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的態度驟然轉變,明舒不知所措,看著窗外模糊的人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我再說得清楚一點,”景初走近,聲音刻意壓低,“我不知道元琛為什麽突然把你關起來,我也很想幫你,但是……”

他話音頓了頓,含糊道:“這樣正好……”

明舒更加茫然,還是不懂他的意思,就在剛才,他還以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然而景初接下來的話,似乎又不是那麽回事。

他說他想幫自己,卻又不放他出來。

“元琛是不是也覺得你很可疑?”景初一聲輕笑,嘲諷道:“我還以為他被你迷得七葷八素,已經連姓什麽都忘了。”

他話裏還隱隱帶著一絲酸味,似乎在嫉妒元琛可以和明舒走得那麽近。

聞聽此言,明舒緊繃的神經稍緩,景初應該還不確定他是狼,剛才提到月圓之夜,或許又是直覺和猜測。

他心裏有了些底氣,沉默片刻:“那你呢?”

景初在這個副本裏,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他討厭元琛,將陷阱被人為破壞的事隱瞞下來,支線任務裏曾出現過他與元琛矛盾激化。

明舒不覺得這些全是他的原因,從進入村莊到現在,景初的好感度隻漲過一次。

“我?”景初誠實道:“我是挺喜歡你的,隻可惜最先把你帶回來的,是元琛。”

他說到一半,語氣變得有些怨恨:“憑什麽他看上的,就一定是他的?我不過是給你送了一次早飯,就被他安排到村外守果林,連著幾日都不能回來。”

原來這才是景初這幾天沒有出現的原因?

他口中所說的,應該是支線任務“矛盾激化”發布的那天,他送完早飯還不走,趁著元琛還沒回來,硬抓著明舒的手不放。

明舒沒想到元琛還做了這件事,他那時什麽也沒說,也不過問,明舒還以為他不知情。

他也許早就看出了景初對明舒的心思,便用自己的方法讓景初遠離明舒。

明舒心裏越來越不安,再次問道:“元琛在哪裏?”

景初答非所問:“晚上我來給你送吃的,好好休息。”

說完他轉身離開,腳步聲逐漸遠去。

窗戶外麵的鎖扣也被他擰緊,確認明舒無法出來。

明舒無可奈何,獨自坐在椅子上,抱著膝蓋等待。

晚上,景初果然又來了一次,他將窗戶隻打開一點點,從縫隙裏塞進一袋饅頭。

窗戶迅速被重新關緊,景初柔聲道:“先委屈一下。”

屋裏沒有點燈,明舒摸黑接住饅頭,拿在手裏還是溫熱的。

他又敲了敲窗戶,叫住景初:“我……想去解手。”

茅廁在院子的角落,需要離開房間才能去。

景初根本不吃這套:“我不會放你出來的。”

明舒喉間一梗,試圖讓他相信自己:“我已經難受一下午了……我不會亂跑的。”

他摸了摸窗戶,語氣委屈:“放我出來好不好?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

外麵的景初沉默片刻,隨後轉身離開。

明舒正氣餒,又聽見他折返回來。

“啪嗒”一聲,景初解開鎖扣,抓住窗戶邊緣向上抬起。

他站在窗外,露出與元琛有三分相似的麵容,在昏暗的視線下顯得有些冷淡。

明舒還來不及說聲“謝謝”,就見他扔進來一個木盆。

“就用這個解決吧,”景初的目光停在明舒臉上,再慢慢下移:“要是害怕,我可以看著你。”

明舒:“……”

窗戶隻開了一邊,狹窄的入口能容納一個人通過,還得先踩在桌子上。

這種情況下要想從景初麵前逃離,明舒自知做不到,拿起木盆:“不用了。”

景初竟還露出遺憾的表情,隨後再次關上窗。

等他走後,明舒丟開木盆,捏著手裏的饅頭,絲毫沒有胃口。

已經這麽晚了,元琛還是沒有回來。

明舒從一開始擔心自己,到現在擔心元琛。

他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毒菌被景雙拿走,外麵還有一個目的不明的景初。

沒有劇情提示,他被關在這裏什麽都不知道。

明舒把係統麵板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房間裏一片黑暗,眼前的係統是唯一有光亮的東西。

突然,一條係統消息彈了出來。

【檢測到新的劇情更新,是否立即查看?】

明舒一下子坐直,點擊查看。

【劇情提示】:

【在準備使用毒菌的時候,元琛發現,所有的毒菌都被偷走了。大部分村民隻知道元琛又帶了什麽東西回來,對新計劃和毒菌的存放地點並不知情,得知毒菌被偷,大量準備好的生肉無法使用,村民們很憤怒,認為元琛自作主張,景伯幫元琛解釋無果。】

【此時元琛告訴他們,村莊裏還潛藏著一隻狼人,需要再次使用銀製品將其找出來。】

這一次的劇情更新很長,明舒看完前兩段,手心出了些汗。

果然上次陷阱失效,村民們對元琛的做法已經有所抵觸。

還有元琛所說的狼,是指景雙,還是被他關起來的明舒。

劇情還有兩段,明舒繼續往下翻。

【然而村民當中有不少反對意見,一個與元琛有過矛盾的村民趁此機會出來說,元琛才是最值得懷疑的人,在他的帶領下,大家做了許多無用功,布置陷阱和修建圍欄也無法阻止狼群,還損失了大量家禽。甚至連銀製品的作用,也可能是假的,是元琛用來欺騙大家的手段。】

【該村民是景伯的大兒子,景初。他見眾人半信半疑,又叫出了自己的弟弟景雙。景雙年僅十五歲,平日裏是最乖巧活波的孩子,此時麵對元琛,神色間卻充滿懼怕。】

【景雙告訴村民們,他看見元琛夜裏偷偷將毒菌全部倒進了井水中,想給所有人下毒。元琛否認此事,景雙在說謊,他極有可能就是偽裝的狼人。】

【但村民們在兩兄弟的煽動下,已經失去了對元琛的信任。緊接著,景初又說出一件事,元琛還將一位流落此地的外鄉人強行鎖在屋內,行為和目的都十分可疑。】

劇情到此戛然而止,明舒不敢置信,又將這一次更新的劇情重新看了一遍。

這個發展完全超出了明舒的預計。

他原以為自己的身份可能藏不住了,沒想到卻是元琛成了眾矢之的,並且還是景初和景雙聯手造成的。

景初一定知道什麽……明舒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可能不止知道,還與景雙這隻狼達成了某種合作關係。

明舒越想越不安,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副本的故事複雜程度。

那他現在該怎麽辦……唯一能保護他的元琛陷入困境,他還被鎖在這間屋子裏。

他身邊沒有任何可以用得上的工具,衣兜裏倒是有兩顆隱身丸,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派上用場。

手裏的饅頭已經涼了,明舒撕下一小塊塞進嘴裏。

他在黑暗中無聲坐了一會兒,聽見院外有嘈雜的腳步聲,一些晃動的微弱光線從窗外透進來。

來人不止一個,明舒心生警惕,起身退到角落。

外麵的人走到門口,用鑰匙將房門的鎖打開。

一個略帶陌生的麵孔出現,他提起手裏的燈往屋內看了一眼,轉身對其餘人道:“在裏麵!真是被關起來了!”

在他之後,四五個村民陸續走了進來,其中有景伯和景初。

剩下的人明舒隻見過一兩次,基本不認識。

景伯見明舒神色警惕,站在牆角不敢靠近,出聲安撫道:“孩子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隨後,又有幾人將元琛帶了進來。

屋裏亮起好幾盞燈,元琛站在門口,向明舒投來目光。

見他似乎沒事,明舒心裏一鬆,正要朝他走去,突然收到係統提示。

【叮咚——支線任務發布】

【任務七:用一些辦法,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讓村民們誤以為元琛是狼人】

明舒的臉色瞬間一白,腳步也頓住了。

這個任務,是要他再將元琛往困境裏推一把。

他怎麽忘了,他的身份是狼人,他在副本的角色,注定了他要做的,是與景雙還有景初相同的事情。

不管元琛有多喜歡他,兩人仿佛真正成為了情侶,都改變不了他們是對立麵的事實。

先前的破壞陷阱、矛盾激化,還有撲倒和撕咬村民之類的任務,明舒都算是糊弄著完成的,看似沒有對劇情造成太大的推動。

然而這個任務,他好像沒法再用中和一點的方式。

任務的限時隻有十分鍾,十分鍾內沒有完成,死的就是明舒。

明舒蒼白和無助的表情被眾人看在眼裏,倒像是對元琛的俱意,景伯上前一步:“小舒,是元琛把你關在這裏的嗎?”

景初悄悄走到一旁,不動聲色地將椅子上沒吃完的饅頭擋住。

明舒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裏,眼前的一眾村民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還在人群中看見了景雙,他眼底微冷,看向明舒的目光帶著威脅的意味,仿佛要是明舒說錯一句話,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元琛則安靜站在原地,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明舒深吸一口氣,既然係統任務讓他做,那他就做。

但任務裏隻提到了元琛,卻沒說不能再拉別人下水。

他還是相信主角光環,童話故事裏絕不會讓反派獲勝,元琛此刻的困境隻是暫時的。

明舒也不信任景初和景雙,他們都在利用他達成各自的目的,完成了汙蔑元琛的任務,他也不一定能安全。

既然已經注定要讓元琛這個故事主角記恨自己,得罪一個和得罪兩個,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越是混亂的時候,說不定越有機會逃離這裏,明舒決定豁出去。

他低著頭,作出害怕的模樣:“是。”

元琛依舊麵無表情,目光從未離開過明舒。

一時間,村民們神色各異,有不敢置信,也有對元琛的失望,景雙在後方悄悄勾起唇角。

景伯最為冷靜,又問:“元琛為什麽要關著你?”

任務是讓村民們誤以為元琛是狼,明舒必須說出一些信息才行。

倒計時隻剩下六分鍾了,明舒心跳開始加速:“我……我那天看見元琛割破小七的後腿,取了很多血……”

小七是後院的毛驢,明舒話音一落,立即有人去後院查看,很快回來告訴眾人:“小七腿上的確有道傷口!不是近幾日的了。”

隻有狼人才會對鮮血有所渴望,景初適時候出聲:“我早說過了,元琛一定有問題。”

他的這句話對任務起到了幫助,元琛身邊的村民紛紛後退,不敢離他太近。

【支線任務七已完成!請在後台自行查收您的積分獎勵】

完成了。

明舒等待片刻,沒有新任務或是劇情出現。

“可是,”他攥緊手心,再次出聲,“景初下午也來過。”

他抬起頭看向景初,聲音顫抖:“他晚上給我送了吃的,卻不肯放我出去。”

景初臉色一變:“你……”

明舒對元琛的指控太順利了,他不曾料到明舒會把他也說出來。

“你撒謊……是元琛在威脅你嗎?他讓你汙蔑我?”

景初咬著牙,回頭看向元琛的方向。

景雙也站在那邊,他嘴角的弧度消失,眉間輕輕皺起。

緊接著,明舒鼓起勇氣,用惶恐不安的語氣繼續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走毒菌的,能不能不要繼續關著我了?”

眾人齊齊變了臉色,景伯也被驚住,急切問道:“毒菌是你偷走的?”

可是景雙不是說,看見元琛把毒菌都倒進了井裏……

明舒怯生生點了點頭,抬手指向後方的景雙:“小雙說想看一看,所以我才……”

景伯額上的冷汗掉下來:“那毒菌呢?”

“不在我這裏,”明舒小聲道,“被小雙帶走了。”

屋內一片寂靜,數道目光在明舒、元琛和景家兩兄弟之間打轉。

明舒的這幾句話信息量太大了……

景初明明知道明舒在這裏,故意不將他放出來,景雙拿走了毒菌,卻說是元琛倒進了井中。

元琛看似是被汙蔑的,但明舒又說,元琛不僅取走毛驢的血,還將他關在這裏。

他們四個人中,究竟誰才是有問題的那一個。

景初怒極反笑,上前幾步,死死盯著明舒:“你是元琛的狼人同類嗎?不如還是用銀塊測驗一下,看看你到底有幾分真話。”

可到這裏來之前,正是景初自己說的,銀製品是元琛的把戲,他能安然無恙地觸碰銀快,不代表他不是狼。

反之,若是誰被測出來,也不能作為絕對的依據。

這原本是他維護景雙的辦法,現在卻被明舒鑽了空子。

景雙一言不發,月圓之夜的前一天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他無法變身,若是被發現身份,恐怕凶多吉少。

是他大意了,以為明舒當真是一隻乖巧的小狼。

明舒縮在牆角,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景伯趕緊讓人攔住景初,不讓他對明舒有任何動作。

事態陷入僵持,有村民提議:“要不然,把他們都先關起來?”

再過一天就是月圓之夜,狼人的偽裝將會維持不住,到時便可知道誰在說謊,誰才是真正的狼。

在眾人的目光下,景伯擦了擦額上的汗,歎息道:“好。”

四個人中,兩個是他的兒子,一個是侄子,景伯無論如何也不能有絲毫的偏心,必須秉公處理。

眼下將他們都關起來,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先前提議的村民看了看幾人:“關在一起?還是……”

作者有話要說:

可不能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