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子安揮退小廝,將淩山晴帶到一處亭子,詢問道,“沈姑娘,你有事?”
“我……”淩山晴看著近在咫尺的查子安,卻不知如何開口,自己如今毀容,他還願意相信嗎,還會將她接回去嗎。
查子安見她不語,也未開口。
淩山晴輕抿著唇,緩緩道,“丞相大人,您還記不記得,四年前,你欠了賭債,是你妻子賣饅頭賺了錢幫你還的。”
“還有三年前,你帶著妻子與兒子囝囝,幫到縣城,母親硬要跟著,在家中大鬧,最後給了錢才回老家。”
“還有一年前搬到京城,妻子被皇帝封了公主,你也平步青雲。”
“還有幾個月前,妻子生了一對龍鳳胎。一個月前,妻子與你吵架,離家出走,回去後就像是換了個人。”
“還有……”
“等等……”查子安目瞪口呆,“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對我家的事情這麽清楚,你……”
淩山晴說到最後,已是熱淚盈眶,哽咽道,“你家中的妻子,根本不是原本的淩山晴。她是不是對你並不關心,與柳青青爭寵,對囝囝和那對龍鳳胎也並不熱情,甚至揮霍金錢,無理取鬧。”
雖是詢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查子安眉頭微皺,不由歎息,“家醜不可外揚,我家中的事情……還是莫要提了。”
她將話說到這份上,他這個木頭腦袋竟還沒反應過來。淩山晴不由惱火,“查子安,你難道對我的話沒什麽想說的嗎?”
她突然直呼大名,查子安有些未反應過來,“姑娘,你……”
“那日我本想回家找你說柳青青的事情,但被淩媛綁架,帶到懸崖邊,她將我毀容,把我退下懸崖,從此我失去記憶,前幾日見你才想起一些,是故與你親近。”淩山晴見他表情凝固,歎息一聲,“你個呆子,還沒想通,你家中的根本不是淩山晴,我才是。
四年間我們經曆的點點滴滴,她知道多少?你竟沒發覺,真是個呆子。”
查子安這才想起家中的妻子種種反常之處是為何,也終於信了她的話,站起身,聲音微顫,“你真的是……山晴。”將人擁入懷中,亦有些哽咽,“家中的山晴根本不似從前,蠻不講理,對孩子冷淡,我還以為哪裏出了問題,原來你才是……”
這麽長時間,他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家裏的根本不是山晴,眼前的才是他的妻子。
淩山晴鼻尖一酸,拍打著查子安的胸口,“你個傻子,不早點來找我……”
“對不起,山晴,讓你受委屈了,我這就帶你回家,我們回家。”失而複得,查子安不知如何表達心情,但將人緊緊抱著,無聲訴說。
淩山晴忽然想起什麽,緩緩推開查子安,摸上臉,眼瞼微垂,“我的臉……”
查子安見她臉上的傷疤,疼惜的撫摸,“別擔心,皇上定然有辦法,等回去後我去求皇上,他一定會幫忙的。”
若恢複從前的相貌,孩子們見了她才不會被嚇著。
查子安複而將人抱住,眼裏盡是笑意。
從南城回京,皇帝召見查子安。
而淩山晴回到家中,見淩媛指使著囝囝倒水,心中升起一股無名怒火,上前將囝囝拉過來。後者一見是個醜八怪,嚇得往外掙脫。
淩媛站起身來,不悅的皺起眉,“剛聽下人提起,丞相從外麵帶回來個野女人,果然行為粗鄙,配不上丞相,也不知使的什麽手段。”
淩山晴見她醜陋嘴臉,冷笑道,“淩媛,你在公主府住的久了,莫不是忘了自己原本是太子的妾室,還想以假亂真享受榮華富貴,你的夢該醒了。”
淩媛太久沒聽見自己的名字,竟還有些陌生。但很快反應過來,生怕露餡,忙道,“來人,將這個野女人趕出去!”
淩山晴見大丫鬟上前,目光一寒,“木青,你也不認得主子了?”
大丫鬟一愣,“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還不快點把這個野女人……啊——”淩山晴不等她說完,大步上前,將她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下來。
在場的下人個個倒吸涼氣,大丫鬟反應最快,“你不是夫人!長著兩張臉,妖怪!”
淩媛捂著臉,正要反駁,淩山晴便搶先一步,“木青,這不是妖怪,這叫易容,她本來長這個樣子,帶一張人皮麵具才變成我的樣子。”
大丫鬟的關注點卻不在易容,而是在她的話,“‘我’?那你是誰,你是……”
“淩山晴。”淩山晴淡淡道,“我被她毀容,扔下懸崖,失憶後被人撿去,此次子安去南城,我見了子安才恢複記憶,與子安相認。若不信,便去問你們相爺。”
大丫鬟恍然大悟,但想起這段時間對淩媛的聽從,便想著贖罪,忙道,“來人,把這個卑鄙的女人關到柴房去,竟然欺騙我們這麽久!”
幾個小廝將淩媛帶下去,大丫鬟沒臉見淩山晴,悻悻然的下去了。
九歲的囝囝已然是個小大人,適才也看得懂了,走到淩山晴身邊,“你真的是我娘?”
淩山晴想著自己毀容,囝囝不認也實屬正常,便道,“囝囝,我的臉毀容了,等我的傷好了,你便認得了。我還記得囝囝五歲時養過小兔子。”
囝囝又驚又怕,猶豫好一會兒,才撲到她懷裏,“我相信你是我娘,那個假的娘隻會指使我伺候她,可壞了。”
淩山晴眼含熱淚,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
查子安從皇宮回來,手中拿著驅除傷疤的藥,見這一幕,也未上前。
三日後。
查子安從外回來,見淩山晴對著鏡子抹藥,上前幫忙,“山晴,淩媛今日被處決了。屍體掛到城牆上示眾。”
原以為淩山晴會開心,但見她表情無變化,不由疑惑,“山晴,你不開心嗎?”
淩山晴歎息一聲,看向門外,“淩媛被處決,在我意料之中,這幾日囝囝和我的關係還好,隻是兩個小的,不認得我這張臉,我一靠近他們便哭,估計是被嚇著了。”
孩子不認娘,哪個當娘的不心痛。
查子安拉起她的手,寬慰道,“別擔心,皇上說了,這藥很快便會見效的,等你好了,孩子們便認了。”
淩山晴抿唇不語,如今也隻得讓時間來撫平她臉上的傷口了。
三月後。
池中的荷花開的粉嫩,碧綠的荷葉長滿花池。一艘小船**開水麵,緩緩朝涼亭駛去。
囝囝牽著剛會走路的風華風歌,朝船上的人兒招手,“娘,爹爹說要我們去前堂,姥姥和行之叔叔一家來了。”
小船劃過水麵,淩山晴坐於船中,懷抱一束嬌嫩的荷花,笑比花轎,“好,先帶著弟弟妹妹過去,娘親一會兒便去。”
囝囝還未答應,小風歌便笨拙邁著步子朝涼亭邊緣走去,短短的小手抓著空氣,粉雕玉琢的模樣可愛極了。
“娘,風歌去找你了,你快點……”囝囝眼見風歌要跌倒,又顧著風華,頓時瞪大眼睛。
淩山晴朝風歌往去,慌忙站起來。千鈞一發之際,但見一道身影閃來,接住險些摔倒的風歌,寵溺道,“小風歌比她哥哥還要好動,長大了可不好管教。”話雖如此,卻無責怪之意。
淩山晴鬆了口氣,劃船到岸上,“風歌這丫頭像我,閑不住。”伸手戳了戳風歌的臉蛋,逗的她咯咯笑。伸著銷小手握著她的手指,墨玉般純粹閃亮的眸子含著笑意。
淩山晴正要將風歌抱過來,忽然覺得有人拉著自己,一低頭,便見風華伸著胳膊要抱抱。當即將小風華抱起來,“風華也要抱抱,娘親抱。”
風華看向風歌,小臉得意。風歌不屑的別過臉,小腦袋搭在查子安肩上。後者哭笑不得,“小小年紀就知道爭寵。”看向淩山晴光潔如初的臉蛋,不由感歎,皇上的靈藥著實好用,“走吧,別讓伯父伯母久等。”
淩山晴笑靨如花,空出一隻手牽著囝囝的手,與查子安並肩走去。
囝囝仰起頭看了看爹爹娘親,伸手夠到風華的手小手,“娘親,弟弟給我抱,我要抱著風華。”
“風華,哥哥要抱你,要哥哥抱好不好?”見風華點點頭,彎腰將風華放到囝囝懷裏,“小心點,別摔了弟弟,抱累了給娘。”
囝囝滿心歡喜的抱著小風華,根本不覺得累。
淩山晴看在眼中,滿眼笑意,“囝囝可喜歡這對小弟弟妹妹了,等他們再大些,便讓囝囝帶著他們學習。”
“學習?”查子安輕笑出聲,“學習這事囝囝一人學便夠了,風華還小,多玩幾年。對了,風華兄妹倆個的百天宴會,皇上說要在皇宮辦,要我問問你的意見。”
淩山晴撇撇嘴巴,“皇宮規矩多,我的寶貝要無拘無束的,不在皇宮辦,就在家裏,請些家人便可以。”
“那聽你的,晚些我去回了皇上,就在家裏辦。”
風歌雖聽不懂什麽,但見兩人談的歡快,允著手指咯咯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