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窩火
第二天,燕秀芳要跟隨專家組護送兩個重傷員離開野戰醫院,臨行前醫院的宣傳幹事給張鵬和燕秀芳照了一張合影,母子倆依依不舍地告別,燕秀芳叮囑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媽,別囉嗦了,我都記住了,車就等你一個人了!”張鵬把燕秀芳扶上車,關好車門,揮手告別,燕秀芳拉開車窗,喊了一句:“鵬鵬,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回去!”張鵬強忍著要流下的眼淚,微笑的揮揮手,喊道:“媽媽,你放心吧···”車起動了,飛快的開出野戰醫院。
燕秀芳走後,張鵬心裏空落落的,一整天悶在病房裏沒有出去,和誰也不願說話。午夜,遠方邊界方向又傳來了激烈的槍聲和陣陣的爆炸聲,攪得張鵬在病**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天蒙蒙亮,他不願意在**‘烙餅’,早早起來了,剛溜達到院子裏,一輛軍用卡車瘋了似的開進醫院,五六個戰士從車上抬下來三個血肉模糊的傷員,大呼小叫地喊醫生,張鵬趕緊跑過去,引導著他們把傷員抬進治療室,這時,醫生護士們已經趕過來,開始有條不紊地搶救傷員,張鵬把幾個送人的戰士領到院子裏,安慰他們說:“你們在裏邊也幫不上忙,在外邊等會,不要著急!”可是他們哪裏坐得住,來回在門口轉悠,不時的向治療室裏張望,沒見出來的醫生護士出來,就上前焦急地打聽情況,張鵬看著幾個人想,自己送來時,大隊的人肯定和他們一樣坐臥不安吧!
時間不長,一個戰士被送出來,身上插滿了管子,臉上帶著氧氣麵罩,身上蓋著的白床單被血陰濕了一大片,他傷勢太重,醫院緊急處置後,要送往軍區醫院,那幾個戰士幫著醫生護士把他抬上醫院的救護車,憂慮地目送救護車開出醫院,另外兩個傷勢較輕的戰士被送到手術室。
張鵬看到一個戰士靠著大樹掏兜,像是在找煙,可翻遍了所有口袋什麽也沒找到,頹喪地蹲下,雙手在臉上搓了幾把,茫然地看著手術室的燈光。
“同誌,抽一顆吧!”張鵬掏出煙,遞給他,那個戰士感激的看了張鵬一眼,攏著手湊到張鵬劃著的火柴前,點燃後,深深的吸了一口,說了聲‘謝謝’。張鵬吹熄火柴,再次劃了根火柴,點燃自己的煙,蹲在他身旁。
張鵬打量著這個戰士,滿臉硝煙的被汗水和淚水衝的一道道,像個花臉貓,一臉的憂慮,那個戰士感到張鵬在看他,扭過頭來,看了他一會兒,‘哇’的一聲哭起來,張鵬嚇了一跳,忙問:“同誌,你怎麽了,別哭啊!”
“大哥,你不認識我了?”那個戰士摘下帽子,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露出真麵目。
“郝雲飛!?”張鵬一下認出了這個在新兵連認識的鐵杆朋友。
“是,大哥···”郝雲飛點了點頭,癟癟嘴又要哭。
“別哭,你們到底怎麽了?”張鵬拍拍郝雲飛的後背輕聲說。
“班長,出什麽事了?”幾個戰士見郝雲飛大哭,圍上來問道。
“沒事,沒事,這位是我在新兵連時的大哥,沒想到在這碰到了!”郝雲飛抹了把眼淚,站起身對幾個戰士說,“大哥,還有煙嗎?我們幾個早斷頓了!”張鵬趕緊掏出還剩下的半盒煙遞給他,郝雲飛不客氣地接過去,給大家散了一圈,幾個人對張鵬點點頭,點上煙,席地坐了一圈。
“雲飛,你不是在D師嗎,怎麽上這來了?”張鵬問道。
“我們分開後,不久就到了前線,打完自衛還擊戰,成立邊防部隊,我到了那,這次打法卡山,我們就又上來了!”郝雲飛回答說,“大哥,你怎麽也來了?”
“我就沒回去,打完仗,就到了偵察大隊,一直打到現在!”張鵬笑笑說。
“那你跟越南特工隊打過嗎?”一個戰士插嘴說。
“媽的,跟他們是老冤家了,我這次負傷,就是他們打的!”張鵬拍拍腿說。
“大哥,你也吃了他們的虧?”郝雲飛說。
“這次也不算吃虧,我們幹掉他們半個連,外加十來個精銳特工,鬧了他們個天翻地覆!”張鵬說道。
“那你們出動了多少人啊!”一個戰士問。
“我們七個人!”張鵬笑笑說。
“七個人?老兵你吹吧!”那個戰士一臉不可置信地說。
“嗬嗬,你們不信,前幾天戰報上不是報道了我軍成功殲滅了敵人一個遠程炮兵營嗎,我們潛過去指示的目標,回國時,他們派出特工隊一個營,追了我們好幾天,我們是一路殺回來的!”
“那你們傷亡怎麽樣?”一個戰士問道。
“連我倆受傷的,其餘人全身而退!”張鵬平靜地回答說。
“你們這麽強!”那個戰士大張著嘴吃驚地說,張鵬點點頭。
“我們這次就是吃了越南特工的虧!”郝雲飛又續上根煙,把抽剩的煙屁扔到地上恨恨地說,“昨夜,越南特工摸上了陣地,殺死了我們排的哨兵,順著電話線找到了排指,扔進去一個zha藥包,我們排長當時就不行了,還傷了這三個人,我們打了半天,還是讓他們逃了,真他媽的窩火!”
“前一陣子我們把他們打怕了,已經輕易不敢越境,現在怎麽膽子又大起來?”張鵬疑惑地說。
“這次為反攻法卡山,他們又調來了兩個特工營,估計他們還沒吃過虧,所以新來的膽子大!”郝雲飛說道。
“那你們偵察大隊就沒出手教訓他們?”那個戰士說。
“他們現在可能忙著收集情報,騰不出手,估計快了。”張鵬想了想說。
一個上午,張鵬陪著郝雲飛幾個人說話,寬慰著他們,把自己與敵人作戰的經驗教給他們,指導他們怎麽對付越南特工的偷襲,怎樣做好防衛···中午郝雲飛他們送來的傷員經過搶救都脫離了危險,可是一個戰士失去了一條胳膊。
“雲飛,吃了飯再走吧!”張鵬對郝雲飛和幾個戰士說,他們已經一天水米未進了。
“大哥,不必了,他們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們還得趕到烈士陵園送送排長,晚上就得返回陣地了!”郝雲飛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
“那我就不留你們了,哦,你稍等一下,我去下就來!”張鵬說完跑向病房,把戰友們給他送來的水果,罐頭都裝到一個袋子裏,翻出藏在床底下的幾盒煙一股腦地塞進袋子。
“雲飛,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這點吃的和幾盒煙你們路上分分···”張鵬把袋子塞到郝雲飛懷裏說。
“大哥,這怎麽行,我們不能要你的東西!”郝雲飛推辭著,幾個戰士也不肯要,來回拉扯著。
“雲飛,你跟我客氣什麽,當年我們都是一口鍋裏舀飯吃的,分什麽彼此,再推我就不認你這個兄弟了!”張鵬板起臉說。
“大哥,那···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郝雲飛接過袋子,遞給戰士們,催促他們上車,他轉身猛地抱住張鵬。
“保重,一切小心!”張鵬緊緊抱住他,使勁拍了兩下郝雲飛的後背哽咽著說。
“大哥,你多保重,我走了!”郝雲飛鬆開張鵬,敬禮,轉身登上汽車,張鵬對開動的汽車敬了個禮,直到看不到了車影,才默默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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