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瑞

薛蟠最近感覺端惠公主變了,說不清楚是哪裏不一樣了,隻是每每麵對這個原本應該最親密的,薛蟠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原本懷孕之後,端惠已經不排斥這些親密的動作了,有時候甚至能像尋常的夫妻一樣,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公主又變回了那個公主,將宮中的規矩一套套成規的拿出來。

薛蟠向來是最不耐煩這些的,但人家肚子裏現在還懷著自己的孩子,他一個大男人,能伸能屈,規矩就規矩吧,他還算幸運的,要不是有姬栐的甚至在先,還得向自己老婆下跪呢,再說懷孕的女人脾氣總是古怪的,薛蟠也隻能多遷就一些。

但原本以為的幸福和諧生活沒有到來,薛蟠總覺得有些鬱悶,不明白他們都已經快成為一個孩子的親生父母了,公主為什麽還要記著那些條條規規,明明之前那些天好好的,莫不是那一次進宮發生了什麽事,薛蟠轉身也進了宮,揪住皇帝三番五令,到底是沒有掏出些什麽來,隻能歸咎於前些時間公主才是不正常的,大概因為久別重逢才那樣。

鬱悶中的薛蟠當然不知道,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身邊人已經跟皇帝做好了交易,將他送給了虎視眈眈的兄長,順帶著將原先開始投入的情意也收了回去,沒有人知道端惠心中究竟有沒有這個人,但眼前的情況,也容不得她猶豫不決,既然已經說出了條件,要是自己沒有做到,那個人會怎麽做,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端惠公主對薛蟠帶著歉意和內疚,那一絲不舍已經被這些情感壓下,在端惠看來,薛蟠現在心中是絕對沒有皇帝的,不,他心中有那個人,但絕對不是跟皇帝同樣的情感,自己這一手,等於是送羊入虎口,雖然她萬分確定,皇帝看上的人,遲早都是要被搶走的,自己也不過是加快了過程罷了,但讓薛蟠活生生的被吃掉,端惠於心不忍,卻不得不這樣做。

說到底,她還是宮中長大的女人,一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還是如何保全自己,不讓自己受到一絲傷害,現在,也不隻不過多了一個肚子裏的孩子,至於孩子的父親,卻已經不是她第一個會在意的,端惠也許是對薛蟠動過心的,那那點心思,不足以讓她冒險,選擇最好的道路,給自己一個最好的未來,才是長公主應該的所作所為。

也幸好,那個人萬分的在意薛蟠,甚至將身邊自得意的侍衛都送給了他,隻為了隨身保護,這麽多年來,兩人之間的事情更是隱瞞的滴水不漏,即使動了那種心思,也想著給他留下後代,壓抑著自己不去占有,端惠不知道皇帝還能忍受這樣求而不得的日子多久,但顯然,自己將會推上一把。

剛回到薛家的時候,端惠也曾經想過,要和薛蟠更加親近一些,讓那個人也嚐嚐噬骨的嫉妒,但表象之後又能如何呢,即使還是少女的年紀,端惠卻早就失去了任性的權利,從母妃用自己的生命將她留下來的那一刻開始,所以,她選擇慢慢的疏遠,靜靜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公主要生孩子的消息傳來的時候,薛蟠正在上書房裏,原本這個時候他是不應該在的,但皇帝陛下不願意這個人整天惦記著老婆孩子,借著商議國事的借口將他留了下來,一會兒大臣都漸漸離開了,薛蟠卻還是沒走,等到沒人的時候就原形畢露了,軟趴趴的躺在專備的躺椅上打瞌睡。

要是可以,薛蟠很是想對姬栐抱怨一番公主現在比剛成親的時候還要惦記著那些禮儀,但公主總歸是皇帝的妹妹,薛蟠開不了那個口子,隻能悶悶不樂的占著好位子打瞌睡,皇帝陛下倒是覺得這樣嫻靜的時候難得,一邊批改奏章,一邊能看著這人的睡臉,是再好沒有的事情了,當然,除了批改的速度成了平時的一半。

一個補著覺,一個享受著難得的氣氛,卻聽見一個討人厭的聲音響起,姬栐皺了皺眉頭,冷聲說道:“有何事,快說!”

外邊的陸公公打了一個哆嗦,心想自己這回事撞到槍口上了,要等皇上知道了自己要說出口的消息,怕是會更加生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啟稟皇上,方才公主身邊的趙嬤嬤進宮了,說是公主突然間要生了,那邊忙成了一團,知道薛大人還在宮中,才派人來傳信。”

“什麽,怎麽現在就要生。”薛蟠驀地皺緊了眉頭,跳起身來就要往外走,要知道這時候離太醫估計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月呢,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在薛家,又有娘親妹妹看顧著,公主難不成還會發生什麽意外。

“文起,你別急,朕跟你一同前去,端惠她不會有事的。”皇帝臉色一沉,心中冷哼,那個女人又在搞什麽鬼!

他卻不知,這一次是冤枉了端惠公主,雖然出賣了自己的相公,但端惠公主對肚子裏的孩子是十分看重的,甚至可以為了它付出自己的性命,但世界上就是存在意外,端惠每天按照太醫的指示,都會在院子裏走幾圈,今天出來走動的時候,偏偏不小心踩到了青苔,一下子就滑倒下來,要不是寶釵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怕是當場就出了人命,但也就是那一嚇,孩子在肚子裏待不住了。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薛蟠氣得大罵,明知道家裏有孕婦,怎麽還能允許院子裏出現青苔這種生物,一點兒也沒想起來,這青苔還是連續幾天下雨才長出來的,身邊的姬栐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按住他,心中雖然不悅,但隻能安慰道:“別擔心,婦人早產的事情常常有之,有最好的太醫在,端惠一定不會有事的。”

薛蟠這才安定下心神,注意到自己居然拉著皇帝就跑出了宮,想想皇帝去看妹妹生產,總覺得有些過了,但人都出來了,他現在總不能趕回去,隻要吩咐快馬趕回去。

一踏進院子,就看見寶釵一臉焦急的等在外麵,裏頭傳出來一聲聲尖利的嘶叫聲,帶著萬分的痛楚,薛蟠常常在電視上聽見這種聲音,那時候還覺得誇張了,但現在自己往這裏一站,隻覺得那聲聲痛苦揪人心脾。

“哥哥,你可回來了,娘親在裏麵看著嫂子,產婆已經進去了,嫂子叫了都快半個時辰了,但還是沒有動靜。”寶釵急得兩眼淚汪汪的,但她還是未出嫁的女孩,薛王氏不讓她進產房,隻讓她在外邊守著。

“什麽,都這麽久了,太醫呢,太醫人在哪兒?”薛蟠注意到寶釵沒有提到太醫,連聲問道,這才注意到一邊一個麵熟的老頭拎著一個藥箱低頭站著,忍不住叫道,“你怎麽還不進去?”

“這……”那太醫有些猶豫的抬頭看了眼薛蟠,覺得他身後的人有些眼熟,再一看那黃色的內襯,這不就是皇帝嗎,頓時想要跪下來行禮,卻被皇帝一個眼神阻止了,戰戰兢兢的回答道,“薛大人,生產之前,微臣已經給公主診過脈,公主是受到了驚嚇,所以才早產,但八個多月的胎兒已經成熟,是可以正常生娩的,隻要……”

不等大夫說道,薛蟠急聲問道:“你是說公主和孩子都不會有事?”

那太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戰戰兢兢回答道:“之前的平安脈中,公主雖然體弱,但因為調養得宜,沒有大礙,隻是早產畢竟是早產,即使孩子已經可以生娩,生產的過程中,老夫卻不能排除有意外。”太醫苦聲說道,這女人生孩子哪有一定平安的。

“既然會有凶險,你不在裏麵時時刻刻注意著,坐在這裏喝茶納涼嗎!”薛蟠被氣得一口氣沒上來,這話說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太醫頭上的冷汗直冒,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位新駙馬,真的是急糊塗了嗎,一邊的皇帝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薛蟠的肩膀示意他安靜下來,解釋道:“文起,太醫雖然是大夫,但也是男子,怎麽能進產房,你不要因為一時情急,毀了端惠的一生清譽。”

薛蟠隻覺得一頭冷水澆下來,渾身都發顫,都這個時候了,哪裏還要講究這些,但一想到這裏是紅樓夢的世界,裏頭是視禮儀規矩比天大的公主殿下,他要是真的執意讓太醫進去,公主清醒之後,說不定真的會來一個一死以示清白。

見薛蟠終於冷靜下來,皇帝陛下將他推到一邊坐下,吩咐人端來靜心的茶水,但薛蟠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喝茶,隻粗粗啄了一口又眼巴巴的看著產房,一會兒又站起來來回踱步不停,要不是有皇帝壓陣,寶釵勸著,指不定就要闖到裏麵去了。

“文起,你還是坐下來歇一會兒吧,女人生孩子沒有這麽快的。”看著薛蟠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姬栐忍不住說道,卻換來薛蟠的一瞪眼,“這個時候我怎麽歇的下來,也不知道裏頭怎麽樣了。”

一邊的太醫正震驚著這位薛大人膽子夠大,居然敢跟皇帝叫板,一抬頭就看見皇帝朝自己使了個眼色,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眼團團轉的薛大人才反應過來,低著頭說道:“薛大人,女人第一次生孩子,多有一天半夜的,甚至還有生了三天三夜的,您還是坐下來慢慢等吧。”

薛蟠氣憤的瞪了眼太醫,總算是坐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就看見薛王氏扶著人從裏頭出來,看見薛蟠已經在了安了安心,拍著他的手說道:“你媳婦估計還要一會兒,現在看著還好,娘怕你著急才出來說一聲,放心吧,娘一定給你抱一個大胖小子出來。”

薛蟠隻能點了點頭,待薛王氏再進去沒一會兒,裏頭卻沒了聲息,薛蟠一下子緊張起來,揪住太醫問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聲音了?”

可憐太醫一大把年紀還要折騰,擦著冷汗說道:“薛大人請放心,估計是陣痛過去了,公主能稍微歇息一會兒,待會兒還要開始疼呢。”

薛蟠這才微微安心,似乎是為了響應太醫的話,沒一會兒,裏頭又傳來了叫聲,隻是這一次比剛才壓抑了很多,少了那一份尖利,卻透著愈加深重的痛苦,薛蟠腦海裏忽然想起了上輩子的母親,那個為了自己,寧願離開最愛的男人,即使拖著病垮的身體,還要為他打理一切的女人。

薛蟠不知道一會兒那個孩子出生,自己能為那個孩子做到什麽程度,但這個世界上,估計沒有感情能賽過母愛了吧,柔弱的女人,卻往往為了一個孩子爆發出讓人震驚的力量,薛蟠有些後悔,上輩子母親離開時還帶著擔心吧……

耳邊響徹著叫喊聲,薛蟠隻看見身邊丫鬟進進出出,帶著鮮紅顏色的水盆讓人心驚,薛蟠不由想起了電視裏最爛熟的情節,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即使每個人都清楚,大人留下來,將來還能有許多個小孩,但真的麵臨抉擇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堅定的選擇妻子。

要是自己被問到這一個問題,又會如何抉擇,在薛蟠的心中,比起隻相處了幾個月的妻子,或許還是那個被期待的孩子更重一些,但理智卻告訴他,能留下來的一定是孩子,薛蟠萬分的恐懼,真的被問到的時候,要放棄了自己的孩子。

薛蟠胡斯亂想著,夜色慢慢降臨,那聲嘶力竭的叫喊還沒有停止,廳中的人不由都焦躁起來,太醫是怕大人小孩哪一個出事,自己鐵定脫不了關係,寶釵是怕嫂子和侄子哪一個不好了,薛蟠是擔心麵對抉擇的時候,自己哪一個都丟不下,皇帝陛下,則是焦躁著這人對妻兒的在意。

幸好,孩子的哭聲響起來的時候,薛蟠都沒有麵臨那樣的絕境,薛王氏滿臉笑容的抱著孩子出來,對著外麵大聲說道:“是個大胖兒子,蟠兒,薛家有後了。”

薛蟠驚喜的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接過薛王氏手中的孩子,看了看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又是覺得喜悅,又是覺得難過,隻幹巴巴的說了一句:“長得可真難看。”

薛王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搶過寶貝孫子說道:“你出生的時候還沒有他好看呢,現在倒是敢嫌棄我孫子了,還不快去看看公主,她為了你可是吃足了苦頭。”

薛蟠立刻就笑得傻嗬嗬的進去了,但裏頭除了忙碌著的產婆嬤嬤宮女,正主兒早就睡過去了,薛蟠見她臉色蒼白,難得一見的有些狼狽,心中閃過一絲憐惜,幫她掖好了被子才出去,往廳裏看了看,卻隻見圍著孩子打轉的兩個女人,心想姬栐怎麽也不進去看一眼才走。

作者有話要說:元旦進行時,希望大家都能開開心心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