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隱也漸漸明白,精神力量是怎麽鼓舞一個人的。

雖然李清明的事自己是站在媽媽的立場上,可也許李清明真的需要一些生活中的色彩吧。在李一隱心裏,他已經原諒了李清明。

可李一隱依然不清楚,沒法確定對與錯,究竟誰是誰非,似乎永遠也找不到正確答案。

來到王亞芹辦公室,她一人在這裏看著窗外。

“怎麽了,憂心忡忡,一點都不像你。”

每次他來,王亞芹都泡一種固定的茶,這盒茶隻有隻和他喝了。

“來吧,今晚咱倆圍爐煮茶。”芹總拿出工具,茶具,還有一些烤得七八分熟的花生、小土豆、地瓜、堅果,放在圍爐上繼續加熱。

茶色金黃,還是從前那個味道。

李一隱沒人可說這事,就說給王亞芹聽了。

“因為很多事情沒有標準答案。所以就沒有對錯。”王亞芹說。

“還是你說得對,沒有對錯,沒有標準答案。我就喜歡親總這種高度概括總結的話,還有高度深化。”

“怎麽聽著不像是褒義詞。”

“我說的是真的。”

“我們看到的,聽到的都隻是事情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真相。可能當事人都不確定全部真相,有些事情真相也不重要,還看當事人自己,想原諒,需要原諒就原諒,不想容忍,心坎上過不去就不一拍兩散。無論怎樣,生活的齒輪都會往前走。”王亞芹說。

嚼著脆脆的花生,和芹總聊天,總會內心通明,清澈,仿佛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很多東西,真希望這種感覺是永遠。

她倒茶的樣子,盡管很隨意,在他眼裏也是清澈通明的,他很享受,很喜歡,很舒服,很自在。

尤其是那隻玉鐲在她手腕上晃來晃去,一隱看得很喜歡,和她的手腕相得益彰,清澈美好,閑置蒙塵幾十年,一朝重見天日,真是找對了主人,它本身也透著勃勃生機。

“我爸和王奶奶做什麽,要不要我再問問。”李一隱說。

他沒看到芹總臉色微變。

“沒事,就讓他們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吧,那樣能活得更開心,要是想告訴你,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不想告訴,咱們也別好奇了。”芹總笑笑。

“你是怎麽做到這麽坦然的?”

芹總又笑了,心想自然是她已經知道了。不掌握全局她怎麽能放心。其實第一次出現疑惑的時候,她就親自去調查了,有些事親自動手比較靠譜,也能做到心中有數。

但是嘴上不能這麽說。

“就是少管閑事,管好自己手中的一堆事。精力有限,做那就不能做這,還是最好手中能控製的最後價值,別的就順應天命吧。”王亞芹繼續喝茶。

李一隱覺得挺有道理。

……

李二山很久沒有約北春了。

幾場大雪之後,北山的涼亭已經很難上去了。隻能在山腳下遠望白茫茫一片,偶有枯枝,枯枝中也有青鬆這樣的常青樹。

“你知道嗎,我賣畫的過程中,想得最多的是什麽麽?”李二山問。

“怎麽能賣高價,還不被人騙麽?”北春笑笑。

“你果然是實用性為主啊。其實我想的是你。”二山說。

“我?”北春納悶。

“我想快一點再見到你,想快一點結束這個我必須要結束的行程。每天每夜我都這樣想的,我告訴自己,不結束就不要聯係你,我克製著,忍耐著,其實心裏特別特別的想你。其實我對雪鎮的感情挺複雜的,但是你在這,我就把它當成了家,就好像有了牽掛,我全身充滿了力量,覺得自己是個戰士,戰無不勝,勇往直前。”

“北春,我想謝謝你,給了我這樣的勇氣,帶給我這樣的力量。”

“這應該謝你自己啊,可不是我功勞,是你本身就有的。”

“那也是你激發出來的。所以,我真的感謝你。讓我重新認識到了生命裏別的一些東西,我感覺自己又有力量了,生命甚至有了意義,嶄新的意義,我更加熱愛生活了。北春。”李二山很激動。這些話早就想告訴她,一直沒有合適機會說。

“你完成了畫這件事,對你的生命來說,是一場重大勝利,人在勝利的時候就會充滿信心。人生漫長,以後還會遇到失落的事,到那個時候,就想想現在,想想自己此刻的意氣風發,此刻這種堅定的信念和對生活的熱愛,記住這種感覺,它能幫你以後渡過難關。”

“聽說你不走了,我特別高興。很希望你在雪鎮多住一段時間,找到你自己的療愈方式。也希望你多在這,多當我的太陽和星辰,指引我前進。”

“指引你前進的是你自己,或者是芹總,可不是我。”

“現在,你能寫小說了麽?我聽說劇本反響很好。”

“又寫了幾個劇本,芹總安排的任務。雖然也有一些收獲,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小說,我更想寫人的內心,寫那麽溫暖甜蜜,悲傷痛苦,這是劇本表現不出來的。我對小說,還不確定,也沒有合適的題材。”北春笑笑。她知道自己還在逃避中,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光,和能療愈自己的星辰。

雪鎮,讓她住起來舒服。雖然一開始不適應冬天的幹燥,暖氣的燥熱,可芹總給了一個小小加濕器後,一切就都改善了,室內很溫暖,甚至穿得和夏天差不多,隻要出門,穿一件很厚的羽絨服就夠了。

在這裏生活,至少,心地從容,也不會想起從前那些不開心的事,一切都是嶄新的。

“題材那簡單啊,就寫咱們雪鎮啊,寫療養院,寫有故事的家族,寫身邊每個平凡崗位上散發光彩的每個人,寫雪,寫白樺林,寫大山大河,寫東北虎,老獵人和小警察的故事,寫千百年來上天恩賜的火山溫泉,你還要有需要我還可以把整理遺物的時候遇到的故事都講給你聽……”李二山倒顯得很興奮。

北春也想過,無論怎樣,都要繼續寫小說,畢竟自己一輩子隻熱愛過這一件事。現在再想到抄襲門的事,覺得像是隔了前世今生一樣遙遠,它基本已經影響不到自己了。那些網上的評論,所有的罵名,自己都不去看了,隻覺得無所謂,偶爾瀏覽到,也隻是一笑了之,就像看待別人的事。

也許,這也是療愈成功的一部分。

想到這裏,北春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