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被女性親友圍著從屋裏出來,身邊還圍著幾個漂亮的小女孩兒,帶著花帽,穿著傳統花裙。哈薩克族未婚女孩的帽子有一簇羽毛,那是貓頭鷹最柔軟的羽毛,象征著勇敢自由。已婚女士會包頭巾,頭巾顏色種類有很多,但共同的是,她們在這一刻都扮成人生最美的樣子送上祝福。
海納爾三人就和眾人一起等待新娘出門,然後坐上婚車,當作彩禮的牛羊被趕上貨車,一條長長的車隊幾乎占據了整條巷子,浩浩****格外壯觀。
然後他們也上了車,跟在貨車後麵。車子沒走幾步,一頭牛就隔著柵欄拉下一坨屎,險些濺到海納爾的車上,沈從文格外震驚,他詫異的指著窗外的牛糞欲言又止,卻見李鳶已經習以為常。
他不知道,住在巴特爾大哥家裏的那段時間,李鳶就經常和瑪迪娜到草原上撿牛糞當幹柴做飯。
車子又回到了恰西草原,婚禮現場已經布置好了,用枝條編製的圓形拱門立在入口,親友們在草地上圍成一道長長的過道,而新娘早在山下時就已經下車騎上了馬,和新郎還有接親團一起浩浩****的上山,一路唱著歌,肆意瀟灑。
科考隊的隊員看見這樣的場景,又又好奇,見到李鳶回來急忙迎了上去,你一嘴我一嘴的討論著這場婚禮有多震撼和美好。
三個哈薩克族的樂手帶著冬不拉,帶著吉他,唱著動人的阿肯走在最前麵,歌聲熱情歡快。
一條漂亮的花毯撐在長長的木棍上掛著,上麵繡著紅藍花朵,裝飾著漂亮的羽毛,新娘被簇擁在人群中跟隨著花毯而行,婆家人早就準備好了糖果,對著新郎新娘撒下,撒下的還有祝福。
就連天上飛過的老鷹也好像加入了婚禮。
此時天大地大,雲朵漂浮,草原空曠,李鳶跟在熱鬧的人群裏撿起糖果,沈從文跟在她身後幫她一起撿,海納爾則在不遠處幫忙拍攝視頻,他準備把今天的內容剪輯好,算是給新郎新娘的一份禮物。
新娘麵前放著一塊毯子,參加婚禮的客人一一上前將錢放在毯子上;阿肯彈唱的歌手將對新婚夫妻的祝福融入進歌裏唱了出來;婆家最年老的老奶奶被人攙扶著緩緩走來,掀開新娘的麵紗,露出她美麗嬌羞的容顏,然後輕輕地吻在她的額頭,以此代表祝福;老爺爺帶著白色氈帽,雙手攤開,用哈薩克語對新娘和眾人教誨,送上祝福,每個人都認真恭敬的聽著,做著同樣的手勢,然後輕輕將手拂過臉龐。
一切儀式過後,就是開吃。
和娘家差不多的食物,李鳶其實剛剛在鎮子上時就已經吃飽了,她便就給同事們解釋納仁怎麽吃、“謝謝”用哈薩克語怎麽說。
海納爾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就在氈房外麵聽著李鳶的聲音,聽她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己民族的習俗和文化,遠處有人還在彈唱,歌聲響徹草原。
李鳶總是嚴肅正經的,其實海納爾曾經也是個嚴肅的人,可他遇到李鳶後,總是會莫名的笑,莫名的拋棄思考,莫名的輕鬆。
身後傳來腳步聲,海納爾回頭看見了沈從文,他掀開氈房的簾子就要進去,被海納爾一把拉住。
“女賓的氈房,你不能進。”
“我……我找李鳶。”
海納爾垂下眼想到了什麽,拍了拍沈從文的肩膀攬過他,格外認真的往遠處走,指著那邊圍欄裏的一頭小牛。
“你叫沈從文?”
“是,怎麽了?”沈從文也回答的格外認真。
“你知道嗎,你其實特別像那頭小牛。”
沈從文不明所以的推了推眼鏡,他個子不算矮,可在海納爾的懷裏卻還是顯得又瘦又小,尤其是白皙皮膚和海納爾形成對比,體型更是強烈反差。
“什麽意思啊?”
海納爾低聲道:“還沒斷奶,天天找媽。”
沈從文等了好幾秒,等到海納爾走開他才反應過來。
沈從文:“你這人……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海納爾沒理他,他就像個孩子,孩子就是這樣,不明白自己的熱情是會給他人造成困擾的,不明白適可而止。
太陽落山,草原卻沒有陷入沉寂。
天空墨藍,星子閃爍璀璨,遠處的雪山發著淺淡的光。
李鳶看著雪山,在想,會不會那隻雪豹也在山頂,默默的看著這裏的熱鬧的舞會和人聲鼎沸。
有人點燃篝火,年輕的男孩兒在遠處圍成一個圈摔跤,喝彩聲此起彼伏;有人在地上倒著插一個啤酒瓶,再給女孩兒一根棍子,蒙上她的眼睛,指揮她砸向啤酒瓶……各種小遊戲,不管是參加婚禮的客人還是來這裏暫留的旅客都玩的不亦樂乎,忘乎所以,好像人們認識很久,好像他們從來沒有民族的區別。
星星點點的火燼從火焰中竄起升向空中,木柴劈裏啪啦的燃燒,烈火像是綻放的鳳凰,足矣點燃草原上不知疲倦的人們的所有熱情,大家圍成一個圈,跟隨著音響裏的音樂跳舞,頭頂星河閃爍,人群歡呼雀躍。
李鳶還是不會哈薩克舞蹈,她的同事文艾卻很好奇,拉起一個哈薩克族女孩兒的手有模有樣的學著,李鳶在一旁看的笑著,目光忽然落在篝火對麵的海納爾身上。
他站在那裏,挺拔堅韌,身影周圍的空氣被火焰炙烤得泛起波紋,可李鳶依然還能看見,他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
李鳶笑了。
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印出明亮的紅色,一雙漆黑的瞳眸亮的出奇。
海納爾抬步,穿過紛繁人群,走向李鳶。
李鳶就站在那裏,沒有動,她靜靜地等待,卻又不是靜靜地,她的心早就跳的一塌糊塗,就跟遠處快要炸開地音響一樣。
忽然,有人拉住了海納爾的手,是他的好友,叫他去跳舞,海納爾打算拒絕,剛轉頭看李鳶,就被幾個人一把扯進了跳舞的人群裏。
此時,音樂緩緩安靜,直至傳來一陣自由又神秘的低吟、少女的低笑、馬兒嘶鳴奔騰……這是歌曲《黑走馬》的前奏,人群開始隨著音樂的鼓點有節奏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