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秦柯笑道:“黃掌櫃,這個把戲也做得太幼稚了,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黃峰變色道:“陸幫主,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說話不算數!”

陸秦柯正色道:“老夫說話向來一是一,二是二。”

黃峰道:“那你還不快放人!”

陸秦柯陰陰一笑:“黃掌櫃的耳朵怎如此不管用了,我剛才是說見到雪陰寶劍就放人,而不是見到殘鞘破劍。”

“殘鞘破劍?”

黃峰驚訝道:“陸幫主說我手裏的是殘鞘破劍?”

陸秦柯依舊笑:“難道不是嗎?這樣的一把破劍,丟在大路上,也沒有人去撿的。”

黃峰左手托劍,右手輕輕將劍鞘上的蜘蛛網一一撫去,不過,沒沾蛛網的劍鞘看上去仍是那麽寒酸那麽殘舊,黃峰撫劍鞘,說道:

“雪陰劍在黃家埋沒了一百五十年,今日終於要重出江湖了。”

頓了一下,歎道:“隻不知雪陰劍重出江湖,是福是禍……”

看他的神情,極是莊重,又有些難以割舍。

陸秦柯冷冷道:“黃掌櫃,別再裝神弄鬼了,沒人會相信你的把戲,快去拿真的雪陰劍,不然,老夫可沒有耐心再等了。”

他說著站了起來,幹枯的手在小凡臉上一擰,嘿嘿有聲:“她的肌膚真是白嫩,要是在上麵留下一道傷疤,那可是大煞風景,仙女一樣的美人說不定就此便嫁不出去了。”

小凡嚇得直縮脖子,喉頭動了動,卻喊不出聲。

黃峰喊到:“陸幫主,說話不算數,算什麽好漢!”

陸秦柯下頷的白須抖動,笑道:“我雖然算不上英雄好漢,但絕對說話算數,隻要讓我見到雪陰劍,絕不傷她一根頭發。”

黃峰怒道:“雪陰劍便在這裏,你還要怎樣!”

陸秦柯搖頭道:“我不會上你的當。”

黃峰道:“要怎樣你才會相信?”

陸秦柯眼珠轉了轉,說道:“你把藏劍的地方告訴我,叫我的手下去取。”

黃峰歎道:“你以為我會把劍藏在何處?……長樂幫無所不能,就算我掘地千尺,你們也會把它找出來的,我還能把劍藏在何處……”

黃峰目視陸秦柯,接道:“陸幫主,你應當明白,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這柄雪陰寶劍,黃家雖然於一百五十年前偶然得到了寶劍。

“但是,這也成了一柄架在黃家脖子上的利劍,萬一讓江湖上得到風聲,別說寶劍不保,連性命也會丟掉……

“為了這柄劍不讓人發現,黃家真是動破了腦筋,任何看起來安全穩妥的地方都藏過,可是,每個地方都覺得不安全不隱秘……直到我祖父黃義舉想到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陸秦柯道:“快說,寶劍藏在哪個秘密之處!”

黃峰這時環顧屋裏眾人,目光從江北四怪及南宮吹雨身上掠過,隻聽他緩緩道:

“其實,那並非什麽隱秘之處,那就是右側那間沒門的房子的後壁上。”

眾人聞言,俱皆吃驚:將寶劍置於無門的房間裏,那不等於隨便給人拿嗎?

黃峰接道:“有句俗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試想,一間沒門沒鎖的房子裏,掛著一柄毫不起眼的舊劍,劍鞘上又結滿了蛛網,這樣的劍,就算有人見了,也不會想到這是一柄罕世寶劍而將它取走。

“但如果我們把它藏在極其隱秘的山洞裏或掘坑深埋,有人找到它就判定它是寶劍,就會據為己有……”

頓了一下,黃峰又道:“就像小凡,我們把她安置在水底,自以為沒人能找到她,結果卻很快被你們找到了,這個道理,我也是剛剛才明白了。”

他忽然盯住長樂幫眾人,說道:“陸幫主,你問問手下,他們肯定

進過右首那間無門無鎖的房子,也一定看到過牆壁上懸掛的這把寶劍,但他們卻從未想過這便是他們日夜苦找的雪陰劍……

“當然,像他們一樣錯過的還有許許多多江湖一流高手。”

他笑了起來,他的笑,有些自信,也有些驕傲。

盡管這個辦法是他祖父想出來的,但他作為孫子,仍有驕傲的理由。

因為,一個沒有膽識的人,就算知道這樣做最安全也不敢這樣做的。

不過,陸秦柯卻不這樣認為,他還是搖頭。

黃峰道:“你以為我說得不對?”

陸秦柯道:“這個道理也許你懂,但你沒這個膽量。”

他微眯雙眼,斜視著黃峰,慢慢道:“黃掌櫃,你我都屬卑鄙小人一類,乃是一丘之貉,我不敢做的事,你也未必敢做。”

黃峰的臉色又起變化,他緩緩將劍托出,朗聲道:“好!那麽你過來檢查一下,看它是不是令狐雪的雪陰劍。”

“劍”字未落,隻見一道人影從門外急射而入。

人影實在太快。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閃,黃峰手中的寶劍已落入那人手中,隨即一陣女人的陰幽之笑響起。

此人奪了寶劍,身形不緩,徑射至天井,方才落地。

陰幽聲中,眾人還呆在當地,那人足尖一點,便要從天井中掠出去。

便在此時,左側兩道人影快如疾星,一人封住空中去路,另一人手中短杖,揮向那人“命門穴”

笑聲戛止。

那人寶劍在握,並不抽劍,眼看短杖勁掃而至,嬌軀一扭,短杖便即落空。

而此時,空中那人雙拳齊發,威猛無比的罩了過去。

女人見來拳勢大力沉,不敢舉掌格擋,也不拿劍鞘招架,而是輕輕一閃,在間不容發之際堪堪避過!

顯然,她的輕功比阻攔她的人高出一籌。

那兩人幾招不中,卻將女人逼在天井一角,他們見她已經無法從天井上逃走,便停手不攻,叫了聲:“黃掌櫃,你來處置吧。”

原來,這兩人乃是酒店裏的夥計,一個是剛才端進托盤的人,另一個看上去是燒火的,他手中那根短杖竟是灶火熄滅時用來吹風的竹筒。

這兩個夥計原是武林高手!

這時,坐在南宮吹雨對麵的司馬行空驚呼道:“任娟!”

其他幾名三指門門徒也是臉露喜色。

南宮吹雨見奪刀的女子身材小巧,但一張臉卻長得並不好看,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他尋思道:“這就是三指門門主許配給司馬行空為妻的任洞主?”

黃峰大笑道:“又來一個奪劍的人!”

“何止一個!”話音響處,一人自天而降,落在天井正中。那兩個夥計聞言。

一人馬上轉身攻向來者。

攻擊的是空手的那個夥計,隻見他以掌代刀,掀動勁風直劈過去。

南宮吹雨識得此招,夥計的這一掌叫觀音掌,也有人稱它是斬魔劍,乃是內柔外壯一路,極是厲害。

他曾聽高莊主說過,練成此功極為不易,剛開始時,練習者先用手斫木具,直到每一掌斫下,木頭上立時現出一道深痕,於是將木頭換成石頭。

石堅難破,日複一日的練習一二年後,掌斫石頭才有小石片飛出,就像鐵錘鑿石一樣,這樣才是第一步。

接下來,必須練到手掌斫石,石麵上頓時出現一道刀切一般的深痕,且切痕的四周,光滑平整,沒絲毫損傷的凹凸不平,這是第二步。

沒有恒心者,自以為練到這等地步,已是厲害之極,其實,觀音掌的最高境界還在後頭。

掌能切石以後,再用一個深盤盛滿鐵屑,然後以掌斫之,開始時一掌擊到鐵屑裏,鐵屑便會分開,而手掌提起,則鐵屑又恢複如

初。

練到一定時日,一掌斫下,鐵屑分開,而手掌提起,鐵屑也不能聚攏。

再練,一掌斫下,鐵屑便向兩旁飛出寸許,中間恍如被刀切劃開一樣,一掌到底,盤底不再有鐵屑留存。

接著再練,功力精進,如是連斫數掌,則盤中鐵屑被分為若幹塊,就像刀切豆腐一樣,平滑均勻,整齊有致,至此,觀音掌的功夫,才算練到登峰造極,掌可代刀,若被擊中,無有幸免。

南宮吹雨見夥計使出觀音掌,雖不知他有沒有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也是吃驚不小。

再看那自天而降之人,也是一老者,老者身形高大,穿黑衫,臉龐方正,雙目精光閃射。

老者見夥計一掌劈至,其時他尚未站穩腳跟,上身還在搖擺,於是,趁勢斜身“轟”的一聲,地上雖鋪著青石,卻被夥計的觀音掌砍出一道清晰的刀痕。

夥計一掌擊空,還未收回,左掌又森森遞出。

南宮吹雨發現,夥計右掌使的卻是五毒手。

在江湖中,因為練習五毒手的方法比較簡單。

隻要於清明節時挖取河底之泥二十斤,將之曬幹,然後到得端午節時,抓赤蛇、壁虎、蜘蛛、癩蛤蟆及蜈蚣所謂的五毒各一種,放入泥中,用木杵搗爛。

再用十斤鐵砂、十斤白醋和五斤燒酒,二斤青銅砂攪勻拌均,然後將它們放於青石上,每日晨昏拍打,隻要堅持不懈,三五年便能練成此功。

所以,江湖中使用五毒手的高手並不少見,隻是像他這樣,左手練成觀音掌,右手練成五毒手的人卻不多。

當下,夥計一掌遞出,他以為這一掌必中無疑,哪料剛剛還在他眼前的老者忽然不見了,老者的身手之快,實是匪夷所思。

夥計暗吃一驚,甫待轉身,隻覺後腰被人輕輕一推,身子便如敗絮一般,跌出數丈開外。

夥計知道此次遇到了平生罕見的高手,但他一運內息,仿佛髒腑未損,於是站起來,又待撲上,隻聽黃峰說道:“潘苻,你不是他的對手。”

夥計一聽,默默走到黃峰身側,不作聲,垂手而立。

黃峰又說道:“聶竹,你也過來吧。”

燒火的夥計本以竹杖指住奪劍的任娟,聞言也退到黃峰身邊。

任娟前行數步,雙手將劍遞給黑衫老者,說道:“門主,這便是雪陰寶劍。”

老者哈哈大笑,聲震屋宇:“雪陰寶劍終於落在我黨心海手中,從今以後,三指門要做的事情,便沒人能夠阻擋了,哈哈哈!”

南宮吹雨剛才見過他的身手,如今見他笑起來神情狂妄,不覺暗暗吃驚。

長樂幫幫主陸秦柯見到手的寶劍卻被三指門搶走,後悔不迭。

長樂幫雖然跟三指門一樣,好事不做,盡幹壞事,但兩派卻明爭暗鬥,總想自己的勢力淩駕於對方之上。

他見黃小凡對他已沒多大意義,便叫兩門徒撤了劍。

黃小凡便奔向黃峰,但見陸秦柯手指一戳,隔空點中了小凡的“昆侖”穴,小凡雙腿一軟,撲倒在地。

幸好聶竹飛身,扶起小凡,黃峰在她肩上一拍,穴道已解。

小凡伏在黃峰懷裏嚶嚶抽泣。

剛才陸秦柯隔空點穴,黃峰則輕描淡寫,不露痕跡將穴道解開,各自露了一手。

這邊,司馬行空等六人見了門主,均起身,走到黨心海身後,黨心海對他們等人仿佛視而不見,他的注意力看來都在手中這柄雪陰劍上。

司馬行空低聲叫道:“門主。”見黨心海沒有反應,轉頭又叫了聲:“任洞主。”

任娟似笑非笑,說道:“若是等你們前來解救,我早已一命嗚呼了。”

司馬行空滿臉羞愧,隻聽任娟又道:“幸好門主來得及時,才殺了長樂幫那些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