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夢魘的門 [ 返回 ] 手機
黑夜裏,一雙金色的眸,惡狠狠地盯著屋內。
一道閃電劃過,黑貓躬起著背豎直了尾巴,雨水在它身上濺起了一層蒼白。
突然,它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上翹的嘴角和褶皺的鼻充滿了猙獰的意味。
鋒利的爪從陰影中緩緩伸出,猛地撲向窗口……
“啊——!”商維賢驚呼著從枕頭上彈了起來,汗水浸透了他的睡衣和頭,他瞪著驚恐的雙眼打量著四周。房間裏靜悄悄的,一切看起來都沒什麽不同,隻是窗戶……窗戶不知什麽時候打開了,風就著月光輕舞白紗。他拉開台燈,捂著胸口走到窗邊向外張望。雨還是細細地下著,是那種無聲的春雨。渾濁的夜色中,不時閃出幾點燈火,整座城市一片死寂。
叱吒風雲那麽些年,今天居然被夢裏的一隻黑貓給驚醒,果然是老了嗎?商維賢仔細地關好窗戶,拉緊窗簾,這緩緩地爬上床。由於剛的驚嚇,他的胸口陣陣悶,他半坐在**,一時間不能入睡。
十三真的是個不吉利的數字啊,用十三萬買來的玉石麻將,怎麽就變成了傳說中的骨牌呢?就算自己平日裏手氣好,也沒道理每把都讓自己摸到天糊的牌呀?難道蔚朗說的那個傳說是真的?可是那牌是誰換的呢?以前的確聽賈老板說過,這個骨牌價值連城,蔚朗是知道的,他沒道理虧上幾萬兩,就為了嚇唬我啊?何況,他是我一手扶持起來的,他的為人我非常清楚啊。那會是誰呢……商維賢想著,禁不住睡意的侵擾,漸漸瞌上了眼。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商維賢再次驚醒。他強忍著心髒的陣陣絞痛,悄悄走到門邊側耳傾聽。腳步聲消失了,商維賢伸直了腰,懷疑自己聽錯了。突然,門外的腳步聲又再度響起,他的心猛地被揪緊。誰在那裏!商維賢猛地拉開門。就在他拉開門的瞬間,整棟樓裏的燈全都滅了。商維賢一驚,胸口的絞痛甚,他頓覺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喉管般無法呼吸,當即暈倒在地。
“噓……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
“你確信東西在裏麵?”
“恩,應該是的,沒有錯。我今天來過這兒的。”
“那好吧,你跟緊點兒啊。”
“呀!怎麽回事?”一個聲音顫顫驚驚地問道。
“別怕,可能是停電了。”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停在了二樓的走廊上,前麵的黑影在身上一陣摸索,拿出了一盒洋火。
嚓一聲,微弱的硝煙味飄起,火光映照出一張死氣沉沉的蒼白的臉。一雙冰冷的眸閃著寒光,劃著火柴的人嚇得差點跪在地上。
“你們在這兒幹什麽?”溫姨那具有凝結空氣的力量的聲音,讓拿著火柴的墩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我們,我們是聽見樓上有動靜,所、所以上來看看。”小翠哆哆嗦嗦地說著。她躲在墩的身後,盡量不去看溫姨的臉。
溫姨的臉繃得緊了,兩隻眼睛仿佛畏光似的眯成了一條縫。墩幾乎被她的眼神給石化了,完全沒有察覺到火柴已經燒到了自己的手上。這一點火光在墩的一聲低呼後也熄滅了,整個房間再次陷入黑暗。溫姨的視線淹沒在黑暗中,盡管眼前還閃著火花的殘影,也足以讓墩清醒過來。一隻冰冷的手摸上了墩的手,墩沒有反抗,他下意識地將火柴遞給了那隻四處摸索的手。
火光再次照亮了溫姨的臉,然後照亮了走道,然後隱約可以看見樓梯。溫姨舉著煤油燈,將火柴扔給墩。
“這裏沒有你們的事。如果再讓我看見你們私自跑到這裏來……”
“溫、溫姨,我們錯了,再也不敢了。”不等溫姨下令,墩和小翠便搗蒜似的認錯了。見溫姨並不繼續說話,兩人便磕磕絆絆、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溫姨冷冷地看著他們離開,又四處查看一番,見並無異樣,便悄無聲息地回房去了。燈火一點一點地消失,後連裙擺摩擦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整棟宅又靜靜地睡去。大廳角落的柱後,閃出一個條人影,長長地吐了口氣,象隻靈巧地黑貓似的,竄入了漆黑的樹林裏。
一隻蒼蠅不知是不是被福伯的酒氣給熏暈了,掙紮著想要從福伯的臉上離開,可很又落在了他的鼻上。福伯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拍,不曾想卻把自己給打醒了。他揉搓著被眼屎粘住地眼睛,吧嗒著嘴裏又苦又澀的唾沫,想喝點兒水解解渴。桌上盡是東倒西歪的空酒瓶,唯一的一隻水盅裏也散著酒味。福伯坐起身,打了個哈欠。
天邊曙光微現,空氣裏除此有種清潮濕的味道之外,還有其它的氣味混雜其中。那是怎樣的一種氣味呢?福伯抽著鼻,一麵努力地聞著,一麵用迷糊的腦想著。突然,他怔住了,一股不詳的感覺驅使他衝出了房間。
血!是血!果然是血!福伯一個踉蹌,跌坐在地,瞬即爆出一聲淒厲地慘叫,靈魂都從他的口中掙紮了出來。
持續了幾分鍾的嚎叫聲,驚醒了宅裏的每一個生物。
商維賢猛地睜開眼,現自己好好地躺在**。昨晚的一些影象在他的腦海裏閃現,來不及等他細想,門外便傳來紛紛擾擾的聲音。大清早的,都在幹什麽?也太沒有規矩了,看來平日裏對他們是太好了吧。商維賢不地想著,起身打開房門。他一出門,見溫姨也正從房間裏出來。
“老爺。”溫姨對商維賢略一頷,她的頭一絲不亂,衣服上連個褶皺都沒有。商維賢也衝她點頭,他喜歡溫姨的嚴謹,不象這個正冒冒失失、衣杉不整的衝過來的小翠。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小翠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商維賢的麵前。溫姨蹩著嘴,冷冷地看著她,商維賢也對小翠皺起了眉。小翠嚇地屏住呼吸,卻克製不住臉上慌亂的神情。商維賢看著她,不禁在心中暗自歎息,旋即舒展了眉目。
“小翠,別著急。跟我說,出什麽事了?”
“是、是……”小翠顫抖著指向宅院的大門。
青灰的院門此時已經變成了深淺不一的紅色,小白倒掛在門上,腸從破開的肚裏流了出來。小白是隻體形巨大而彪悍的拉布拉多獵犬,是在他五十歲生日的時候,他的主人商老板送給他的。盡管福伯經常醉醺醺的誰也不理,可是他對小白就象對自己的親生兒一樣。整個宅裏的人,除了福伯,小白根本不聽其他任何人的命令。它總是忠心耿耿地守著福伯,守著福伯守著的宅院。它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對福伯、對福伯看護的院的忠誠。表情癡呆的福伯渾身血汙,抱著小白早已僵硬的屍體,沙啞的喉嚨裏不時出陣陣意義不明的嘶嘶聲。
眼前的情景讓商維賢一怔,心髒的絞痛再次扭曲了他的麵容。商維賢略一搖晃,險些站立不住,一旁的溫姨穩穩地扶住了他。溫姨用其特有的冰冷口吻,驚醒了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墩,限他在一個時辰內把一切收拾好。商維賢看了看溫姨,他打心底裏佩服這個處變不驚、麵無表情的女人。要是自己也能有她那樣堅韌的神經就好了,或者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神經。商維賢自嘲地搖搖頭,示意溫姨扶自己回房休息。
商維賢半躺在**,心中總不能平靜。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一幕幕的血紅,耳邊不停地回響著悲怮地嘶嚎。商維賢叫來溫姨,吩咐她把佛堂整理一下,他打算去靜靜心。溫姨點頭離開,不一會兒,她便來到了商維賢的臥室。她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言不,原本慘白的臉竟隱隱泛出了青色。商維賢的心提了起來,能讓溫姨臉色大變,顯然不是什麽小事情,準確的說,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溫姨的臉上出現變化。
溫姨雙眉微蹩,正苦苦思索,該選擇何種方式講述,不會刺激商維賢即將崩潰的神經。終於,她還是選擇了平日裏那種不疾不徐的腔調,冰冷的聲音直接凍僵了商維賢。
“老爺,佛堂裏,從無量法師那兒請來的觀音菩薩,不見了。”
“……”
“還有,老爺您前些日買回來的麻將,也不見了。”
商維賢隻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爸爸,爸爸……”
“商老,商老……”
“商老大,你沒那麽脆弱吧?嘿嘿……”
“爸爸……”“媽媽……”“救命啊!……爸爸……不要啊!……”
我在哪兒?誰在那兒?哦,是家啊,我大概昏迷了吧。商維賢漸漸清醒過來,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人,他慢慢明白剛生了什麽事。商墨絲的眼睛紅紅的,見父親醒了,她趕忙用手絹擦了擦眼淚,擠出一絲笑容。蔚朗躬身站在他的床邊,眼裏也有潮濕的霧氣。姚醫生正給他把脈,旁邊一位護士打扮的女孩正在給他調換輸液瓶。站在門旁的溫姨見他醒轉,似乎也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
“嗬嗬……我就說嘛,商老大你可是有佛祖保佑的人呐,你怎麽可能有事嘛。哈哈……”簡世平靠著窗戶,叼著煙嘴,從牙縫裏擠出帶著譏諷的話語。“哎喲,你瞧我這記性。剛聽說,你那個什麽菩薩丟了,是吧?嘿嘿,那你以後可要小心啦。”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沒看見我爸爸剛醒過來嗎?”商墨絲憤怒地盯著簡世平,通紅的眼珠裏幾乎噴出火來。這是簡世平第二次看見商墨絲怒,他覺得很有趣。他咧著嘴,饒有興味地瞅著商墨絲。
“墨絲啊,爸爸沒什麽事。他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自然是了解我的啊。”商維賢強打精神,支撐著坐了起來。
“商老,您真的沒問題嗎?”
“恩,沒事了,沒事了。我們的姚大夫是遠近聞名的神醫呀,哈哈……”
“商老,您剛好點兒,還是休息一下吧。要是再有點兒什麽問題,我這個當醫生的,可就要留下千古罵名啦。”
“不打緊。我就是一時氣悶,沒什麽。”
“聽說丟失的不僅是佛像,還有昨晚的骨牌,是嗎?”蔚朗忍不住問道。
“是啊……是啊……”商維賢若有所思,眾人都望著他,他閉著眼,臉上陰晴不定。良久,他緩緩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跟你們講。你們知道我昨天為什麽一直都沒有糊牌嗎?”大家惶惑地交換著眼神,簡世平突然眼睛一亮,悠悠地說:“是天糊嗎?”眾人看看簡世平,又看看商維賢默然地點頭,都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哈哈……我看不過是一個偶然罷了。昨天,佛像不是也被盜了嗎?盜匪還殺死了看門的小白,因此啊,我看就是一個狂妄的匪徒所為。應該去報警,讓警察嚴懲惡徒!”姚醫生不愧是留學回來的,遇到這類事件,先想到的便是如何通過法律的途徑來解決問題。
“唉……,警察,警察管什麽用啊?無非就是到苦主家裏逛一圈,看看人家家裏有沒有油水可撈。要拿了人的銀,就再站到門口去擺擺樣,之後還不是拍拍屁股走人。”簡世平不屑地說道。對於他的觀點,商維賢也點頭稱是。蔚朗看見姚經義衝他一擺手,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可是,爸爸,如果不找警察的話,萬一那個凶徒再來怎麽辦啊?”商墨絲不無顧慮地說。
“唉,我始終還是覺得這個事情有些蹊蹺。你如果說一切都是偶然,這個偶然也太可怕啦。”商維賢的眼裏還殘留著從昨晚開始的恐懼。
“那,商老,您的意思是……”蔚朗小心翼翼地探聽商維賢的想法。
“我始終還是很在意那個骨牌啊。它神奇的出現,又離奇的失蹤,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啊。你們說,如果不是冤魂作祟,那又能是什麽呢?”說到這裏,商維賢自己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眾人沉默起來,各自思索著,房間裏隻有簡世平吧嗒煙嘴的聲音。突然,他停了下來,半睜半瞌的眼睛在煙霧後,透著一股神秘,他幽幽地說出了一個名字:諸葛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