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天

到了許多人期待已久的休假日,營上的新兵在早上八點時終於全部帶離營區,原本的規定是在前一天六點就可以休假。

但軍中的規定本來就是這樣,前一個長官說這樣這樣,下一個長官來又說那樣那樣,總之就是長官說什麽前一天會有休假潮會大塞車,新兵太晚回家會有危險,而且隔壁營軍事訓練役的義務役新兵本來就是規定洞八休假,既然這樣幹脆誌願役跟義務役的新兵早上一起離營宣教再休假吧。

結果上麵的一堆長官在前一天晚上六點就準時從營區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基層的幹部們要再多陪新兵一天,雖然想起來就很不爽,但命令畢竟還是命令。(不用懷疑,此為真實案例)

幹部們必須看著新兵們平安休假後,才能回來收拾行李,主官同意後才能休假。

因為我沒有休假,所以當其他人拎著行李一個一個離開營舍後,我跟一起留守的宇翔忙著巡視最後的環境。

大致看完外圍後,宇翔問我:“那個新兵呢?”

“我班上那個嗎?待在連上啊。”

“她不會有問題吧?”

“輔導長也在樓上,應該沒事啦。”

這幾天是輔導長負責留守,茜虹則選擇在營休假,上麵的長官有令,不可以命令在營休假的新兵從事任何勞動,至於要留在連上看書休息或看電視,就沒有管製了。

“我上去看一下好了。”我說完後就朝著連上走去。

在樓梯口處,我正好遇到輔導長懷裏抱著文件要走下來,她看到我很是開心:“啊,你來的正好,我要去旅部一下,正擔心沒人顧著洞六洞呢。”

“她還在上麵嗎?”

“嗯,她在休閑室看書。”

“好吧,我先顧一下她,如果營上有要集合的話,我會帶她一起集合,這樣應該不會出事。”

“拜托你啦。”輔導長說完,快步往旅部的方向走去。

我走上二樓,大家都休假後的營舍有一股陌生的寂靜,明明在幾小時前,這裏還人聲鼎沸,但是一失去了人們的聲音,這裏的氣場簡直跟廢墟無異。

我往休閑室走去,心裏突然想到,二樓此刻隻有我跟茜虹兩個人,如果我是犯人,想要殺害茜虹的話……

“這時候是最適合不過的,你是這麽想的對吧?”心裏一個聲音突然說。

我停下腳步,不隻雙腳,我全身上下都停止了動作,不是我不想再往前走,而是我無法往前進了。

無法動彈啊,這種全身都被強製鉗住的感覺是什麽?

“小虹虹就在裏麵對吧?嗬嗬嗬。”心中發出一股可怕的笑聲,“麻煩你了啊,班長,雖然這幾天來我有好幾次機會可以下手,不過我還是想要用男人那種有力的感覺來虐殺她,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麽吧?如果是在深夜趁著睡覺時附在其他女兵身上,她們那軟弱的雙手殺起人來根本沒有感覺啊。”

我知道此刻在心中跟我對話的人是誰,因為沒有第二人選了。

果然啊,我們昨晚的推論是正確的。

我試著移動手腳,但全都被對方控製住了,這家夥果然可以藉由附身控製其他人的身體啊,他跟茜虹的姐姐一樣,都是死去的靈魂,但是他的能力卻較為強大。

這也是茜虹姐姐最後想起的事情,她在被犯人殺死前,也藉著反抗殺死了對方。

她是在一次喂食時殺死犯人的,犯人常常用湯匙裝著說不出味道的粥狀物強製茜虹的姐姐吞下,雙手都被綁住,又意識昏迷的她隻能順從地吞下去。

而在那一次,她抓到空檔,咬向了犯人的脖子,她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這一擊上,上下顎用力的往脖子上的肌肉咬下去。

一定咬下了一整塊吧,她感覺嘴中一片鹹苦,她努力扭動嘴巴,把一大塊肉從對方脖子上扯了下來,不隻血管,還有肌肉什麽的,全都咬下來了。

犯人發出怪叫,茜虹的姐姐在被殺死前,正是看到犯人用右手扼住她的脖子,左手壓在自己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傷成那樣,過沒幾分鍾後他也應該活不了了。

茜虹的姐姐認為,犯人應該也被她殺死了,但對於兩姐妹的癡狂,讓犯人的意識仍存在著,並持續試圖想對茜虹下手。

這兩年來,她還可以一直保護著茜虹,當那股可怕的危險味道接近時,可以馬上提醒茜虹。

而現在茜虹入伍了,而她能留在茜虹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但犯人不一樣,或許是被茜虹姐姐殺死的怨念加強了他的能力,他甚至可以附身到他人身上。

在懇親會那一天,犯人想必就是附身在叔叔身上進入了營區,趁著姐姐不在時攻擊茜虹。

遭到反擊後,他離開營區,將叔叔跟車子棄在郊區等死,也有可能是確定叔叔已經死了之後才離開的。

茜虹發燒的當晚,可能是他試著想要直接接近茜虹,但被姐姐給趕走了。

接著他的意識三不五時在這裏逗留,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知道我們將聯合起來對抗他,於是又利用另外一個人打電話警告我們。

直到今天到來,大家都休假了,此刻的二樓隻剩下我跟茜虹獨處,這時若不下手,更待何時呢?

“走吧,我們去找她吧。”犯人像從看不見的地方伸出長線,如木偶般操控著我,“快點,你應該也很期待吧?”

“期待什麽?”雖然開不了口,我發現自己可以在心中跟他對話。

“虐待她!然後殺死她啊!我觀察你們好幾天了!你們這些班長從來不想這麽對待這些可愛的女兵嗎?可別騙我啊!”

“從沒有這樣的想法呢。”

“少來了!以為穿上軍服就是清高的軍人?你們骨子裏還是野獸般的男人啊,女人就像母獸,製造出來就是給我們玩樂的。”

身體已經走到休閑室前了,我伸出右手推開門,看到茜虹正坐在裏麵的沙發上看一本雜誌。

“啊,班長好。”她看到我後,站起來想要敬禮。

“唉啊,不用敬禮啦,坐坐坐。”我向她揮揮手說道,不,正確來說是躲在我身上的犯人說了這些話,做了這些動作,我隻能在心中不斷疾呼:快跑啊,快跑快跑快跑,你這個笨蛋。

但茜虹當然聽不到我心中的聲音,她在原位坐了下來,而我則坐到她的身邊去,問:“姐姐在嗎?”

“現在不在。”

“喔喔,那太好了,不是嗎?”

茜虹有點疑惑地偏了偏頭,真是笨蛋,沒發現我講話的口吻跟平常不太一樣嗎?

“那麽,”我說:“你希望我等一下怎麽殺你呢?”

“班長,你說什麽?”

“你聽到了吧,等一下要怎麽殺你啊?”我迅速伸出雙手,一下將茜虹嬌小的身軀壓倒在沙發上,雙眼定焦在她的脖子上,張口往下就是一咬。

沒用多少力道,不至於受傷,茜虹還是發出一聲驚叫,我用手掌壓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磨著牙齒,低聲說:“剛剛這一咬啊,是你姐欠我的,接下來呢,就是你本來就欠我的囉。”

我用兩手壓住茜虹的臉龐,她被逼的閉上了眼睛,我的雙手姆指用力按在她的眼皮上,隻需稍加用力,就可以往下將兩顆眼珠擠壓成肉漿。

“喂,怎樣?興奮了嗎?”這次是心中的聲音在問我,“這種可以盡情占有虐殺的感覺,不是很愉快嗎?來吧,試著用力看看,我們慢慢把她的眼睛往裏麵擠,就像戳破空氣泡泡那種感覺啊,哈哈哈。”

“就這樣殺死她?你不**她嗎?”

“那是低級的人才會做的事,不過沒想到你有這種想法啊?好吧,我們就先**她吧。”對方在心中哈哈大笑。

我伸出右手,想解開茜虹腰際的迷彩皮帶。他沒想到我剛剛的問句隻是拖延時間,而現在,剛剛拖到的那幾秒有了回報。

身後的門似乎有了反應。

躲在我心中的犯人也察覺到了,一轉頭,一隻手已經將我抓起來,往旁邊的地板用力一摔。

“幹,我還是會痛啊!”我出口大喊,這時發現身體已經回到我的控製了。

剛剛把我摔出去的學文士官長又衝過來,馬上想補我一拳,我急忙阻止他:“等一下,是我!他現在不在我身上了!”

“那他現在跑去哪裏了?”旁邊的旻修問。

在突然間湧入休閑室的不隻他們兩個,蔡排、宇翔、皓瑋跟文瑜等許多班長都回來了,他們當然不是臨時回來的。

這也是我昨天晚上傳的簡訊內容,跟大家說完茜虹姐姐的推測後,大家說好先假裝休假離開營舍,然後在二樓留下我跟茜虹,犯人一定會趁著這時候下手,大家再出其不意返回連上。

隻是要在什麽時候回來救援,就很頭痛了,還好宇翔聽到了剛剛茜虹發出的那一聲驚叫,馬上通知大家衝上樓。

還真是出現的恰到好處,再差個一分鍾,我就真的變**殺人犯了。

每個幹部都麵麵相覷,因為他有可能躲在每一個人身上。

“不用找了,我在這裏。”陰沉的聲音傳出。

聲音是從茜虹的口中發出的,她狠狠地瞪著每一個人,說:“你們真的很煩,我本來完全不想附到她身上的,我還是想用男人的力量殺死她啊。”

大家往前圍住她,但每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幹嘛?你們應該不會想傷害心愛的班兵吧?”茜虹將右手抵在下顎處,左手則放到了脖子後方,“你們如果再靠近一點點……我就直接把她的脖子扭斷。”

蔡排說:“好,我們不動了,你現在到底想幹嘛?”

“通通離開這裏,等一下我要用她的身體走出高涼嶺,你們如果敢幹擾我,我就殺死她。”

如果讓他帶著茜虹離開營區,等於是直接把茜虹送入地獄。

但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所有人正要退出休閑室時,另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出現了。

“你是不是忘記我了?”

另一個女性的聲音從茜虹的嘴巴裏發出,我認得那是茜虹姐姐的聲音。

“今天從早上開始,我就一直埋伏在茜虹的身體裏了喔,你從出現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

茜虹的臉孔一下突然扭曲起來,兩隻手也微微顫抖,似乎有股力量想直接扭斷脖子,但另一股力量卻抗拒著。

茜虹的姐姐正在體內跟犯人相互對抗,眼看著茜虹的雙手終於離開下顎後,我們一擁而上,將她的雙手雙腳都壓製在地麵上。

“可惡……可惡……”現在從茜虹口中發出的竟是我們從未聽過的男子聲音,他用力咒罵著:“你一直抓著我要幹嘛?你要帶我去哪裏?”

姐姐的聲音從茜虹口中發出:“我快消失了,現在好不容易終於抓到了你,當然是要帶著你一起消失。”

這是茜虹姐姐的另一個計劃,她發覺自己的意識將慢慢消失於人世中,認為可以利用這一點,也許可以帶著凶手的靈魂一起離開,隻是必須要等對方先現身才行。

而現在,對方附身到了茜虹身上,終於落入陷阱之中。她要帶著對方的靈魂消失在人間,永遠不再回來。

雖然是沒把握的做法,不過現在看起來成功了。

“哇,你這**,快放開我,活著的時候被你害死,現在也要被你害死嗎?這樣的話你也永遠回不到人世了啊!”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妹妹的,就算我不能再回到她身邊,也值得。”

“就算你帶著我一起去死,接下來也一定會有其他人想殺死你妹的吧?不如就讓我來動手就好了,省得浪費時間,你快放開我!”

“她跟我不一樣,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殺死的。”

茜虹的眼珠亂轉,瞪著我們每一個幹部,“你們這些他媽該死的班長,壞我好事,每一個都應該去死……”

“幹,我們早就死過好幾次了。”皓瑋反駁他。

“你這家夥生前一定沒當過兵,不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旻修說。

“下次眼睛最好放亮點,別惹高涼嶺上的幹部。”文瑜在旁補槍。

“士兵沒我們的命令是不能死的,你懂不懂?”蔡排說。

茜虹渾身一陣抽蓄,好像終於氣力放盡般,全身癱軟下來,她先眨了眨眼,然後緩緩張開眼睛。

每個幹部把手紛紛放開。

“姐姐呢?”我問。

“……不在了。”她坐起身來,楞楞地盯著前方。

這代表計劃成功了,但也代表姐姐無法再回來了。

然後最難堪的事發生了,她開始哭了起來。

學文士官長馬上開口:“幹,事情既然解決了,那還哭屁喔?”

基於士官長的霸氣,茜虹馬上收起眼淚,默默站起身來。

對大家來說,仿佛剛剛的事情隻是像一件例行的任務般,每個人一起去執行而已。

輔導長在這時剛好趕回來,她急著安慰情緒還沒安定下來的茜虹。

營上的廣播傳來集合的通知,我跟宇翔先跑下去集合。

剛剛被摔到的地方還持續發疼,每個留守人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不斷揉腰的我。

“你怎麽啦?”排在前麵的其他連隊班長問我。

“沒事,沒事。”

事實上,剛剛在連上大家完成了一項荒謬至極的任務。

荒謬到,讓我懷疑這一切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