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
藍焰的出現,具有奇跡般的治愈效果。林鋒終於結束了醉生夢死的日子,回家梳洗打扮了一番,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如同新生一般。剛剛下樓,便看見小風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見林鋒下了樓,小風連忙撲了上來:“鋒哥,森哥半小時前召集所有堂主在總部祠堂開會,我們得趕緊趕過去了。”
林鋒抬手看了看表,瞪了小風一眼道:“怎麽不早說!”說完快步朝門口走去。小風有苦說不出,隻能跟著林鋒疾速往總部趕去。
算起來自己也頹廢了個把星期了,一個星期以來,幫裏所有的事情都丟在了一旁,連森哥那裏都持續缺席。林鋒回想起來,就覺得後悔和自責。他坐在後座上仰頭閉目,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趙森。這些日子以來,森哥從未召見過他,更沒有找他算賬。他已然摸不透森哥的心思,心裏更加惴惴不安起來。
從後視鏡裏看著林鋒緊皺的眉頭,小風的心情也不自覺的沉重起來。他和林鋒一樣,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趙森。他知道自己和趙森是不可能的,他配不上趙森,更不願成為趙森的負累和困擾。曾經的開心時光,他努力的將它深藏,他害怕再見到趙森的臉,擔心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
兩個人各懷心事,抵達了總部的祠堂。每每來到這裏,林鋒都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來。他看到小風一臉懼色的四周看著,調侃道:“還記得我身上的鞭痕嗎?就是在這兒留下的。”
見小風倒吸了口涼氣,眼神裏的恐懼更甚了些,林鋒突然覺得放鬆下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你還笑的出來?你犯了什麽錯他們下這麽狠的手?血虎幫的刑法這麽狠毒的嗎?”小風發怵的說道。
回想起當初一幕幕,林鋒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沒有回答小風的問題。
穿過廊道,走進祠堂。隻見趙森坐在正位,其他舵主堂主坐落在兩邊的太師椅上,表情嚴肅的討論著什麽。見林鋒走了進來,除了趙森,所有的舵主堂主紛紛起身致敬,態度十分恭敬。場麵氣派十足,讓小風頓時覺得林鋒好有範兒,帥的一塌糊塗。
林鋒的現身,令趙森有些意外。他知道林鋒已經走出了情緒的低穀,不由得放了心。
“對不起森哥,我來晚了。”林鋒上前歉意的說道。小風安靜的跟在他的身後,低頭不語。這是他第一次隨林鋒參加如此高層的會議,他心情格外的緊張。況且,麵前坐著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又不能相守的愛人。
趙森望著小風,心裏一陣澎湃。他揮了下手,示意林鋒坐下,繼續剛才的議題。
“關於停止對白龍社的並購行動,各位還有什麽意見?”趙森環視著眾人,威嚴的問道。
“森哥,我實在不明白,現在白龍社生意慘淡,岌岌可危,是我們吞並他們的大好時機,為什麽在風頭最盛的時候突然要收手?你說是宗哥的意思,可是宗哥為什麽要這樣決定?難不成還在顧念與白龍的交情?”一個位高權重的舵主說道。
“是啊森哥,我聽說緬甸楚雲天的人已經抵達了G市與白龍社交往甚密,如果現在我們不除掉白龍社,等日後他們與緬甸毒梟合作了,我們不但除不掉他們,也給自己留下了後患哇。”另一位堂主說道。
附和聲此起彼伏。趙森看了林鋒一眼,說道:“林鋒,你來給大家解釋一下,為什麽我們要暫停行動。”
林鋒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他知道是自己的荒唐行事導致了這樣的後果,可是他實在難以啟齒,將這些荒謬絕倫的隱私,曝光在眾人麵前。他用乞求的目光朝趙森望去,卻對上了一雙冷峻的眼眸。
小風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如果林鋒把這些窩囊事全盤托出的話,他在血虎幫必然尊嚴掃地,威信盡失。他也偷偷的的望著趙森,心裏默默祈禱他能給林鋒保留一點尊嚴。
“我保證,絕不會讓白龍社和任何人合作。”林鋒轉移了話題,信誓旦旦的做出了承諾。
隻見趙森冷笑了一聲,朝眾人說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大家還有什麽意見?”
林鋒的承諾,堵住了鑠鑠之口,眾人自然不再反對。趙森又囑咐了一些小事,便宣布了散會,命林鋒留下。
林鋒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刻,遲早都要到來。待眾人離開之後,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走到了趙森麵前。小風不由得提起了一口氣,心跳越來越快。
“森哥,我……”林鋒突然覺得自己很蒼白,說什麽都無法表達他愧疚的心情。
趙森冷冷的望著他,朝地麵指了指。林鋒一怔,對趙森的命令有些意外,但還是照做了,低身跪在了地上。林鋒的舉動,令小風震驚不已,呆滯的站在不遠處,瞪大了眼睛。
趙森掏出一支煙,阿忠很趕眼色的為他點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嫋嫋的煙霧,對跪在麵前的林鋒說道:“林鋒,咱們成為師徒有多久了?”
林鋒沉默了一陣,說道:“五年了。”
“五年來,我有沒有難為過你,逼過你?”趙森問。
林鋒搖了搖頭。他知道森哥對他一直都是疼愛有加,從來不隨便怪罪,肆意責罰。可是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他的底線,他恨自己這樣辜負他的厚愛,內心充滿了慚愧。
“你還記得我當初給你立的規矩嗎?”趙森沉重的問道。
林鋒表情凝重的說:“林鋒不敢忘。”
“不敢忘有什麽用?你幾時照著做過?”趙森的語氣冷厲了許多。
林鋒低頭不語了,他也無言以對。
趙森接著說道:“是,混黑社會怎麽可能不耍狠,不用暴力,怎麽可能不沾染黃賭毒?如果一切都純粹幹淨光明正大,還叫什麽黑社會?你實事求是告訴我,你有沒有這麽想過?”
林鋒頓了一會,點了點頭。是啊,他所在的組織是血虎幫,是黑幫社團,又不是公檢法部門,怎麽可能不涉灰色地帶?就算他一切都遵紀守法,對手可不會跟自己客氣,如果束手就擒,那還在這條道兒上混個屁啊,金盆洗手做正當生意好了。可是按照森哥的要求,自己就徹底淩亂了。
“你知道這幾年我為什麽讓你將血虎幫公司化嗎?”趙森接著問道。
“因為走正道是血虎幫唯一的出路。”林鋒回答說。
“是的,我知道你雖然這麽做了,但你並沒有完全認可這個理念。你知不知道,汪褀瑞已經通過汪凝,控製了林虎集團35%的股份了?你手上區區5%的股份,你們林家都快被人吞了,你拿什麽跟人家耍狠?”趙森犀利的一番訓斥,令林鋒去當頭一棒,恍然清醒。
“在這個時代環境下,走黑道就是鋌而走險,分分鍾都會被人抓住把柄一鍋端掉。聰明人一定會選擇最容易生存的方式,先站穩腳再慢慢發展壯大。可你在做什麽?如果不是你手上還有5%的股份,你還掌握著血虎幫,還有吞並白龍社的野心,還有利用價值,汪褀瑞隨時都可以將你關進大獄,永世不得翻身。”趙森字字鏗鏘的說道,小風聽的渾身冰冷,仿佛掉進冰窟窿裏一般,後怕不已。
林鋒已經徹底被這番話刺激的整個人傻掉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突然發現自己活得竟然如此糊塗,為了自己的私欲頻頻惹事生非,卻從未真正為林家,為日思夜慮的師父考慮過。他實在是太自私了,太不懂事了。
看著林鋒震驚而後清醒又自責的樣子,趙森歎了口氣說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天天對你耳提麵命,可是你總是不長記性,一再的辜負我的信任,你太令我失望了林鋒!”
小風終於明白了趙森的苦心,明白趙森這些年承擔著多大的壓力,擔負起培養林鋒的重任。他為自己曾經對趙森的誤解和怨恨感到愧疚,他明白,最最心疼林鋒,最無私的幫助林鋒的人,隻有他趙森一人。
林鋒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所有道歉的話都蒼白無力,挽回不了師父對自己的信任。他恨不得趙森用血虎鞭抽他一頓解解氣,可是他明白趙森從來都不是失去理性,亂發脾氣,通過暴力來解決問題的人。
趙森接著說道:“你知道為什麽我逼你跟你父親道歉嗎?”
林鋒恍惚的搖了搖頭,還是沉浸在悲傷自責的情緒裏不能自拔。
“我曾經是你父親帶的兵,我們接到任務深入敵後,也就是楚雲天的武裝基地。但是行動暴露了,總部把我們拋棄了。是你父親用他自己作為賭注,派血虎幫出馬,將我營救出來。而楚雲天放過我的條件便是,要求你父親留在緬甸為他效忠,永遠不得回歸林家。”趙森的講述,猶如晴天霹靂一般,令林鋒還未平靜的心又經受了狠狠地一擊。
“你以為他不想與你們母子團聚?你以為他想做一個國家,家族,家庭的叛徒嗎?如果,讓楚雲天知道你們母子的存在和下落,你認為,你還會有今天嗎?你的使命,你爺爺去世前就告訴了你的父親,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變成人質,永遠不得回歸林家?”趙森語重心長的說道。
林鋒踉蹌的跌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真麽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停止過恨那個男人,可如今,事實卻是如此的出乎他的意料,林鋒頓時覺得自己的仇恨全部都那麽幼稚可笑。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林鋒呆呆地問道。
趙森臉色冷峻的說道:“你肯聽嗎?哪一次一提你父親,不是不歡而散?最重要的是你父親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不願意讓我告訴你這些,給你平添壓力和負擔。他寧可你恨他怨他一輩子,也不求你的原諒。甚至把他所有的林家股份拿出來,交給他兒子的師父,以表示自己的誠意和信任。他已經盡了他的全力了,林鋒,難道他活得比我們誰快活一點嗎?你認為這五年來,藍焰活得比你輕鬆嗎?你至少可以做個受害者,可以去怨去恨去傷悲,可他們呢?他們活得多麽痛苦和掙紮?還不得不作為負心人被誤解被怨恨?林鋒,其實你才是最自由最解脫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仇恨裏肆意妄為。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從來沒有真正替別人想過,你自己不覺得可恥嗎?”
“阿忠,去取林家家法!”趙森喝道。
阿忠一愣,隨即轉身而去。小風急了,他可不想眼睜睜看著鋒哥挨打,想求情又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資格,他站在這裏局促不安,覺得自己像個可恥的看客。
趙森從阿忠手裏拿過那條結實油亮的訓子藤,握在手裏玩味的彎了彎,然後用它挑了挑林鋒襯衣的紐扣,說:“我說過我不喜歡用這東西。但是今天你非逼我用林家的東西來教訓你。那就不要怪做師父的不客氣了!”
林鋒一邊脫著外套,一邊平靜的答道:“林鋒罪該萬死,任憑森哥責罰。”說完,解了領帶和襯衣的紐扣,嘩的一下將襯衣脫掉,□□著上半身,等待著風暴的來臨。
趙森吸了最後一口煙,將它狠狠撚滅。高高舉起訓子藤,隻聽得呼嘯一聲,狠狠一藤落在了林鋒結實的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林鋒背上頓時凸出了一道血印。他咬緊了牙關,努力忍受著這撕裂般的疼痛。渾身的汗毛孔瞬間全部打開,滲出細膩的汗珠。
小風把臉別向一邊,不忍再看下去。隻聽得藤起藤落的聲音,響徹在空曠的祠堂上空。趙森下手很重,沒一會兒功夫,林鋒的身後便布滿了血印,觸目驚心。
“森哥,鋒哥已經知錯了,求你放過他吧。”小風終是忍不住,開口求情道。
趙森回頭狠狠的瞪了小風一眼,嚇得他頓時閉上了嘴。藤條像雨點一般落下。林鋒後來不堪重負,一隻手支撐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手臂禁不住顫抖著。他皺緊眉頭,汗水沿著他銀白色的鬢角滴滴留下,阿忠也不忍再看下去,心裏對林鋒充滿了憐憫。
“森哥這是怎麽了?怎麽又對鋒哥動起手來?”堂主們在祠堂外竊竊私語道。
“唉,想必是與白龍社有關。聽說鋒哥把劉騰的那玩意兒給廢了,還差點要了白老爺子的命。那個藍焰也被他折磨的出了事,失去了記憶。唉,鋒哥還是太年輕啊。”一個年長一點的堂主搖頭說道。
“唉,難為森哥了,攬了這麽個差事上身。連宗哥都置身事外,不願意親自管教,森哥這個外姓人,實在是不容易啊。”一個舵主說道。
“其實鋒哥也挺可憐的,年紀輕輕的坐了這樣的位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麽可能兩手幹幹淨淨?比比同齡人,他已經做的很好了。唉,自從入了血虎幫,他哪裏過過自在日子?”有的堂主站在了林鋒這一邊。眾人聽著覺得有理,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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