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初遇的父親夏林生親自幫他們買好了機票,親自送他們到了機場。

這次夏令營活動不同與往年,因為這個夏令營沒有花父親一分錢,所以夏初遇很期待也很驕傲;就為這個沒花一分錢夏初遇不知道跟他炫耀過多少次。

他清晰地記得那時她陽光得意又傲嬌的神情。可是現在,十年過去了,她臉上那股子陽光和傲嬌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隱忍、倔強和不服氣。

一路上夏叔叔有說有笑,直說這樣的活動挺好,既能出去學習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和文化、遊玩、練習外語口語,還能認識更多地方的朋友。

他說,世界很大,年輕的時候就應該多出去走走,不要像他老了之後想走也走不了,牽絆太多。

他還說從小初小學開始,每年不管冬夏都會送她參加各種旅行、探險或是遊學活動。

遊學的時候夏初遇也告訴他,父親隻是想讓自己沒人陪伴的暑假過得充實一些,忙一些,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說白了,父親就是花錢讓她有人陪而已。

之前,宮南卿和夏初遇一樣不喜歡那位父親的做派。但是,遊學這件事改變了他對夏叔叔的看法。

原本暑假之後就是高三,課業緊張,父母不同意他去參加這次夏令營活動。

但是夏叔叔幾次三番上門,終於和父親有了一次深刻的交流,他說,自己是個粗人沒什麽文化也不知道怎麽愛自己的孩子,但是看著孩子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他也覺得很開心。

他說起了自己小時候,他說他這輩子唯一得過的獎,就是小學畢業那年參加縣城的運動會,得到過田徑一等獎。

可比賽結束後,他和他的領隊老師步行走出會場大門,而那個第二名的對手坐在車裏衝他做鬼臉,衝他說HICK,還拚給他聽。

那個時候,他們要到初中才學英語,哪裏知道HICK是啥玩意。

他們都車子那個氣派哦。呼啦一下就從他身邊竄過去了,看得他兩眼直冒光。

鄉下來到孩子哪見過那麽高級的轎車,都看傻了。直到車裏的孩子又叫了他一句,“土老冒”他才回過神來。

“兄弟你知道嗎,從那個時候問才知道,沒見識沒知識是件多可怕的事。”他握著父親的手激動的說。

後來各種由於原因,第二名的孩子去了省隊,而他回到了鄉下。沒有得到去省隊的機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就算自己現在豪車豪宅都有了,也有了自己的運輸大隊,可是他還是不知道省隊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或許,未來孩子能有很多出去遊學、留學的機會,可是錯過了這次,他們永遠不知道這次的國際夏令營是什麽樣子的。”

“兄弟,我想你心裏肯定也有沒去過的省隊,那種遺憾叫咱們這一代人經曆了還不夠嗎?我們現在有條件了,難道讓孩子也經曆一次嗎?”

“我是個俗人沒什麽能耐,我就一個念想,讓小初和兄弟們的孩子人生少一點遺憾,將來出去不會因為沒見識叫人瞧不起。”

“唉,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我們有錢了,村裏的孩子從小就能受到省隊教練的訓練,而且不止田徑,武術散打、籃球、乒乓球,我們現在都有。”

“等來年,工地的項目一完工,拿了錢我們就建個遊泳館,我和兄弟們商量好了,要給孩子們增加遊泳和跳水……”

“你看,我家小初,一直練武術,小時候還得過獎,既能強身健體又能保護自己,這不挺好的嗎?既然孩子喜歡,就讓他們去做,至少努力過經曆過,將來就沒有遺憾了。”

夏叔叔說得很動情,就連父親都被說服了。

整個T城,誰不知道她夏初遇的暴發戶老爹夏林生啊。自從賺了點錢,給村裏捐錢捐車捐圖書館,還修路辦少年宮,又說要在村裏搞自己的運輸隊。因此,連續好幾年獲得了縣勞模的稱號,大家都說這個勞模是錢堆出來的。

可是他們遊學回來,沒想到竟然聽說夏叔叔貪汙公款吞金自殺的消息。

宮南卿不明白一個心中有兄弟,處處都為村裏孩子著想的人,怎麽可能一心隻為錢。

宮南卿不相信,他想要一個真相。

…………

人們都說成年人的相親現場往往就是大型社死現場,可是在夏初遇和對方的相親中,一點也看不出來相親痕跡。

兩個人就像是敘舊未見的老朋友,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

唯一感到尷尬的人可能就是程陳百會了。

之前怕兩人初次見麵,又都沒有談過戀愛會把天聊死,所以計劃她在中間當個調節。可現場根本就沒有她發揮的餘地,中途找個理由先開溜了。

說是開溜,隻是找了個隱蔽的位置暗暗觀察罷了。

“聊了這半天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李樅勳,是小程高兩屆的學長。”對方微笑著介紹自己,說話的時候微微起身幫她續了茶水。

“我叫夏初遇,跟百會是發小。”初遇簡單補充道,伸手虛扶了一把茶杯,“好了好了,謝謝!”

李樅勳看著她,坦言道:“嗯,其實我認識你。”

初遇有點吃驚,“你認識我?也對,我們見過在百會的計算機基礎課上,我幫她打過卡。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沒有向老師揭發我們百會翹課的事。”

“我說的不是那次,是,更早的時候。”他說,英俊的臉微微漲紅,看起來有些緊張。

“你還記得百會剛入學那年,你來學校看她,在經過學海橋的時候嗎?你幫一位校工推著車子上橋。”

“這個……”對他說的事初遇完全沒有印象,心中多了一問,這是新的搭訕技巧嗎?

你做好事被我看見了,所以,我對你一見鍾情?

夏初遇尷尬不失禮貌回答說,“我好像沒有印象,你是不是記錯了?”

“不會錯的。”他一邊說一邊拿出張照片,推到她麵前,微笑著說,“以照片為證。”見她盯著自己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又連忙解釋。

“我沒有別的意思,可能你不知道,我也是攝影愛好者,這張照片已經洗出來很久了。我覺得有必要為它找到主人。”

初遇接過來照片,還真的是她,那時候她剛畢業不久,還留著短發。

“怎麽會?!”

李樅勳解釋道,“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你當時背著畫板,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學校美術學院的學生,所以在美術學院找了好久。直到你那天突然出現在計算機課上,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你。”

“還以為你叫程陳百會,差點就鬧出笑話來了,幸好現在知道你的真名字。”

“嗬嗬。”夏初遇除了尷尬地笑,沒有更好的辦法為自己辯解,“抱歉,給你的工作帶來了困擾。”

“都已經過去了,反正因為這件事才找到你,我很開心。”李樅勳接著說,“對了,你那天是來學校寫生嗎?”

“是的,你們學校的荷花池是一絕,所以,那天我是去你們學校畫荷花的。”初遇說。

頭發有點長,總是有事沒事從後麵跑到前麵來,她又把落到胸前的長發撩到後麵去。都是百會,說她披散著頭發更有少女感,飛讓她披散著頭發過來。

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哪有那麽多的少女感啊?!

“是嗎?我也很喜歡學校的荷花池,尤其是雨後,我這裏有很多荷花的照片,你要看看嗎?”李樅勳熱情的詢問她的意願。

兩個人都是熱愛大自然的人,善於用自己手中的畫筆或鏡頭捕捉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話題。

“好啊。我看看。”

“你看這張,是我最喜歡的。”

“哇,這張好漂亮。”

“對,我也很喜歡。”

“這張拍攝地角度和我素描的角度是一樣的,我很喜歡這個構圖。”

“是嗎,我也很喜歡。”

“這麽多關於荷花的畫法,我更喜歡國畫裏麵的沒骨,直接用色彩作畫,少了些工筆的工整,反倒讓意境更甚了。”

“兩種畫法各有千秋,工筆精工細作著眼於微末處,沒骨大氣豪邁不失風骨,我都很喜歡,隻是都不太精通。”

“我這裏還有張大千的真跡照片,我找給你看看……”

兩個人的凳子越靠越近,講起繪畫和攝影來,有說不完的話題。

宮南卿來到時候,就看到那兩個人腦袋挨著腦袋在看手機。頓時心情不好了,眉頭緊皺,深眸更加幽深,“他們在幹嘛?”

百會看了下手機時間,還不到六點,大神怎麽來這麽早,不是說六點半以後嗎?這下好了,兩批人時間撞車了。

趕緊站起來,跟宮南卿打招呼,恭敬道:“學長您來了?坐。”

“嗯。”剛坐下,又問,“那人是誰呀?”

百會小聲地神神秘秘道:“我們校友,喜歡上小初,讓我給牽個線今天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

“相親?”宮南卿挑眉,心中不悅。但沒有表現出來。

“對啊,學長你看怎麽樣,怎麽樣?”百會熱絡地詢問宮南卿的意見。

她確實覺得學長人不錯,值得接觸接觸,所以才帶初遇過來見麵的。

“是不是跟小初很般配?對了,他是學計算機的,比我高兩屆,好像跟您是一屆的。您認識他嗎?”

百會想多打聽一下李樅勳,也好為初遇把把關。

“不認識。”宮南卿直接否認。

哼,就算知道也不說。

看看那邊聊得開心的兩人,坐到他們對麵的位置,這樣更方麵看著他們,“你閨蜜相親你也不去盯著點,看你閨蜜傻乎乎的樣子,別被人騙了。”

學長今天說的話有點長,以前他和大家說話,一句話幾乎不會超過十幾個字,今天居然一下子說來這麽多。

百會有些受寵若驚,壓低聲音,“我這不是看他們聊得投機,所以先閃這邊來暗中觀察的嘛。”

“嗯,我看他們有戲,我也就功成身退了。要是繼續在那裏當電燈泡就太不知趣了……學長,你看,他們是不是很般配?”百會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哪裏般配?沒看出來。”宮南卿向那邊瞪了一眼,然後大聲招呼服務員,“服務員,這裏點餐。”

本來這個點餐廳人很多,但是很安靜,他這大嗓子一喊,大家紛紛看向他。

聽到他的聲音,夏初遇莫名嚇得一激靈,宮南卿,他怎麽來這麽早?

回頭一看果然是他,僵直地坐在那裏。這一開嗓子方圓十裏都能聽見,真是沒素質。

李樅勳也回頭,看到是宮南卿,“咦,那是我朋友,我去去就來。”起身,熱情地跟宮南卿打招呼,“南卿,好久不見。這麽巧在這裏遇見。”

初遇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認識,真是冤家路窄。李樅勳還專門湊了上去?!

“聽說有人在這裏相親,我來湊個熱鬧。你也來湊熱鬧的?”宮南卿麵上帶著笑,說得揶揄,卻叫夏初遇心裏很不舒服,氣得牙癢癢。

別人相親他來湊熱鬧,這句話叫人覺得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李樅勳:“我……”

“樅勳,要不今天就到這裏吧,我還有事,咱們再約。”初遇搶了李樅勳的話。

“能有什麽事,難道夏小姐還有下一場(相親)?”宮南卿好奇地問,“這麽著急嫁人?”

“宮總今天好閑啊……”初遇想要懟回去。

百會出來打圓場,“哎呀,也沒什麽大事,小初跟我約了要一起吃飯的。要不李學長我們一起吃。”

宮南卿還是陰陽怪氣,“他跟我們一起吃飯方便嗎,你們倆姐妹不得討論一下關於相親對象怎麽樣的話題嗎?”

這人是不是有神經病啊?!這樣的話在心裏想想就好了,幹嘛還要說出來?!成心跟她過不去。

“宮總,如果你還是對小媛的事情有什麽誤解,我可以解釋。但是這樣讓別人尷尬,是不是有失風度?”李樅勳以為宮南卿針對自己,這種針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增強了他的虛榮心。

“風度?”宮南卿看著他冷笑道,“這是跟你毫不沾邊的兩個字吧?”

李樅勳:“今天兩位學妹在這裏,不適合我們敘舊,改日,我一定登門造訪。”

然後轉身低頭對初遇說,“初遇,能夠再次認識你很高興,回頭去草原寫生的時間定下來別忘了告訴我。我可以給你當向導,免費。”

“好,等我定下來告訴你。”夏初遇嘴上滿口答應,心裏卻道,想出去寫生也得先有錢啊。她現在窮得就剩沒那個小破碗上街討飯了。“我送你出去。”

“送什麽送,他又不是沒長腿?”宮南卿的無賴一麵,看得兩位女士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