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歡宴苦酒曲難諧1

眾人暗自吃驚,隻道唐連璧下了狠手,將數千金輪教眾盡數誅殺。須臾雲霧散去,唐連璧早沒了蹤影。眾教徒口眼緊閉,坐姿僵直,皮膚結了薄薄的冰淩,而鼻端呼出白氣,顯然都還活著。李鳳歧點頭道:“這法子好——這些人被‘冥霜鎖魂術’所困,這輩子都休想脫逃,大家可以安心回去睡大覺了。”

桃夭夭記起血嬰被縛,也是類似的情形,料想唐連璧常用此法禁錮敵人,說道:“大哥,金輪教實力大損,趁此滅了他們的老巢,豈不幹淨?”

李鳳歧眼望那巨大的金輪,搖頭道:“金輪教若輕易可滅,老子早滅它十七八回了。對方盡遣小嘍羅送死,多半藏有詭計。殺了他們,怕是正中殊勝佛下懷。”手臂一揮,示意速離。眾人再無異議,乘黃幽的風遁返回船隊。

這時剛過晌午,大船上早擺好了酒宴,卻遲遲未開席。直到雲分影現,李鳳歧等人從天而降,百花教主才吩咐溫酒上菜。席間談及此戰經過,黃夢龍大讚李鳳歧:“幸虧李師弟機警,沒殺那些邪徒,否則麻煩就大了。”

眾人忙問原由,黃夢龍道:“西域邪教崇尚血祭,常用活人作為祭品,吸引古魔凶靈前來享食。然後由教主舉行儀式,驅使凶魔消滅敵人。幾千邪教徒癡迷已深,若殺之,恰恰成全他們舍身護教的邪願。死前邪願滿懷,死後血風凝結,更易招來強大的凶魔,那時反倒不好應付。”

蘭世芳道:“唐師兄冰凍邪徒,困而不殺,顯是出於同理,他見機也很敏捷。”提到唐連璧,讚語脫口而出,又念他行蹤莫測,匆匆一晤不知去向,心下不禁悵然。

黃夢龍道:“普善島與我峨嵋仙境相仿,本是世外異界。後被金輪教占據,當作邪教總壇。內建極樂堡,外設火鴉陣,下方布置壇城,端的固若金湯。更有神聖金光法輪居中鎮守,外敵絕難突破。”

桃夭夭道:“普善島上空有個大輪子,就是什麽神聖金光法輪?”

黃夢龍道:“對,全名稱作‘至尊圓滿大神聖金光法輪’,能夠吸取死屍魂魄,轉化成召魔的金光,乃金輪教的頭等祭器。島外的三眼火鴉是召魔祭使,從各地吞得死人血肉,再投入法輪*,日夜不輟,以增金輪效力。”

小雪道:“照這麽說,他們死的人越多,魔力越強,那怎麽跟他們鬥?”

黃夢龍喝了口酒,笑道:“擒賊先擒王,眾邪徒受製,金輪教主殊勝佛定將主動出擊。我們在普善島外埋伏,尋機除掉元凶,邪教自會瓦解。”

正談論間,一名侍衛進來稟告,說救回來的民女吐得昏天黑地,有些已現虛脫跡象,請示如何搶救。原來民女們久陷魔巢,陰氣侵入筋絡,見了天日正邪相衝,全都患了急症。船上藥物雖齊,用了沒怎麽見效。神農弟子專擅醫療,素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當下燕盈姝推案離席,隨侍衛前去診治。

桃夭夭見她起身,回想先前縱橫敵陣,全靠神農醫術護體,感歎道:“大師姐籌謀慎密,她安排燕師姐臨陣治傷,真是解決了後顧之憂。金輪教主再強,我們也是穩操勝券。”

黃夢龍道:“玄門弟子出戰,必定分工協作。劍仙抗敵,神農主治,卜籌,攝魂,從旁輔助;馭獸,遁甲伺機進攻。嗬嗬,我等組成小型的真武陣法,對付金輪教綽綽有餘。”他言至興高,舉杯道:“卜籌遁甲二位首徒出山,此役必勝。凶頑授首之時,便是門派重興之機,請滿飲此杯為賀。”

黃夢龍資格頗老,逢他相敬,兩位首徒飲幹酒盞。黃幽道:“峨嵋派幾經重挫,近年元氣稍複。清剿區區金輪教,我們幾人已足夠,用不著暴露實力。”

孤萍道:“受淩波囑命,我們昨夜趕到伏浪嶼。聽說桃夭夭已闖入魔巢,才臨時決定出擊的。”說著端起一杯酒,堆下笑容,道:“幸虧是李師兄帶隊,初戰即告大勝。小妹佩服,來,且喝了這杯,祝師兄早日擔起峨嵋派大任!”

李鳳歧板著個臭臉,搖頭道:“不喝,不喝,這酒喝起來沒滋味。”

百花教主道:“想是米酒不夠勁兒,李兄喝慣了燒酒,我叫人去準備。”

李鳳歧未置可否,歎道:“枉我肝膽相照,沒想到你是無情之人。唉,他媽的還有什麽心情喝酒?”

幾個月來,歐陽孤萍奉命“勾引”李鳳歧,打情罵俏親近熱乎,從未遭受這般生硬的拒絕。孤萍暗覺奇怪,凝思回憶,以為處置金輪徒眾時自己態度冷酷,違背了李鳳歧寬仁恕惡的原則,所以現在他不高興。念及此節,陪笑道:“師兄,你誤會了.....”

李鳳歧不理不睬,四腳朝天的往地板上一躺,仰麵長歎:“冷麵冷心,沒肝沒肺,叫人家傷心欲碎的家夥,我看錯你了啊!”

桃夭夭臉上青一陣兒,白一陣兒,酒杯在指間微顫。李鳳歧言行瘋癲,眾人見慣不怪,唯有桃夭夭知道,大哥話裏有話,明著針對歐陽孤萍,實是責備他對龍百靈太過冷淡。

自從回船之後,桃夭夭便和小雪形影緊隨,眉目傳意。召英甚是乖覺,瞧出兩人的關係,特意安排他倆貼肩而坐。酒席中美食美器,金玉生輝,少年兒女換了新衣,真象瑤池仙宮裏的一對璧人。酒宴平添許多喜氣,大夥兒祝酒,必然兩人同敬,隱隱然竟有祝賀訂婚的意思。

艙內氛圍熱烈,龍百靈坐在角落裏,別人舉杯,她也舉杯,拿酒當水喝,一口菜不吃,神態平靜又呆滯。那秀美無瑕的容顏,悄然失了活力,宛如冰崖上的一枝幽蘭。桃夭夭偷偷望了她幾眼,心頭如針紮,暗思“長痛不如短痛,早點斷了跟我的牽連,對靈兒大有好處。”

那壁廂李鳳歧躺倒不起,嘴裏嘰嚕的數落。黃幽等人都知他回山後的慣習,隻當此時無端生事,又在故意拿歐陽孤萍找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