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麥醒來時,刺眼的白讓她眼仁泛痛,她聞到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莫名想吐,一起身,忽然就看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正在關切的看著自己。

李鳶見她醒了又驚又喜,可剛站起身就被她側身掠過,快速衝進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

“你沒事吧?”

麥麥擺手,說:“沒……沒事,我就是不喜歡……這兒的味道。”

從小在醫院長大,消毒水仿佛帶著一種濃烈的臭味,讓麥麥幾近反感,是刻在骨子裏的反感。

李鳶帶她辦了出院。

“我知道自己要發病了,所以用最後的意識拉了手刹,還得謝謝你們救我!哎,咱大美新疆,就是好心人多啊!”

她很活潑,區別於李鳶機靈的活潑,甚至可以用瘋來形容,沒人能想象到三個小時前她在景區的公路上經曆了生死攸關。

“我叫麥麥,麥麥是我回族的名字,我大名叫馬越。我阿媽說,我叫這個名字,一定代表我能飛越所有的困苦和狹隘。但我還是喜歡叫麥麥,我爺爺喜歡。”

李鳶帶著麥麥下樓,海納爾和沈從文正靠著車打遊戲,沈從文比海納爾打的要好,他又贏了一次,高興的跳了起來。卻在下一秒看見了麥麥後,笑容僵在了那裏。

麥麥顯然也認出了他。

“是你啊,貴衣哥。”

“什麽貴衣哥?起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名字?”沈從文嫌棄的翻了個白眼:“早知道不救了,這麽毒的嘴。”

麥麥滿不在乎:“見死不救的人我見得多了,我不在乎,也不怪你,你隨便說吧。”

沈從文說不過她,扭頭不說了。

麥麥回到李鳶身邊,繼續問:“我在鞏留自駕遊,你們呢?”

“算是……旅遊吧,我是野保科考的,他們都是我朋友。”

“野保科考?好酷啊!”

麥麥來了興趣,像是被點燃了不知道第幾根引線,又燃燒起來:“那你們科考什麽動物啊?”

李鳶微笑,聲音很輕:“什麽都有,主要是雪豹,偶爾還會開展一些救助。”

“那你剛剛不會把我當動物來救了吧?”

李鳶笑她腦子裏的天馬行空:“怎麽會。”

麥麥想了想:“那其實還挺有意思的,總是被那些重複來重複去的方式搶救,多沒意思。”

“你……被搶救很多次麽?”

“嗯,三四歲我就開始住院了。”

沈從文杵了杵一旁調整相機的海納爾,看著李鳶和麥麥在一起,不由問:“你說她們說什麽呢?”

海納爾笑著,漫不經心:“女孩子嘛,還能聊些什麽?”

“那就是個瘋的,哪能和李鳶比。”

海納爾:“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抬頭,無比認真:“比如,我就不嫌棄你聒噪。”

沈從文驚:“刀怎麽補在我頭上了?”

海納爾:“是你引入了人和人之間比較的話題,我就事論事。”

“行吧行吧。”沈從文懶得和他辯論,畢竟因為超不過,於是自欺欺人道:“我也就是話多了一些,除此之外,我也是個人類高質量男性好伐。”

“不止。”

海納爾說:“你比李鳶吵,沒有李鳶聰明,沒有李鳶反應快,沒有李鳶膽子大,口音還比李鳶重……”

“得得得!你怎麽跟我弄堂口子的那些嬸嬸娘娘還紮人心!”

麥麥忽然說:“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你?”李鳶友好一笑:“恐怕不行。”

“那個!”李鳶指了指沈從文,說道:“那個傻子都能成為你們小隊的一員,為什麽我就不行啊?”

“他是我們的投資人,另一個是我的向導,我們都是有科考從業證明的。”

麥麥愁了一下,“我一個人太久了,想跟朋友待在一起。”

李鳶有些意外問她:“你沒有朋友嗎?”

麥麥搖了搖頭,目光微微閃過黯然:“我病了太久,學也沒有好好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結交過什麽朋友,我想和你們在一起,我覺得你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李鳶有些不知怎麽辦,麥麥立刻說:“是不是覺得救了我我就纏上你們了?其實我不是這樣的人,真的!我一直害怕親密關係,一切關係從開始就代表著總會有一天結束。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這種害怕。但是這一次我差一點死了,醒來看見的是你,我忽然想,要不要試試,試試跟好朋友們在一起。”

李鳶聽著她說的話,聽見她說害怕親密關係,心底的某一根弦仿佛在一瞬間被人觸及。

她能理解,她也能明白。

這是她,以前的她,來新疆之前的她。

或許麥麥,就像當初那個在酒吧鼓起勇氣向海納爾打招呼的李鳶,沒有什麽目的,隻是為了想要認識一個朋友,未知旅途中的朋友。

李鳶把這事兒給海納爾和沈從文說了。

兩個人都不同意。

海納爾的原因很簡單,她的身體情況不樂觀,能不能長時間周轉各地不說,他們科考時居住往往是就地取材,隨時隨地,什麽草原氈房都是運氣好的,像上次在雪山裏一住一個星期,沒辦法帶著她冒險。

沈從文的理由則更偏向主觀:他,不喜歡這個麥麥。

沈從文對女孩子一直都很禮貌,彬彬有禮,言辭溫和。除了這個麥麥,第一次見麵就潑了他一身奶茶,罵他眼瞎。所以,他不喜歡。

“你沒見她,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瘋瘋癲癲的,連句對不起也沒有就跑了,我不要,”

“沈從文……”

“李鳶,我要批評你這個小同誌了,太過感情用事,這樣不好,明白麽?”沈從文裝模作樣的拿捏著姿態,想要管教一下李鳶。

李鳶被他一本正經瘦子充胖子的模樣給逗笑了。

“真沒想到,你和海納爾有一天會這麽團結。”李鳶頗為感慨。

沈從文嘚瑟:“我這是有大局觀。”

看來李鳶誇了他一次以後就忍不住要繼續了,李鳶上去給他腦袋上一巴掌,說道:“再放這些套話屁,一邊去!”

沈從文震驚,這才和麥麥待了一下午,連溫婉柔和的性子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