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山晴不搭理,春風吹動著她的發絲在空中飄**,查子安的話像是丟入湖麵的小石子,除了蟲鳴鳥叫外沒有引起其他波動。

到查子安走進了看到淩山晴用細木炭畫的東西,像個木人一樣呆立一旁。

蜿蜒的十裏長亭,柳葉被風輕柔地吹拂,山巒此起彼伏,官道上長須的老人迎風而立,長身站立一側的男子手執長簫吹著送別曲。

看似簡單的線條將人物的表情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表達得淋漓盡致,與畫界推崇的留白韻致如出一轍,但又獨樹一幟。

查子安愕然問道:“娘子竟會作畫!而且這畫,這畫我從來未見過!”

這幅畫說得上是開創了新的流派,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相信會是出自淩山晴之手。

淩山晴得意地旋轉著手上的炭條,昨晚上去灶房就是拿這去了,硬度稍微軟了點,有些妨礙她的發揮。

她前世跟著美院教授學過,畫技說不上好,但也不差,拿來在這個世界忽悠人絕對夠了。

“山晴,給我看看!如此絕妙的畫技我能在有生之年見到,不枉我查子安來了一遭!沒想到我查子安自命畫技一流,卻不知道身邊人才是真正的宗師!”查子安看到淩山晴勾勒完最後一筆,迫不及待地要將她的畫奪過來。

這時,淩山晴打掉他的手,故作神秘地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道,“呆子,想學嗎?”

要說他這人有什麽優點,除了對淩山晴還算負責外,就隻剩下書癡和畫癡了,“人無癖不可交也。”這樣的人倒是比沒有愛好的人更有血性。

查子安像個學生一樣乖乖點了點頭,一副渴望的表情。

淩山晴故作為難之色看著他,“我可以教你,隻是我們畫派招收弟子,要求弟子必須答應師傅的三個條件!否則決不能傳授畫技。”

鵝蛋臉脹得通紅才能強忍著不笑出聲,淩山晴食指掐住大腿肉,好不容易才繃住了不笑。

查子安關切地問,“隻要能讓我知道這樣的畫如何能夠畫出,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淩山晴在心頭啐了口,“這呆子,活該被人騙”。她掰著手指頭數起來,“第一,你得把你所有的銀子都給我,不準問我用來做什麽。第二,我教你怎麽畫你就怎麽畫,不許問我為什麽。至於第三嘛,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查子安慌忙將裝著碎銀子的口袋放到她的手上,“這些你先拿去,不夠我再找娘要。”

淩山晴掂了掂銀子的重量,“這些就夠了,這件事不許讓你娘知道。”

保密?他心裏想,這種小事沒問題。他像好好學生,如同對待珍寶一樣將此畫收在了袖口裏,“山晴,我們現在就回去,你教我作畫!”

這麽心急?淩山晴翻了個白眼,“你慌什麽,我先去一趟集市買些東西,等回去了再說!”

眼瞧著淩山晴和查子安出了查家門口,躲在附近不遠處的嚴耳朵趁著四下無人偷溜進了查家,進去時還不忘將大門帶上。

查氏正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發現嚴耳朵進來,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進來做什麽!昨天都怪你出的主意,人沒給我送走,反倒給我家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昨晚我找你,你怎麽不在?”邊說查氏抄起盛水的土碗,要將水朝著嚴耳朵潑過去。

嚴耳朵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他把碗奪下牛飲了幾口,抹了抹嘴,“要不是看在二少爺的份上,我才不會幫你。好不容易給你找到法子,你那個媳婦自己給搞砸了,怎地賴到我頭上?昨晚我去替你求了情,隻要你家媳婦願意投靠二少爺,那五百兩二少爺也不稀罕!”

聽他這麽說,查氏臉色舒展,連連點頭。

離開十裏長亭,重新回到三人先前逛過的鎮上,淩山晴先是買了點白麵,接著又帶著一大一小徑直走向一個鐵匠鋪,將兩人留在外麵,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淩山晴進去以後沒多久就出來了,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布包,查子安疑惑地看著她手上的東西,張口便問,“山晴,這個是用來做什麽的……”

淩山晴不滿地挑了挑眉,“怎麽,師傅跟你說的話這麽快就忘了?”

這下捉到了查子安的命門,他乖乖地閉上了嘴,若無其事地朝著四周望了望,仿佛剛才那句話並非出自他的口中。

回到家中,淩山晴啪的一聲將查子安摁在了椅子上,找出紙筆擱在他的案前。“照著這張畫給我好好畫!能不能還上那五百兩銀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先前那幅素描被攤開,“能有多像就給我畫多像,許夫子的樣子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花了個大概輪廓,你得添添。”她指了指畫中的白須老人,她隻見過許夫子一麵,容顏並沒有細致刻畫。

“咱們馬良派講究的是線,用線來區分立體和平麵……”此時,淩山晴儼然一個老夫子的模樣,搖頭晃腦地將教授教時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不時地眯著眼睛看向查子安。

而,查子安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眼裏充滿了崇拜。

說了一陣淩山晴想起自己還有事沒做,撂下一句,“你先仔細揣摩我的畫,我一會再跟你說。”

來到灶房,將灶肚子裏的草木灰抓了一把放在清水裏,又將剛買的白麵和成團,算是做好了準備。

柴火堆裏隻剩下土豆,土豆雖然好吃,可她現在不是衝著吃的來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發現土鍋裏正盛著幾個洗得白白胖胖的蘿卜,“就是你了!”

手裏的蘿卜太大,還得切去一截才方便,淩山晴比劃著回到了房間。

查子安坐在桌前,如同上課的學生一樣正襟危坐,握著木炭的手顯得有些笨拙,但淩山晴想到第一次畫的時候,被教授罵了個狗血淋頭,也不打算嘲笑查子安了。

看到她過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將畫拿起來一抖。

淩山晴吃驚得嘴裏都可以放下一個雞蛋。“這,是你畫的?”

不能怪她的驚訝,她隻是簡單地說了幾句素描的構圖和如何處理陰影關係,查子安雖是依樣畫葫蘆,可這水平抵得上前世她學一年的水平了!

“是不是有哪裏畫得不好的地方?我再改改。”以為是沒有畫好,查子安自責道:“這麽新奇的畫法,怎麽能是一天就能練成的,是我太心急了。”

淩山晴啃了口手上拿著的蘿卜,這無汙染就是好啊,香脆可口。

看來這呆子還沒意識到他自己在畫畫上的天賦,她不想馬上就點破。

於是,她邊吃蘿卜邊指導說:“你看你這線條,過於僵硬,人的麵部本是柔和的,你的畫法顯得沒有情感……雖然離我的水平還有一大截,不過也能湊合湊合。從今往後的一個月,隻要你天天畫,五百兩銀子的事就能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