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襄嫁給的人並不是宋照,而是宋照同父異母的弟弟宋塵,算是宋家庶出的一個少爺。
新皇登基,女帝“惡名”遠播,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身為宋家唯一一個跟女帝打過交道的人,宋照理所當然的被推出來接待秦商。
“都搬進去吧。”秦商指了指自己帶來的禮物。
說是禮物,價值卻足以買下宋家整座府邸了。宋照一開始本有些摸不準這位曾經的公主殿下,如今的新皇陛下的心思,但是他一抬頭就看到了秦商身後的蘇寒。
蘇寒可是蘇襄的親妹妹,皇上這是為蘇寒撐腰來了。
“宋大人,好久不見啊。”秦商與宋照是有幾分交情的,如今多年不見,自是先寒暄了幾句,等看到宋照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才笑道,“別這麽拘禮啊,朕,不,我這次隻是前來隻是來探望妹妹的,你們也無須以君臣之禮相待了。”
妹妹?宋家的人心裏都是咯噔一下,這位新帝的意思擺明是想說,蘇寒是她的人,蘇寒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
蘇襄是尚在正室跟前伺候的時候被匆匆忙忙的叫了出來。
“又戴歪了,你是不是存心的。”宋塵的正室夫人薛氏向來看不慣這個年輕貌美的妾室,就算是後者為她戴個簪子,她也要挑剔上幾句。
這樣的責備是蘇襄已經聽慣的,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正想幫其再戴一次的時候,前麵就來人喚她們了。
宋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都大氣不敢喘的跪在了前堂。
秦商悠閑的坐在上位喝著茶。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深刻的體會到權力到底是怎樣的意義。怪不得那麽多人不惜一切爭權奪位,就為了坐上這天底下權力最大的位置。能被所有人畏懼,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殺大權……誰不渴望呢。
“別拜。”眼看著匆匆趕過來的少女就要拜在自己身前,秦商出言阻止後,就示意蘇寒去扶住她。
“陛下……”驚疑不定的蘇襄剛剛抬起頭,就看到了自己哥哥伸出的手。而坐在上位的那個女子對她淺淺的笑著,“你叫襄兒是不是?”
蘇襄和她哥哥蘇寒一樣,有一副難得的好相貌。而那仿佛吹彈可破的肌膚,更是讓秦商這個女子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從身世背景來說,這兄妹二人著實可憐,但單就長相而言,這兄妹二人可以說是占盡了優勢。
說話間,秦商對蘇襄極盡親近之意,加上蘇寒一起,倒像是哥哥嫂子妹妹一家人。從三年前就有人說,長陵公主似是看上了宮裏頭的一個宦官。如今,宋家人算是徹底相信了。
“雖然名聲不算好聽,但是隻要讓他們知道你是誰的人,以後誰想動你,也得掂量掂量。”回宮的路上,秦商是這樣解釋的。而且他們二人此次也從宋府帶走了蘇襄進宮小住幾日。分別多年,她知道蘇寒一定想和妹妹多相處一些日子。
“如果在意名聲,我也不會進宮了。”看著身後好奇的朝這邊望來的妹妹,蘇寒的目光終於柔和下來。
“你怎麽從來都不笑?”眼前這個男人長了這樣一副容貌,卻從來都沒笑過。不得不說,秦商一直很想扯著他的臉讓他笑一笑。
“沒什麽好笑的。”他回答的倒是認真。
剛剛回了宮,秦商就看到了站在那裏等自己的顧爾雅。
“怎麽了?”見他一臉想要說點什麽的表情,秦商讓蘇寒帶妹妹離開,自己則走向了他。
“對不起。”他說話從不拐彎抹角,道歉也是直截了當。
她本也沒有多麽生氣,聽他這樣一說,更是沒了發脾氣的理由和心情,隻是淡淡的答了一句,“知道了。”
事實上,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討論這些事情。或是說,她不知道如何與他談論感情。因為那必然是一個讓兩個人都不愉快的結果。
“還有一件事。”他擋住了她想離去的腳步,“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什麽?”她困惑道,“去哪兒?”
“給你打天下。”
這次登基如此順利,全是黎家沒有插手的原因。黎公到底還是棋高一著,他料定了在先皇去世之際,無論是用什麽方式奪取天下都“名不正言不順”,而現在女帝代位,於禮教不合,剛好給了黎家煽動各州府勢力推翻女帝政權的機會。
為防調虎離山,現在朝中的將軍一個都不能動,都要堅守自己的位置。而顧爾雅這個“閑人”倒是個很好的領兵人選。
“不行。”在聽了他們的計劃之後,秦商搖了搖頭,“他好歹是個鶊犁皇子……”
“你現在要讓所有人知道,鶊犁與你是結盟的。”顏央能明白她的看法,但卻要否決她,“不僅結盟,甚至到了鶊犁的大將軍會為你開疆辟土的地步。”
“你這是……”
“我這是在利用你夫君的身份背景,來保你的天下。”他再一次的打斷了她的話,不僅這樣說了,還特意重複了一句,“我就是在利用他。”
能當著當事人的麵這麽理所當然的說出來,顏家的這對表兄弟簡直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兄弟了。
一旁的顧爾雅瞥了他一眼,卻難得沒有開口說話。
“你們都沒意見?”秦商掃了一眼屋子裏的其他幾個人。
所有人都覺得,能用最簡單的辦法來辦成事情,沒有什麽不好的。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知道了吧,昨天我為什麽非要……”當兩人在殿外獨處的時候,顧爾雅終於衝著她笑了笑,話說了一半,顧忌著她的臉皮太薄,沒有說完。
“那你臨走時還非要氣他一下?”她算是無言以對了,隻能瞪了他一眼。
“當然了。”顧爾雅點點頭,“我給你打天下是為了你,可不是因為他。他倒好,真會利用這一點。看著他那副模樣我就煩……”
幾年過去了,顧爾雅早已比當年那個無法無天的少年成熟穩重多了,但是一談到關於自己表哥的話題時,往往都會幼稚的不如小孩子。
“可你氣不到他的。”不知該慶幸還是悲哀,秦商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又不喜歡我,怎麽可能生氣。”
今日看顏央的神情,倒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真的沒把昨晚發生的任何事放在心上。當然,她一向看不透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不過自作多情這種事她可是再也不會做了。
“聽了你這話,我一點也沒覺得高興。”避開尷尬和不愉快的話題,已經成了兩個人的默契。顧爾雅也隻是隨口答了一句便把這個話題略了過去。
任何方式都用過了,現在的他隻有等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出宮走走吧。”雖然剛剛從宮外回來,但是知道他很快就會離開,她還是想和他單獨出去走一走。
未央街還是不允許平民進入的。
嘉王那座金碧輝煌的府邸還在,但是卻是在重兵把守之下,嘉王的家眷全部被軟禁於此,除了趙靜。聽說上次雲沂之戰的時候,趙靜跟著顧爾雅在雲沂打了一個月的仗算是償還了收留他容身之恩,然後就離開了雲沂不知去了何方。
“要進去看看嗎?”見她望著那座府邸,顧爾雅不由問了一句。畢竟嘉王造反的事情直到現在還沒處理,她遲早是要解決的。
“今天先不去了。”她搖了搖頭,然後跟他一起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也不知顏央派了什麽人在收拾這座府邸,公主府像是每日都在被人打掃,但無論什麽時候來,都看不到一個人影。
自己所住的院落裏,那顆桃樹還在盛放,樹下還極其風雅的擺了一琴一瑟。
“要這個?”顧爾雅見她努力的想蹦高去折桃枝,便從她頭上伸出手輕而易舉的折了一枝。
他將桃枝遞給她,她卻沒有接。
“怎麽了?”他維持著遞東西的姿勢,看她像是怔住了一樣望著他。
“原來是你啊……”不知看了他多久,她才終於慢慢說出了這句話。
將近四年前的時候,顏央畫了一幅被史書稱讚的畫,並因為她的原因取了個《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的名字。畫中的桃樹下擺著一琴一瑟,琴邊的少女接過丈夫遞給她的桃枝,人麵映桃花,眉眼裏盡是幸福的笑容。那時的她滿心歡喜,以為那畫上的人是她與顏央,隻因那隻有背影的男子一身白衣,正像是當年兩人在獵場行宮的竹林裏相見時的他。
但是她記錯了。
她忘了。她忘了她從未看過顏央的背影。那日在行宮竹林裏,她看到的一身白衣的背影,明明是爾雅的。那時的他就認錯了人,然後,看到畫的時候又認錯了一次……
“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