的無為仙境,究是何許光景,那位仙聖的道行最深?”

瑤環吃了一驚,道:“你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桃夭夭道:“孩兒深睡數十日,夢中悟出三易真理,隻道因自身特異,超越了仙體,神體等道果,加之早先攝入連山歸藏易圖。內外形神應合,方生如此殊妙的奇變。”背手走了幾步,回視桌上道:“大哥及諸弟子的想法大致相若,惟小雪無心道出懸疑。今天下午偶爾得閑,又覺饑渴感猶存。這一節就更怪了,我好象仍然是人類的凡體,如何能悟三易?細細追想多時,那睡夢裏靈感動轉不休,似被某種至強無匹的力量撥轉著,通靈傳意,進而逐次解開三易的奧秘。”

言述到此,他輕咬下唇回想:“那力量向靈魂最深處傳遞訊息,精確微妙勝過文字,言語,實在無法描摹……我想具有如斯無上神通,且又兼曉三易,必然是天山最上層的仙靈,娘的看法怎樣?”

屋子裏沉寂了好一陣,琰瑤環仰視房頂,歎口氣道:“常年在風塵裏打滾,仙界的事我快忘的差不多了。”轉目看著桃夭夭說:“但類似情形我還有點印象,據我料想,你是初步化成了無憂法體。”

桃夭夭道:“法體!”瑤環道:“我剛入世時缺少仙露作食料,險些饑渴而死,服用昆侖丹藥解危。宓文妃曾對我言道,仙道中神體,仙體,法體種類繁多,惟獨無憂法體不可斷缺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