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勒不花公主與列別時,被何樂特意安排在臨安城一戶普通人家裏。他們將會結為夫妻生活下去,日子過得不算富足,但也不會艱辛,平平靜靜度過餘生。這是何樂所能給她最大寬容。
在整個新周國成立中,最生氣的反而是最了解何樂的何潁。待她察覺何樂對全天下施展出那個心術後,便立刻趕回來質問何樂為何不自己登基稱帝,君臨天下。
可何樂看著這個最像自己的妹妹,也不生氣,因為何潁正是代表了他一部分欲望。所以他隻是平靜的說:“你覺得我現在與君臨天下又有何區別?”
何潁回答不出來,因為她猛然醒悟,如今的何樂與人間帝王並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區別。隻要他想便可以做到,唯一的區別就是想與不想。
終究他們兄妹二人達成共識,將不再討論關於稱帝的事。那一刻的何潁,站在侯爵府屋頂上看著繁華的臨安城,猛然間感慨萬千。便就此與何樂告辭,要用十年時間去遊曆整個人間。
何樂自然不會阻止何潁的想法,隻是在分別時對何潁說:“人間繁華無數,世上甘苦重疊。你去看,便也要想明白究竟是要看什麽!十年人間不算短,有些人莫空負!”
“那我帶他一起去!”何潁明白哥哥所說的是誰。雖說現在的新周國百廢待興,急需要人才來辦事。但何潁覺得,新周國這麽大,不缺一個葉北生。
何樂當然明白自己妹妹的想法,他也並不打算阻止。葉北生是個將才,但目前新周國需要的不是戰爭,而是建設。所以正好也讓他與何潁去遊曆一番,歸來或許就有新的認識也說不定。
反而是何樂自己,他在臨安城悠閑了半個月後便再度來到北地,因為他還有一件大事要辦。在這幾天裏,曾經的大周朝遺民、饑民們,還有那些夜行魔們,如今全部趕到一處山穀中。在這山穀的正中間,有塊碩大的圓形巨石屹立著。也因為這塊巨石的緣故,這裏又曾被稱為北地的死亡禁地。
現在這些大周朝遺民、饑民,還有夜行魔們正以一種呆滯表情擁擠在山穀中。他們人擠人,人貼人,卻沒一個亂來的,所有人就如同行屍般以呆滯的表情擠在一起。其中甚至也包括北地四大家族成員在內,他們全部是感受到腦中的召喚,所以才會來到此等待著。
何樂之所以將他們聚集在此處,是因為在羯人侵占北地的漫長時間裏,他們這些人比起南朝百姓來經曆了太多的黑暗,承載了太多負麵情緒。那些苦難的、黑暗的記憶,如果隻是簡單地解救他們,必然會在未來給新周國造成諸多危險隱患。
為能一次性解決好所有問題,何樂選擇將他們帶到這裏,用特別方法使他們能夠完全康複,而不是帶著那些血腥、恐怖的記憶融入新生活。他不僅僅要幫他們消除掉相關記憶,還要讓他們能夠恢複成正常人。
其實在最初的作戰計劃中,何樂他們有想過將所有夜行魔作為戰爭消耗品,全部消耗掉。雖說那樣做確實殘忍,但也是無奈之舉。因為這些夜行魔們在經受過長時間非人折磨後,無論是他們的身體,還是心靈早已殘缺,幾乎與野獸無異,正常情況下他們已經很難恢複。
可如今何樂既然已經具有超凡能力,那他當然有義務來幫他們。畢竟他們也是人,哪怕選擇成為夜行魔,但他們最初也是懷著對羯人的仇恨,才甘願化身為魔的。
現在這些人全部集中於此處山穀內,其數量可能達到六七十萬之巨,畢竟是集中了整個北地幸存的遺民。這些人多多少少在心靈上都會與南朝百姓有些不同,正常情況下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全歸於平凡。現在他們是被腦中強製命令驅使著,從各個地方匯聚於此。
何樂站在山穀中間那顆巨大玉髓上,這塊形如石鼓的大玉髓,普通人無法知曉其內部所包含的特殊能量。此時這種能量在何樂牽引下,開始發生劇烈的反應。就看到天空中突然自虛空降下一道雷光,那雷光直接劈在玉髓上,隨即整塊玉髓發出耀眼光芒。那光芒就如同實質般向四周慢慢擴張,每個被光吞沒的人都會感覺自己陷入一團溫暖之中,旋即便舒服的鬆弛下來。
在何樂眼裏,卻能清晰的看到他打開了凡人世界與元炴界之間的大門。隻不過這一次從元炴界中並沒有爬出那些令人恐怖的吃人惡魔,有的隻是一股來自遠古洪荒的元力。那極度純淨的元力流淌進每一個人的身體,並悄然幫他們修複著身體的損傷,將他們多年來所受的摧殘盡數修複到健康狀態。如此過程持續有足足半個時辰,直到那發光的玉髓漸漸冷卻,並最終完全碎裂。因為何樂將它內部蘊含的所有能量全部一次榨幹,從此以後這裏再也無法形成通往元炴界的通道。
也是在玉髓碎裂的同時,有無數枯萎的枝條從地麵上鑽出,又最終化為齏粉。何樂知道這是從元炴界偷入凡人世界的魔王藤,已經不知在北地潛伏多少年,竟讓它修出智慧,並在凡人世界犯下無數惡事。其不僅僅屠戮無數生靈,更還試圖操縱修行者為其所用。當初李忌就是與它達成交易,並且差一點就幫它打開兩個世界的通道。
如今也被何樂順勢拖到玉髓之下,不僅利用到元炴界純淨元力,同時也將這魔王藤多年存下的元炁修為全部抽取出來,分散在幾十萬平民身體內,以完成對他們身體上的修複。
經過何樂這次調理,整個北地,無論中遺民,還有饑民,包括幾乎不算人的夜行魔們,他們內心當中關於同類相殘、相食的記憶已經被徹底抹去。隻剩下在北地忍辱負重,時刻等待南朝前來救援的艱辛曆程。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刻,他們仍然還懷著將被拯救的信念。因此當他們被拯救時,對南朝充滿感激,對現如今的新周國更是滿懷忠誠。
看著四散離開,將回歸到新生活的眾人,何樂知道北地到此刻才真正歸於平和。他做的這些事,他給這些人植入的那些記憶和理念算不上好或壞。因為他知道其中的光明與黑暗,知道在人群中或許還隱藏著十惡不赦的壞人。
但對於何樂而言,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他或許是神,但就算神也有無力可為的時候。修改別人記憶,植入陌生觀念,絕對不是正確的行為,因為那與自然認同相違背。就如同現在的新周國,絕對稱不上完美。因為是繼承自大周朝,現有多數基層官員仍是大周朝原班人馬,暫時也還在沿用大周朝很多舊有政策。
可曹玄理他們必然會不斷的完善、修改、摸索、探尋出更好的發展道路,這也是新朝必然的發展方向。更何況在他們之上還有何樂始終在監督著他們,同時百姓也會監督著他們,所有百姓將用他們的苦與樂來證明他們所選擇的道路正確或錯誤。
就如何樂曾對曹玄理說:“隻有當新周國是百姓的新周國,而不是權貴舞弄權術的舞台時,百姓才會真心擁戴這個國家!”
他還曾對卓碧塵說:“你們將永遠站在新周國的陰影中,用你們的雙眼去注視黑暗,同時也要確保不被黑暗吞噬。你們將是淨土最後的衛士,並用你們的血與肉來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