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責任

燕秀芳正坐在一輛軍用救護車裏趕往前線,戰前部隊抽調治療戰傷經驗豐富的軍醫,得到消息她毫不猶豫的報了名。今年已年近六十的她過了年剛剛退居二線,掛著一個副院長的閑職,本可以在家享享清福,過過含飴弄孫的日子,但作為一位革命了一輩子的老軍人應有的覺悟,她還是決定到最需要的地方去,院領導經不住燕秀芳的多次請求,考慮再三,征求了軍長的意見後,終於同意了。臨行前,過去出門從未送過她的丈夫張權義卻帶著一大包吃的用的趕到醫院親自送行,拉著她的手說:“老婆子,歲數不饒人,自己要多保重,注意身體!”最後給她敬了個禮,讓燕秀芳又感動又好笑,從前他們接到開拔的命令,有時間彼此打個招呼,沒有時間留個字條交代兩句家事就匆匆出發,從未像這麽‘纏mian’過。

到前線後,部隊考慮到燕秀芳的年齡和資曆,將她留在後方軍區醫院,指導年輕人治療搶救傷員。今天,前沿野戰醫院報告說,有兩個重傷員傷情複雜危重,而他們的情況又不宜轉院,希望軍區醫院盡快派專家到野戰醫院提供技術支援。燕秀芳聽到消息後,主動請纓去前沿,並說了兩個不容領導拒絕的理由:第一、自己是治療戰傷的專家,經驗豐富,可以更好的完成任務;第二、自己的小兒子就在前線,她去可以進一個母親的義務。領導們經過緊急磋商,批準了燕秀芳的請求。

救護車行駛到距邊境線上幾十公裏的一個邊陲小城時,燕秀芳從車窗向外望去,除了在政府部門大門口張掛著‘堅決收複我國領土,嚴懲越南小霸’,‘向英勇的解放軍致敬’,‘保衛領土完整,打擊一切侵略者’···的火紅條幅,這裏似乎一點也沒受到邊境戰事的影響,工廠裏依舊機器轟鳴,學校裏書聲朗朗,街道兩旁的商店照常營業,集市上小商販們高聲叫賣···一切都是那樣安詳平靜。一個年輕的護士嘟囔說:“我們當兵的在前線流血犧牲,他們卻在這裏過著安逸的日子,太不公平了!”

“我們軍人流血犧牲為的是什麽?”燕秀芳看了那個護士一眼,接著說道,“軍人吃苦受累,流血犧牲為的就是讓人民遠離戰爭,過上安定的生活,這樣的局麵,不正是我們軍人流血犧牲的目的嗎?看到人民安樂我們應該感到自豪,這說明我們的苦沒有白吃,血沒有白流!”

小護士聽完沉默了,思索了一會兒說:“燕院長,我明白了,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犧牲我們一個人,可以換來萬家燈火輝煌!”燕秀芳看著小護士,重重點了下頭欣慰地笑了。看到軍用救護車閃著警燈疾馳而來,街上擁擠的人群匆忙讓開道路,交警主動亮起一路綠燈,向一閃而過的軍車敬禮,路上的車輛立刻減速靠邊讓救護車先行,並鳴笛致意。

中午時分,專家組趕到了野戰醫院,野戰醫院的院長跑出來握住燕秀芳的手高興地說:“終於把你們盼來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吃點飯!”

“謝謝,不必了,先看看傷員吧!”燕秀芳說道。

“那···那辛苦你們了!”院長感激地說,領著大家向治療室走去。

正坐在院子裏和其他傷員閑聊地張鵬突然看到一群剛到的醫生中一個深深烙在他心底的身影,手裏吃剩的半個蘋果‘啪嗒’掉在地上,“媽媽,媽媽怎麽會到前線來啊!”

母子連心,燕秀芳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回首正好看到了不遠處穿著病號服的張鵬正吃驚地張著嘴,定定地看著自己,她心裏‘咯噔’一下,“兒子,兒子在醫院裏,一定是受傷了,傷到哪裏了?”燕秀芳雖然心急如焚,可她還是強壓下了對兒子的擔心,對張鵬微笑著點點頭,快步跟隨大家走進了治療室。

“張排長,張排長,你怎麽了?”和張鵬正聊得熱火朝天的那個傷員,看他像中了邪似的預起不起吃驚地樣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有一群腳步匆匆的醫生護士,感到奇怪地問道。

“啊?!沒事,我的蘋果掉了。”張鵬茫然地衝媽媽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了,彎腰撿起地上的蘋果在身上蹭了蹭,狠狠地咬了一口說。

燕秀芳一進治療室,馬上忙碌起來,查看傷員,了解傷情、製定治療方案、然後專家分成兩組分別進行手術,更衣、消毒、燕秀芳一刻不停的忙碌著,把對兒子的擔心拋到了腦後。

談性正濃的張鵬沒了聊天的興致,滿腹狐疑地回到病房,可他根本躺不住,沒隔幾分鍾就到窗口向手術室的方向張望,希望能看到媽媽的身影···

“張排,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李老兵和小齊看著坐臥不安的張鵬,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沒事,沒事!”張鵬悻悻地回到**,可沒多長時間,他又起身到窗口張望,然後失望的回到**。

“張排,你別轉悠了,我頭都暈了,我們下盤棋吧。”李老兵讓張鵬鬧的眼暈,邀請他說。

“好吧!”張鵬和李老兵擺上象棋,小齊湊過來在邊上觀看,可張鵬心思根本不在棋上,從來沒勝過他的李老兵竟連勝三盤,就連小齊偷偷拿走他個大‘車’都沒發現。心不在焉的張鵬又連輸兩盤,把棋盤一推,說:“今天老天不照顧,光輸不玩了!”又跑到窗前張望。

“嘻嘻,今天蘇軍醫沒來看張排,他心癢得難受呢!”小齊衝張鵬努努嘴,和李老兵做了個鬼臉笑著說,李老兵也捂著嘴偷笑起來,一向耳聰目明的張鵬竟什麽也沒聽到,不明所以的和兩人一起‘嗬嗬’的傻笑,逗得兩人笑的岔了氣兒。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晚飯時手術室裏依然在忙碌,熄燈號吹過,張鵬看到手術室裏還是一片忙碌的身影,午夜,他向那邊張望,一片燈火通明,手術依然在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