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就這樣在三千世界中往返了不知多久。

直到快要氣竭時,終於看到曙光。

那是三千世界中的最後一個世界。

碎片微弱渺小,卻釋放著生機勃勃的力量。

她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

“唰——”

熟悉的吸力襲來,將她卷入其中。

一陣天旋地轉後,她來到最後一個世界。

入目的是一片山野。

兩個女孩兒正在山上奔跑。

“煙兒,等等我!”

“今天膳房有雞腿,再晚就要被搶光了!”

看到兩個女孩兒身上穿著道服,南星有些失望。

之前她進入的世界也有此類場景。

後世的她成為玄師在山上修行,萬俟闌夜卻早已死去。

難道這個世界也是一樣嗎?

可是,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南星深呼吸,暫時拋卻那些雜念,握緊手中的“溯月”,閉目感知了一下這個世界中她和萬俟闌夜的命數。

幾秒後,她倏然睜開雙眼!

眼中旋即閃過一絲欣喜。

之前那些世界裏她和萬俟闌夜的命數皆已成定局。

但在這裏,他們還沒出生!

這說明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南星按捺住心頭激動的情緒。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再執著於改變過去。

看遍三千世界後,隻希望某個世界的她能萬俟闌夜走到一起。

這是她的夙願。

也是她的執念。

……

此後一段時間,南星一直徘徊於飛星廟附近。

通過“溯月”,她得知自己的母親和萬俟闌夜的母親都是這座道觀的玄師。

一個叫許煙,一個叫薑雨。

兩人如今還隻是八九歲的孩童。

南星偶爾利用法術凝成虛影潛入道觀觀察兩人的一舉一動。

這期間,一直在思考如何改變這個世界中她和萬俟闌夜的結局。

依照其它世界的規律,若她不加幹涉,她和萬俟闌夜隻有兩個下場。

要麽兩敗俱傷,要麽毫無瓜葛。

萬俟闌夜會以各種方式死在她手裏。

如果沒有,就會被天道收走壽數,成為短命鬼。

意識到這一點,南星心裏有了計劃。

此後她消失了一段時間。

再回到飛星廟已是次年夏天。

她穿上一身黑袍,幻化成老者的模樣,在飛星廟山崖上找到了許煙和薑雨。

兩個女孩兒看到她一愣,“您找誰?”

南星不語,從口袋裏掏出兩半玉佩。

“這個送給你們,一人一半。”

玉佩花紋別致,在日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薑雨剛要伸手,就被許煙按下。

她警惕地看著南星,“你是誰,為什麽送我們這個東西?”

“這是雙生玉佩,你們務必好好保存,這關乎著兩個人的命運。”

南星說完,將兩半玉佩分別塞到她們手裏。

許煙挑眉,“你說的那兩個人是誰,我們認識嗎?”

“現在還不認識,但以後會認識的。”南星頓了頓,“我該走了,記住我說的話。”

話音剛落,南星便感覺到掌心的“溯月”開始發燙。

她知道,是她送出玉佩的行為讓她和萬俟闌夜命運發生了轉變。

南星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這大半年她一直在尋找雙生玉佩的下落。

雖然這個世界與她所在的世界版圖相同,但畢竟已經過去那麽多年,想找到當年珍藏在大成國的法器並不容易。

所幸她找到玉佩的時候,玉佩完好無損,其上真氣尚存。

隻要把這兩塊玉佩分別交給她和萬俟闌夜的母親,後世的她和萬俟闌夜出生後,氣運線就會被強行連在一起。

而兩塊玉佩中代表“陽麵”的那一塊,會給萬俟闌夜帶來超乎常人的氣運。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讓這個世界的“她”拯救萬俟闌夜的方法。

隻要萬俟闌夜成為氣運之子,而他們又連接在一起,就會雙劍合璧,創造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雖然他不確定這樣能否成功。

但無論如何……

南星再次回頭,目光落在兩個小女孩兒身上。

希望的種子已經種下。

結局如何,全看兩人的造化。

……

南星離開最後一個世界後,周圍虛影開始崩塌。

再回神,已回到法陣中央。

天地萬象恢複如常。

她看向掌心。

“溯月”光芒消退,似乎已經失去了效力。

南星苦笑。

她原是想開啟回溯之陣,回到過去拯救自己和萬俟闌夜。

卻陰差陽錯觸發三千世界,看到了她和萬俟闌夜無數相同的結局。

好在……她的夙願已經完成。

思及此,南星抽出腰間佩劍舉到頸間。

這幾百年她已經活夠了。

眼下飛花教人才眾多,早已不再需要她這位“老人”。

她也是時候像萬俟闌夜說的那樣,結束這一切……

就在她手腕準備發力時。

“唰——”

一股巨力將她從夢境中猛地拽了出去。

南星隻覺跌入無盡深淵,周圍漆黑一片。

隱約間,聽到什麽人在說話。

“結局已定。”

“離開他,才是真正的解脫……”

南星努力撥開眼前黑霧。

終於,她看清靈淵道祖的身影。

“還記得我是誰嗎?”

“……”

“你又記得自己是誰嗎?”

靈淵道祖看著她,目光胸有成竹。

他堅信南星在夢中百年,早已認定自己是“虞星落”,不會再對現世的傅輕宴有什麽留戀。

然而,下一秒。

南星掙紮著站起來,一字一句道:“我是南星。”

靈淵道祖眉頭一皺。

怎麽會!

她才剛剛脫出夢境,怎麽會這麽快想起自己是誰?

南星冷笑,“怎麽,很意外嗎?我不僅知道自己是南星,還知道傅輕宴是萬俟闌夜的轉世,我知道這是三千世界中的最後一個世界,我們必須在一起……”

“你……!”

靈淵道祖怔住。

他沒想到南星竟然在夢裏找到回溯之法,還激活了平行時空!

明明正常情況下,隻要萬俟闌夜死亡,她就會從夢境中脫出。

為什麽她還會繼續留在那裏?

“你是怎麽做到的?”靈淵道祖忍不住問。

“是執念。”南星一字一句,“改變命運的執念。”

因為她太想回到過去,所以在萬俟闌夜死後也沒有醒來,而是繼續在夢裏度過百年,直到研究出回溯法陣。

靈淵道祖沉默許久。

而後,驀地笑了出來。

“你還真是塊硬骨頭。”

“……”

“既然你想起來了,說明這最後一個辦法對你也無效。”靈淵道祖眸光一凜,“我來此地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助你醒悟,如果這樣不行,就隻能使用強硬的手段了。”

南星撐著身子,氣若遊絲問:“為什麽一定要拆散我們?這一世的他沒害過任何人。”

“因為他是魔尊轉世,是玄門之恥。”靈淵道祖沉聲,“若他有朝一日像你一樣記憶複蘇,壓製在他身體裏的魔性便會一發不可收拾,這不是他能控製的,也不是你能控製的。”

“……”

“還記得萬俟闌夜最後跟你說的話嗎?若他不死,大成國便會生靈塗炭。這是天機池的警示,所以三千世界裏的每一個世界他都死去了,這個世界也該一樣。”

“……”

“你和他結婚,就是站在玄門對立麵,你若不斬斷氣運線,就更是助紂為虐!”

南星實在聽不下去了。

她索性走到靈淵道長麵前,“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他,要殺要剮隨你便。”

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當初母親和湛阿姨遇到的“神秘人”不是別人,正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她不會再違背自己的本心了。

靈淵道祖對南星的態度徹底失望,冷冷道:“那我就遂了你的願。”

說罷,將虛弱的南星用法力纏住,帶著她消失不見。

……

翌日清晨,霍酒酒來叫南星起床。

推開門,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

以為南星出去了,霍酒酒叫上其他人在莊園裏四處尋找,結果什麽也沒找到。

“怎麽回事啊,她去哪了?”

“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傅正陽連忙安慰:“弟妹那麽厲害怎麽可能出事,說不定是逃婚了呢?”

眾人:???

逃婚?

這比出事了還扯吧!

傅輕宴全程眉頭緊鎖。

他不相信南星會逃婚。

但如果是被人帶走,那就更嚴重了。

畢竟能把南星神不知鬼不覺帶走的人,實力肯定非同小可。

“房間裏沒有婚服,南星是穿著婚服走的!”祁寶兒氣喘籲籲跑過來,“昨晚大家有聽到什麽動靜嗎?酒酒,你住得比較近,你什麽都沒聽見嗎?”

霍酒酒搖頭。

妖精三姐妹:“我們也沒有聞到妖氣。”

白葳:“也沒有鬼氣。”

不是妖不是鬼,難道是大活人?

就在大家急得焦頭爛額時,淩霄快步走來,開口就是一句:“房間裏有靈力流動的痕跡。”

“什麽意思?”傅輕宴連忙追問,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明可能是玄門所為。”淩霄表情嚴峻,“隻是不知道誰會這麽做。”

當初看不慣南星的那幾個玄門老古板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如今玄門一派祥和,明麵上沒有和南星不合的,更犯不著婚禮前夜把她劫持了。

“先報警吧。”段清秋道,“不管對方是不是玄門中人,隻要是人,肯定能找到。”

呂光那邊很快接到報案。

得知南星失蹤,立刻出動大量警力去找。

但和想象中一樣,沒有任何進展。

“繼續找吧。”紀芸捏了捏眉心,“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人間蒸發了。”

吩咐完警局的人,紀芸又找到淩霄。

畢竟是特管局出來的,紀芸也清楚這次的事可能是玄門所為,於是問淩霄有沒有什麽對策。

“那人在房間裏留下了氣息,可追根溯源,但需要一些時日。”

“所以,你有辦法找到他?”

淩霄不敢把話說太滿,隻道:“不一定,但我會全力以赴。”

……

南星失蹤一事很快鬧得滿城風雨。

網上關於她失蹤的說法也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被大魔王綁架了。

有人說她逃婚了。

反正不管是哪個說法,仔細想想都站不住腳。

與此同時,華國各大偵探社也集體出動找人。

這期間湛雪連飯都吃不下了,每天盯著手機,生怕錯過什麽有用的信息。

傅輕宴更是徹夜難眠。

明明前一晚他還和南星隔著一扇門說話聊天。

結果隻過了幾個小時,南星就消失了。

他甚至不知道該懷疑到誰頭上。

當晚,淩霄和若虛在莊園布下一道陣法,打算通過殘留的靈氣來定位對方的位置。

但因那人修為太高,試了很多次都沒能成功。

就在兩人束手無策時,蕭月嬋道:“不如把傅輕宴叫來,他不是氣運之子嗎,說不定能幫上忙?”

她記得淩霄說過,南星當初進入鏡像世界就是靠傅輕宴的氣運。

“他能怎麽幫?”

“借點氣運啊。”蕭月嬋低頭看著始終激活不了的陣法,“雖然不一定有用,但總比坐以待斃強。”

若虛聞言道:“她說得有道理,讓傅輕宴過來吧。”

不多時,傅輕宴來到陣法處。

看著傅輕宴本人,淩霄又犯了難。

他是氣運之子沒錯。

但他的氣運要怎麽借?

“你是不是不會?”蕭月嬋雙手環在胸前,“這樣吧,我告訴你步驟,你來操作。”

淩霄剛要點頭,就聽蕭月嬋繼續道:“但我必須提前說清楚,這是邪術的一種……”

“沒關係。”淩霄沉聲,“隻要能找到南星,用邪術又何妨。”

聽到這話,蕭月嬋不禁有些感慨。

淩霄這人既正直,又耿直。

好像往那一站,就是正義使者的化身。

但現在,他卻為了南星拋棄了自己的原則……

“別耽誤時間了,你說,我做。”淩霄表情平靜,沒有半點猶豫。

蕭月嬋點點頭,又看向傅輕宴。

“還有你,傅三少。”

“雖然你氣運充足,但這畢竟是邪術,淩霄又沒嚐試過,一旦失手,你的氣運被掏空,往後可能要倒黴一輩子。”

“倒黴?”傅輕宴輕笑,“還有什麽是比失去她更倒黴的事嗎?”

一句反問,讓蕭月嬋明白了他的決心。

她深呼吸,“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