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異動

?那老頭兒一手將少年護在懷中,一手撐著地,讓自己勉強能抬起頭來,薛蟠見那兩個士兵狠狠壓著他們兩個,心中生出一絲憐憫,擺了擺手說道:“先放開他們,徐大人,確定沒有弄錯嗎?”?

徐旭心中也帶著一絲懷疑,但對薛蟠不信任感到一絲不悅,皺眉說道:“那是自然,雖然這兩人看起來可憐,但身份絕對沒有作假,臣這一個月來暗中查訪,若是大人不信,拿出那幾個抓住賊子就能確認。”?

薛蟠點了點頭,見那少年還是死死抱著點心包,於心不忍,朝著那幾個士兵擺了擺手,先放開了他們自由,就算是那老頭兒曾經是個實打實高手,他現在身邊有趙懷,外邊都是守衛,老頭兒還要照顧那個少年,能鬧出什麽事兒來。?

那老頭兒一聽有人指認,臉色微微一變,拉著少年手一緊,抬頭看著薛蟠,眼中閃過一絲祈求,薛蟠心中也是無奈,如果他們真是所謂前朝餘孽,即使沒有叛逆能力,他也是不能放他們平安離開,沒有被抓住也就罷了,現在人都抓住了,絕對沒有放走道理。?

等那士兵推推搡搡壓著一個人走過來,老頭兒朝那邊一看,頓時麵如死色,心中知道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蒙混不過去了,隻護著少年大叫道:“何進,原來是你,你這個畜生,上家對你不薄,你竟敢出賣主子,毀掉上家唯一血脈,我就是下了地獄,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這下也不用那個長相猥瑣人犯指認了,那人諂媚跪倒下來,指著少年叫道:“大人,就是他們,大人,蒼天可鑒,小人絕不是和他們一夥,隻因為家父曾經跟了那賊子一程,才落得如此下場,大人請明鑒,小人絕對沒有造反心,都是這兩人唆使。”?

那老頭兒護著少年大聲喝道:“莫要胡說,大人請明鑒,我家少年雖然是先朝後代,但家中早已敗落,隻餘小少爺一人,又是個……小人隻求主子能留下血脈,絕無謀逆之心,還請大人看在蒼天份上,饒我家少爺一命。”?

薛蟠看著跪在麵前互掐兩人,心中一片複雜,老頭兒話他是相信了七分,就這樣兩個人,主子還是傻子,又是過了百年之後,誰還記得先朝跟著造反,但隻怕就這樣放走了他們,將來有人借著先朝名頭生事,這人是萬萬方不得。?

以薛蟠立場來看,直接安一個謀反罪名,將人殺了了事才是最好,那樣話也沒有人會來指責他,更是永無後患做法,但一看見那少年望過來眼睛,那雙清澈如稚子眸子,薛蟠就忍不住心軟,最終皺了皺眉頭,轉身對著徐旭說道:“徐大人,你看不如先將這兩人收押,待我押送他們進京,聽皇上旨意行事如何?”?

徐旭自然也知道薛蟠是下不了狠手,不然還用得著這麽麻煩,他倒是不介意手上多兩條人命,但看看那一老一小,毫無威脅可言兩人,徐旭也提不起殺人勁,索性把人扔給宮中皇帝最好,便無所謂點了點頭:“一切僅憑薛大人吩咐。”?

薛蟠點了點頭,讓人將人帶下去,看那少年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是臉上恐懼怎麽都掩飾不住,隻是十二三歲年紀,因為生來身份,隻怕生下來開始就在逃亡,轉身吩咐那幾個士兵好好照顧,別苛責了他們,剩下也隻能聽憑天意了。?

除外公辦一個月,到達目地第一天居然就完成了工作,薛蟠覺得自己是被皇帝耍了,這就是傳說中必須要最信任人來辦差事,想到那一大一小,薛蟠隻覺得頭痛欲裂,轉身拍了拍劉延肩,決定還是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說。?

薛蟠是帶著調兵遣將聖旨出來,結果沒有動用一兵一卒,差事就完成了,好好睡了一覺之後,薛蟠在立刻回京和留下來之間徘徊,最後一想,要是出來一個月,就為了送兩個人回去,那也太憋屈了,又想到這次是打著查賬口號出來了,那就索性帶著劉延走走這邊商鋪,也好弄清楚自己生意,那些山高皇帝遠掌櫃有沒有欺上瞞下。?

於是,帶著一肚子氣,薛蟠索性帶著劉延和趙懷一邊查賬,一邊遊玩起來,偶然想到那對主仆也隻能歎氣一聲,他也曾去看過那對主仆,因為有了吩咐,倒是沒有人為難他們,被軟禁在一個小院子裏麵,衣食穿著還比之前好了一些,那少年臉上看著氣色也好了一些,隻是老頭兒看起來越發蒼老了。?

劉延跟在薛蟠身後,見他一直皺著眉頭,心中擔憂,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衣角,指了指外麵風景,小樓下邊有一個人工池塘,裏頭荷花開得正好,是薛蟠喜歡風景。?

薛蟠自嘲似地笑了笑,伸手敲了劉延一下,笑著說道:“罷了,倒是讓你為我擔心了,放心吧,我沒事兒,隻是有點兒……待我們看完剩下兩家鋪子,買一些當地土特產,就回京城吧,家中怕是整日擔心著呢。”?

劉延見他重新展開笑顏,也咧開一口白牙,眼中帶著你沒事兒就好意思,薛蟠又叫了幾樣隻有江南這邊才有點心,最後大半還是進了趙懷肚子,這人吃得多說少,也不怕撐著。?

薛蟠暗暗腹誹著這位禦前侍衛,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習慣了北方天氣,倒是覺得南方這邊有些燥熱,想想看,來了這麽多天,這邊也沒有下過雨,實在辜負了煙雨江南傳說,正胡斯亂想著,卻隻聽見一聲聲驚叫,薛蟠朝著樓下看去,頓時也變了臉色。?

隻見那樓下頗大池塘中,水麵以肉眼可見速度降低,隻一會兒,那一池塘水就消失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個破了一道裂縫大碗底,嘲笑似地看著人類,薛蟠心中一驚,生出不妙預感來。?

周圍圍觀百姓紛紛變色,有人說是這家店家定是坐了水麵惡事,這才惹怒了老天爺,遭了天譴,有人又說這是要大旱前兆,這不蘇城都一個月沒下雨了,薛蟠皺緊了眉頭,立刻起身帶著兩人回到城主府中。?

徐旭是武將出生,雖然現在擔著文職,但也喜歡練兵,薛蟠回去時候,他拉著衙門裏衙役,家裏小廝,還有那守城士兵擺著練兵架子,可惜守城士兵多有任務,能來都是排休,自然沒有幾個,少了那種萬馬奔騰氣勢。?

徐旭確實有兩下子,即使是那麽幾個人,也弄得似模似樣,但現在薛蟠可沒有心情欣賞,他腦袋裏隻有那裂了一道縫池塘,和回來街上,看到那群癩蛤蟆。?

徐旭見薛蟠臉色不對,連忙遷退眾人,走過來說道:“薛大人,發生了什麽事?”?

薛蟠隻冷著臉色問道:“大人,方才看見有一家池塘忽然間全幹了,還有癩蛤蟆都蹦到了大街上,這種異象發生了多久?”?

徐旭皺了皺眉頭,說道:“上個月開始就有,但隻是鮮少出現,也沒有傷人,所以……”?

“大人,府中可有水井,請帶我前去一看。”薛蟠整顆心都顫抖著,隻期望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徐旭雖然不知道他擔憂什麽,但見薛蟠臉色難看,也沒有再問,轉身帶著薛蟠去了廚房,指著裏頭說道:“裏頭有兩個水井,不知道薛大人要看什麽?”?

薛蟠過去一看,隱隱可聞見一股奇異問道,讓人打上來水一看,果然已經渾濁不已,徐旭臉色一變,抓著身邊小廝問道:“這水怎麽會如此渾濁?”?

那小廝連忙戰戰兢兢回答道:“大人,這是前幾天時候,井水一下子就混了,也不吃用,幸好這邊近著河。直接從那邊挑過來就是,原想著不是什麽大事,就並沒有稟告大人。”?

“怎麽會不是大事!”徐旭一把讓開了小廝,臉色也沉了下來,他是不知道癩蛤蟆代表什麽,但卻聽家中老人說過,水井發混,那這一家子就有大災禍了。?

薛蟠深深吸了口氣,拉著徐旭進了書房,關閉了門窗才說道:“徐大人,蘇城恐怕要發生大事了,這一切都是我猜測,但請大人聽我這一次。”?

徐旭臉色沉黑,皺眉問道:“薛大人就請直說吧,這邊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了?”?

薛蟠揉了揉眉頭,說道:“地震,這裏很可能要發生地震。”?

“不可能,這是蘇城,有史以來從未發生過地震,你說旱澇我都相信,但這邊怎麽可能發生地震?”徐旭驚得大叫,臉色陰沉說道,他心中很清楚,如果是地震話,偌大一個蘇城就會毀於一旦,但是這個地方,怎麽會發生地震。?

薛蟠歎了口氣,解釋道:“從未發生過,不代表不會發生,種種跡象表示,這就是地震預兆,大人,就是因為從未發生過,所以我才更加擔心,這樣地方一旦發生,就是驚天動地大地震,還請大人早作打算。”?

徐旭驀地冷靜下來,看著年輕欽差大臣,半晌,有些頹廢癱倒在椅子上:“薛大人有幾成把握是地震?”?

“九成九。”薛蟠張口說道,其實他心中並無這樣大把握,隻是如果不說得更加嚴重一些,怕這個人不會答應大遷移。?

徐旭臉色更加難看,通紅眼瞳似乎要吃了對麵人,最後化成一句無奈:“薛大人可知道,蘇城有多少住戶,有多少人是世代住在這裏,即使我下令遷移,用武力逼迫,沒有十天半月,也是不能成功。到時候,恐怕就來不及了。”?

薛蟠心中回想著那句,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掉,身上一冷,地震波及範圍極廣,要是真發生話,恐怕蘇城周圍都逃不掉,即使遷移,能不能有用還是問題,想想上輩子那時候,不也還是發生了大地震!?

“劉延,趙懷,你們馬上帶上那對主仆,將我親筆書信送給皇上,這裏要是發生大動亂,皇上一定要提前有準備才是。”薛蟠吸了口氣,冷著臉做下決定。?

“不行,薛大人,皇上給我命令是保護薛大人安全,臣絕對不能留下薛大人一個人,還請薛大人隨臣一起回京。”趙懷跪下來說道,堅毅臉孔上是無悔執著。?

“是,薛大人,這時候你留下來,怕也沒有多少用處,請薛大人隨趙侍衛一起回京稟告皇上,做好災後救援準備,這裏,就交給我吧。”徐旭通紅著眼睛,做出目前作為妥當決定。?

薛蟠臉色一變,他自然也是萬分怕死,但作為皇帝欽差大臣,甚至前幾天捉拿前朝餘孽時候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他這時候要是離開,之後活下來百姓會對皇家有什麽印象,他已經被自己逼到了一個死路上,代表著皇帝欽差,絕對不能拋下百姓離開。?

“這是我決定,我一人為重,還是百姓家為重,趙懷,你立刻上馬進京,劉延,你帶著侍衛押送那兩人進京,一刻都不得耽誤,徐大人,我想你更加明白,我現在是走不得,至少,要等到皇上派人過來。”薛蟠冷著臉說道。?

趙懷一咬牙,還想再說,薛蟠卻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冷聲說道:“皇上既然把你給了我,那我才是你主子,立刻,馬上,給我進京。”?

趙懷抬頭,一雙虎目帶著星光,他自然知道,這個地方,能以最快速度到達京城,也就隻有他了,但是,皇上將薛大人交給了他,他怎麽能再弄丟第二次,第一次看見那人冰冷是眼光,趙懷隻覺得渾身發冷,驀地一叩首,轉身跑了出去。?

薛蟠鬆了口氣,轉頭看著劉延:“你也立刻就走,若是……告訴母親和公主,我絕對不會有事。”?

劉延卻一番以往溫順表現,跪在地上拉住薛蟠小腿,拚命搖頭,薛蟠心中又氣又怒,這是鬧脾氣時候嗎,恨不得一腳踹開他,將他踢到京城,卻發現自己被抱得死死,低頭隻遇上一雙堅韌決絕雙眼。?

旁觀者清,徐旭歎了口氣,明白這個人恐怕就是死了也絕對不會放著薛蟠一個人離開,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薛蟠肩膀說道:“罷了,你總要留一個信得過人,我會讓人送那主仆進京,這邊,還要盡快行事,盡量讓傷亡減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