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隱忙完療養院手頭上的事,趕緊就給父親打了電話問候一下,得知他挺好也就放心了。他的情況和療養院歐陽大爺差不多,甚至更嚴重,兩人都是喝了李瑟瑟的保健酒。
這個李瑟瑟賣的所有保健品都有問題。現在李一隱慶幸她的直播間沒有開起來,否則得有多少人受害,又得有多少官司找上門來。
猶豫良久想給左來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最終沒有按鍵。他相信李瑟瑟在裏麵吃不到什麽苦,也受不到什麽委屈,秉公處理即可,這個妹妹太需要一點教訓了。
李一隱覺得,家人之間,親人之間,發生事情第一個重點不是想著千方百計找關係花錢把人撈出來,而是要讓對方得到深刻教訓,不經曆痛苦的涅槃,哪有新的開始。誰的人生不都是一路踩著荊棘成長的麽。
給那個從不主動打電話,不知道漂到哪個城市的二弟打電話,無人接聽。本想和他說說家常,卻未能如願。隻知道他一直當遺物整理師,考證最早,入行最早,是父親口裏眼裏的驕傲,李家的驕傲。這種家裏需要他的時候,這個頂梁柱卻連電話都不接,連語言上的安慰都不能給予。
李一隱身心疲憊,外麵的積雪沒停過,他去了溫泉,喜歡在療養院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喜歡溫泉,尤其是喜歡冬天的溫泉,一邊下雪冰涼刺骨,一邊溫暖如春,這冰雪兩重天的矛盾感受在此刻毫無違和地融合在一起,矛盾成了統一。
他泡在裏麵,想著今天答應父親的話,認真找個女朋友,結婚生子,傳宗接代,讓父親放心。如果能有個家,今日這番難受情景也可以有人說說,不至於現在隻能和芹總養的那隻大尾巴鬆鼠說。他帶了些鬆子和榛子放在溫泉邊上,它對這些很敏感,嗅到味道就來了。
吃完一些,大尾巴鬆鼠把剩下的抱走,鬆樹下挖坑埋起來了。
這時候,王亞芹裹著白色浴袍從那邊走過來。
怎麽就忘了,一到晚上泡溫泉,有鬆鼠的地方大概率都有王亞芹的。
李一隱沒穿上衣,想躲到水裏怕也憋不了那麽久的氣,隻好撇頭,假裝沉思沒看到。
王亞芹停下來,坐到溫泉邊的長椅上,赤腳踩在雪地上,別有一番冰肌玉骨。
“我問了左警官,李瑟瑟應該沒事。但是要在裏麵呆幾天。”王亞芹說。
“真對不住,我沒管好她,給療養院惹了這麽大的禍。”李一隱十分愧疚,這要是讓老爸知道了,他也得挨一頓罵。
“小樹想要長直,總要經曆擠壓的疼痛。”王亞芹說。
“幸好我們芹總力挽狂瀾,展現她強大的公關能力,處理危機的能力。”這時候,護工王子龍也披著浴袍過來了,一下子脫光跳進李一隱的池子。
“那邊還有,你進我這個幹嘛。”李一隱隻想安靜呆會。
“這不聊天方便麽。”王子龍說。
芹總沒接他們倆的話茬,起身回辦公室去了。
王子龍望著她的背影良久。
“我剛才脫衣服的時候,她好像多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對我有點意思呢?”王子龍自言自語。
李一隱被嗆得幹咳幾聲:“你可不是她的菜。”
“那她的菜是什麽樣的?”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
王亞芹回辦公室,又給左警官電話,詢問最近情況。
有直接接觸王亞芹的大好機會,左來怎麽會放過,一會就直接來了她的辦公室了。反正李瑟瑟那邊也交代得差不多了,所有線索點,其它直播間的主播、華哥、拿貨群這些他都已經歸納整理上報,等待上麵立案審批。
左警官一進來就盯著保險櫃。李一隱現在也沒心思動這個。他提供的相片資料,左警官都逐一核實過了,所有項目資金來處、去處明明白白過稅走賬,沒有洗錢嫌疑。
懷疑王亞芹是因為她調任到養老院一年多了,時間上正好吻合。
一年多以前,有三隻野生東北虎被獵殺了,其中虎皮、虎頭在黑市上通過暗網交易了。雖然東西被繳獲,賣家買家都被抓了。可還有虎掌、虎骨這些始終沒有查到,最後案子不了了之。
左來見過那虎皮,正是成年壯虎,皮毛沒有一絲損傷,經過檢測老虎也沒有被下藥,這說明抓虎的是手法純熟的專業獵人。最後他綜合多個線索,鎖定獵戶就藏在雪鎮,除了獵戶,還有幫獵戶出手的一手販子。
雖然這個案子根本也沒有分配到左來頭上,但他多半時間都在琢磨這事,一年多來,三隻東北虎剩下的部分始終沒有出手,現在風口過了,差不多該出手了。
他在雪鎮當了十年的小片警,在刑警學院學的所有刑偵技能完全沒用上。在這裏每天處理的是張家長、李家短的雞毛蒜皮,他有時候覺得自己不是個警察,而是居委會大媽,論共工作能力,居委會大媽也完全有能力處理好這些家長裏短、一地雞毛。
隻有看到自己的警員編號的時候,好像才找到了一點真實自己的。十年無一案,別人都覺得他這清水衙門,光拿工資摸魚不用幹活多好,還有人覺得雪鎮太平,沒有作奸犯科的更有利於城市發展,長治久安。卻不知,身為警察沒有案子就相當於沒有戰場。
十年時間,最初一腔熱血的心性早已磨沒了,日子寡淡得毫無滋味。也曾想調到發達地區,好歹那裏經濟犯罪多,自己可以建功立業,有用武之地。可卻放不下喜歡一個姑娘,真怕自己回來時她已經嫁人生子,還不如在這裏守著她,看她的一舉一動。
偷獵東北虎的事讓他眼前一亮。這事絕不是三隻老虎的事,而是整個森林生態。近年原始森林裏的東北虎越來越少,黑市價格不斷攀升,利益驅動犯罪。再就是不少東北虎已經順著山跑到俄羅斯那片原始森林去定居去了,那裏幾乎沒有獵殺。
我們自己的物種被我們自己趕盡殺絕,成為所謂的保健良藥,左來覺得這群人愚蠢而可悲。他恨買家,恨倒手的賣家,更恨偷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