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輪到大樹做飯,他得提前回去為大夥準備晌午飯。春天的燥熱裏,他感覺到一種暈眩。他知道這種暈眩來自哪裏。剛才蘭香又去了工地。
春天裏的女人就像春日下飛來飛去的蝶兒,讓人無法阻擋那份要去捕捉的渴望。
大樹把自己剝得隻剩下褲衩,端一盆涼水從頭澆下。他想澆滅自己身體裏的那團燃燒得讓他暈眩的火焰。不過他沒得逞,他感覺水到他頭上時他的頭發裏在滋滋冒著煙。好像他澆的不是水,而是油,這油讓他的心裏的火更加地旺了。他心裏的那雙眼睛告訴他,蘭香站在他的背後。
蘭香來到他背後時他正往自己頭上澆水,嘩嘩的水聲遮住了蘭香走來的聲響。他把涼水澆了一頭一身以後身體裏的火焰卻燃上了頭頂,他就知道蘭香站在他身後了。他回轉身,蘭香果然站在他的麵前。蘭香是打醬油回來,碰上大樹光著身子澆自己冷水就情不自禁站下了。大樹的身子在太陽光下閃著釉光。這個渾身都充滿著陽剛氣質的男人在女人胸懷裏種下了許多的懷想。一個個讓人心跳的思想蝴蝶樣在蘭香的腦子裏翻飛,使得蘭香在大樹轉過身來以後仍然回不過神來。大樹見蘭香的眼神磁在自己身上,心神突地一陣慌亂,忙叫,打醬油啦?蘭香經這一叫醒過神來,兩片紅雲躍然臉上,神色迷亂,嘴裏喃喃地問,你叫什麽?大樹說,我叫大樹啊,你忘了?哦,叫大樹,你叫大樹。蘭香埋下眼皮,想藏住自己的思想,但臉上的紅暈還暴露著,她急忙抽身走開。
大樹跟著來了。大樹說,我想借幾個幹辣椒。大樹說著話,眼睛卻胡亂看。蘭香知道大樹不是真來借辣椒,蘭香是個女人,春天的女人尤其靈慧。蘭香用不著眼睛,僅憑女人那份靈敏的直覺就知道大樹不是來借辣椒的。蘭香說,他今天上白班。蘭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出了這句話,剛說出來她就後悔了。她想補救點什麽,但大樹沒容她補救。大樹把她抱住了。
蘭香不去工地上了。蘭香的胸懷裏滿滿地裝著那種叫著幸福的東西。這樣的女人很安靜。蘭香一個人坐在家裏,守著個冷清得不能再冷清的小賣攤,嘴裏嗑著瓜子,心思卻在春日下翩翩亂飛。那個叫大樹的工匠,那個年輕的身體,充實著她的整個心懷。她什麽也不需要,她隻需要靜靜地坐著,靜靜地懷想就行了。
大樹卻不像蘭香那麽安靜。大樹一會兒又來了,一會兒是買煙,一會兒是買火機。來了買了卻不想走,看看旁邊沒人就捏一下蘭香的手或者臉蛋。蘭香又怕又羞,臉兒紅紅的,說一聲你要幹活的,又說一聲別累壞了身子。覺得不夠,又抓一包煙塞進大樹的懷,卻又叮囑,別抽太多的煙。大樹不想要煙。蘭香臉上兩片紅霞突地厚了,嬌聲嗔怪道,大白天的,快去上工吧!大樹說,我不去。蘭香說,快走,要不我不理你了。大樹說,我不走,我想你了。蘭香慌慌地看看四處,見沒有眼睛瞧著這邊,忙拉大樹進屋,關了門。
他們以為他們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這天石匠卻悄悄對大樹說,你偷人家媳婦就不怕遭人揍?大樹愣怔了半秒鍾,臉紅了,卻不作聲。石匠說,你準備把蘭香帶走?大樹看著石匠,問,行嗎?石匠說,怎麽不行?隻要她願跟你走就行。大樹撲閃著大黑眼說,蘭香她願的,肯定願的。石匠說,可你們不能在觀音廟還沒修完之前就暴露了。大樹說,我把持不住自己。石匠說,明天你就開始塑像吧。大樹忙點頭,高興得恨不能立刻一巴掌拍出個觀音來,立馬就帶著蘭香遠走高飛。石匠說,塑觀音像這幾天你不能去沾蘭香。大樹覺得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石匠說,你叫蘭香到雪朵媽麵前說說我吧。大樹大眼睛睜得像燈籠,差點兒叫出聲來。石匠說,雪朵媽為我挑過羊毛痧,她的嘴裏咬過我的肉。大樹實在是個聰明的小夥兒,隻聽到這兒,就什麽都明白了。他在石匠麵前把頭點得雞啄米似的。
大樹就跟蘭香說,石匠大哥知道我們倆的事兒。蘭香一嚇,大樹卻說,嚇什麽嚇?他想跟雪朵媽,他要你去她麵前說說他的好話,讓她對他有個印象。蘭香明白了。大樹說,我明天開始塑觀音了,不能碰你了,等我完成了這工程,我把你帶回老家。
大樹專心塑泥像。
塑坯。
刻畫。
塗彩。
大樹塑了三個泥像。
一個觀音,兩個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