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再將寇血染長灘9

六梵波旬眼前一黑,四肢百骸間響起密密麻麻的破裂聲。這並非先前的骨肉損傷,而是經絡內丹迅速崩解,碎屍萬段的苦楚驟然來臨了,獸忍長老恐怖的耐受力也達到匪夷所思的境地。一挺腰又站起來,魔氣支撐殘軀,瞋目暴吼:“殺!”身廓兩側再度**起血海,又衝出成千上萬的魔獸。那邊龍虎神獸縱騰飛撲,倏地穿過獸群,速度快若打閃。隻見所經處許多影像一現即逝,分不清是神獸還是百裏文虎本人,一個個宛如佛經道卷裏描繪的伏魔金剛。萬千魔獸登即碎散,六梵波旬頭頸被虎爪鉗住,一股力道穿透頭頸,身體轟然陷入地底。這種勁勢無可抗禦。沒等他醒過神,文虎猛地又將他提起,摔下,一遍遍周而複始,儼然要以這最暴烈的方式催垮他的意誌。六梵波旬耳朵嗡嗡作鳴,那聲威猛的“殺”再也喊不出口,魔氣在殘酷的折磨中慢慢瓦解了。隻覺周遭黑暗如深夜,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劇痛驚醒,一睜開眼,就看見百裏文虎坐在對麵的岩石上。

龍虎神獸已收起,文虎滿身是血,略帶疲倦的說道:“不得不承認,剛才那通折騰把我累得夠嗆。”

六梵波旬一驚,掙紮欲起,卻發覺掙不起身,低頭一瞧毛骨悚然,原來四肢已被截斷,肚子也給剖開了,黃白相間的五髒六腑流了一地。

百裏文虎道:“我說很累,可不是指那場打鬥。像你這樣瘋野的家夥,一戰敗就會身亡。要整治你又不能讓你這麽死了,嘿嘿,還真費了我不少工夫。”他施放真氣封鎖對方細微血脈,免得斷肢剖腹時危及性命,卻又不致令魔氣重新聚攏,如此手法恐怕魔芋大夫都難以做到。其費力之甚,精微之極,的確遠遠超過直接將敵人擊斃。

此時此景,肉體苦痛已居末次,精神的崩潰才難忍受。六梵波旬渾濁的眼珠裏忽然流露出驚恐的目光,想狂聲大喊,哪知喊聲竟帶了哭腔:“我是蒼龍部獸忍長老!給我……給我武士的死法!”

文虎的臉色漸漸沉冷,走近前蹲下身道:“據說,蒼龍部以前經常潛入沿海,擄掠中國小孩充當獸忍部徒。”

六梵波旬道:“哦……啊!”

文虎又問:“你們逼迫小孩親手殺掉親生父母,年紀稍大點的,還強迫他們**自己的姐妹,是麽?”獸忍做下如此惡行,倒並非單純為了發泄獸性,主要是讓孩童廢棄倫常,泯滅良知,進而將其訓練成毫無人性的野獸。梅山兄弟多年間追查敵蹤,諸多隱秘查悉詳實,近期都已稟報過文虎。

六梵波旬早被對方神威震懾,仿佛老虎注視下的羊羔,不由自主的應道:“是,是的。”

文虎點點頭,嘴邊泛起一絲笑紋,說道:“你知道麽,其實我很喜歡你們這種行性凶殘的惡棍。越是凶惡我越中意,逮到了怎麽折騰都不會覺得過分。”說著右手摸向腰後,指尖撚起一根黑色鐵哨。他口中語氣平淡如水,六梵波旬聽來卻似破膽驚雷:“我出生的那個部落,抓住敵方勇士定會挖眼割鼻,剝皮抽筋,一點一點的弄死,因為我們相信那麽做可以奪取他們的勇氣。後來拜入峨嵋玄門,亂塵大師教導說‘行事要寬仁’,還經常告誡我‘殺伐切忌殘酷’。嗬嗬,恩師訓誡怎敢背棄,但是他也說過‘為人不可忘本’。是了,為人不可忘本,多虧有你們這些似人非人的東西落到手裏,讓我還能記起家鄉的風俗......”

六梵波旬忽地大叫:“我是東瀛的武士!你要殺便快殺,不要......你若是英雄好漢,就不要這般虐待我!”他習慣以獸吼表達意思,此刻滿懷驚懼,竟而又說起人類的語言來了。隻是口氣尚硬,大概過會兒才能徹底順服,但百裏文虎沒給他服軟求饒的時間,抓住頭皮扭了個圈,“喀喀”頸椎聲帶盡被擰斷。六梵波旬驚悸的叫聲好像撞上了一堵牆,給硬生生彈回肚中,眼前一切變成了夢魘,偏偏又死不了,感受反而異常的靈敏深刻。

隨即,文虎將鐵哨放入唇間,腮部微微鼓起。馭獸弟子都會用音樂調訓神獸,他那哨子由玄鐵打造,吹出的曲調人耳聽不見,卻能召來最為強悍的獸類。頃刻間,樹林“悉悉簌簌”搖曳,五六雙綠油油的眼睛晃動。時近黃昏,林中陰暗,看起來就像自地獄飄出的鬼火。百裏文虎森然道:“啃噬弱者是畜類本性,你既那麽想當畜生,就好好體驗一下這滋味罷。”三頭猛獸漸次走近,一狼一豺一野豬,分別是附近獸群的王者。也隻有夠級別的獸王,才敢循著哨聲前來。但為文虎氣魄所懾,雖然被血腥味逗引的口水橫流,仍然隻是謹小慎微的舔食地上血泊和碎肉,喉嚨裏嗚嗚低鳴,一步步向六梵波旬靠攏。眼看利齒分屍的慘劇即將上演,六梵波旬最後一絲凶性也化為烏有。他原先並不怕死,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撕扯,被掏空,被啃骨吸髓,任憑是誰都難免暗生悸戰。跟野獸打了一輩子交道,他明白之所以還沒有被活吞,全因百裏文虎在場。極度恐懼引發昏亂,他竟盼望勢不兩立的敵人留在身邊,不能開口出言,眼底卻流露出求懇的神色。

但文虎再也沒理睬他,忽地喝道:“出來!”仿佛半天裏響起霹靂,樹梢“撲”的掉下一個黑影,化作青煙向海飛遁,卻怎逃得脫魔屠的手掌。隻見五道勁氣劃過暮色,自上方如虎爪般抓落。百裏文虎手指張開,早將一人按在掌底,問道:“你叫做狂阿彌,是也不是?”

狂阿彌全身抖戰如篩糠,顫聲道:“是......是.......”被魔屠抓住豈能好死,縱是成名已久的赤垣部尊者,也已嚇的魂不附體了。六梵波旬眼光忽而透出喜色,臨死的惡棍總希望有人陪葬,哪知文虎下麵的話差點令他當場氣斃。

隻聽魔屠說道:“狂阿彌平生未沾血腥,剛才也沒跟我對敵。也罷,就放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