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柔把夏凝汐送到總裁辦公室的門口。

“你進去吧,我在外頭等你。”

“嗯。”

“記得長話短說,你的身體很虛弱,不宜在外頭久待。”

“我知道了。”

朝好友點點頭,夏凝汐轉身推開總裁辦公室外間的門,走進那片靜謐的空間。

外間是她工作的地方,裏間才是楚修凡真正的辦公室。

走過去,敲了敲門,裏頭卻沒有任何回應。

夏凝汐捺著性子,又敲了兩下:“總裁,我是夏秘書。”

半分鍾過去了,裏頭依舊沒有一絲動靜。

難道是工作太累,睡著了?

想起初來公司時,楚修凡為了揚天集團的合作案連續忙了兩個通宵,最後累得在辦公桌上睡著,夏凝汐便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試探著擰了一下門把手,裏頭並沒有上鎖,輕輕一轉,門便開了。

辦公室裏很靜,流水般清澈的陽光透過整麵的落地玻璃灑照進來,在鋪著米白色瓷磚的地麵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黃,仿佛就連那清冷的空氣也染上了陽光的氣息,瞬間變得溫暖起來。

輕輕地走進去,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後,夏凝汐並沒有看見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偌大的辦公室裏靜得隻聽見她細微的呼吸聲,仿佛這個空間裏除了她,已沒有第二個人。

修凡不是讓她到他的辦公室裏找他嗎?怎麽會沒有人呢?

夏凝汐奇怪地皺起眉,想了想,拿起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撥打那個熟悉的手機號碼,話筒那端傳來的卻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怎麽會這樣呢?難道他臨時有事出去了?

把話筒放回座機上,夏凝汐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桌麵上的一個紙袋。

那是一個棕黃色的大信封,有如一本16開的雜誌大小,封口被人撕開了,露出半截印滿鉛字的雪白紙張。

引起夏凝汐注意的是,那堆鉛字中的某個熟悉的名字。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下意識地拿起信封,仔細地看了兩行紙上的文字,臉上的神色頓時大變。

微顫著手,她有些慌亂地從信封裏掏出所有的文件,一口氣讀完,臉色已變得極其難看。

為什麽文件上記錄的全是父親貪汙受賄、挪用公款的證據?父親是那麽正直善良的人,他怎麽可能會貪汙呢?

慌亂中,夏凝汐想起了不久前父親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隻是修凡那孩子似乎不太喜歡我,最近還聽信有心人誣蔑我貪汙受賄的讒言,找人調查我。”

難道父親說的是真的?真的有人要設局陷害他?

不行!這件事她不能坐視不管!

咬著唇,夏凝汐環顧了四周一遍,確定沒有人後,迅速把手中的文件連帶著信封折起放到大衣的口袋裏。她沒有繼續逗留,匆匆走出辦公室,掩上門。

就在她走後不久,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從厚厚的落地窗簾後走出來,深邃的目光盯著女子離開的方向,墨黑的瞳孔裏似有冰水在流淌著,閃著森冷絕情的幽光。

兩天了。

坐在臥室的窗邊,冷風從開了一條小縫的窗門邊緣灌進來,吹亂了披散在夏凝汐胸前的長發,也吹得她身上的棉質長裙微微顫動著。

盯著攤放在手邊的棕黃色大信封,她的神情有些茫然。

從她拿到這份資料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這兩天她一直嚐試著聯係父親,撥打他的私人號碼、聯係他的秘書、甚至到夏家老宅找他,可是管家說,老爺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

她曾打電話問過林小柔公司裏的情況,對方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支支吾吾的,隻讓她在家裏好好休息,等身體徹底康複了才回公司。然後,對方便以開會為名,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便是關機了。

她很害怕,她很想找個人陪著,可是她不敢聯係楚修凡。資料憑空在他的辦公室消失,以她與父親的關係,以及她出現在他辦公室的時間,他一定會懷疑到她的頭上。事情不解決,她不知道怎麽向他解釋,更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窗外的天灰沉沉的,幾團厚厚的烏雲壓在城市的上空,沉重陰霾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抿了抿蒼白無血色的雙唇,夏凝汐拿起窗台上的手機,正想再撥打父親的號碼,手機卻率先響了起來。看了一眼屏幕上閃動著的名字,她的神色一僵,下意識地按下拒聽鍵。

手機安靜了一秒,又持續不懈地響了起來,夏凝汐沒有遲疑,白皙的蔥指果斷地往拒聽鍵上一按。

如此反複了四五次,她終於有些不耐煩,皺著眉按下接聽鍵:“喂?”

“嘖,夏秘書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太耐煩喔!”

“陸雪卉,你是不是很閑?”

“我確實是挺閑的,不過你接下來估計就會很忙了。”

夏凝汐的神情一頓,心裏滑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什麽意思?”

“哎,你還不知道嗎?今天檢察院來了很多人,聽說是夏景雄夏董事長私自挪用公司資金,人家要把他揪回去調查,現在公司裏可是熱鬧是不得了呢!”

檢察院……私自挪用公司資金……

猶如五雷轟頂,夏凝汐瞪著那雙空洞洞的眼睛茫然地盯著前方!

她的臉色蒼白如雪,體內的血液凝固成冰,心髒也仿佛停止了跳動,粉色的手機從她冰涼的掌心滑落到柔軟的白色羊毛地毯上。

電話裏,陸雪卉示威般的聲音仍舊清晰地傳來——

“……根據刑法第272條,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本單位資金數額巨大的,或者數額較大不退還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夏景雄怎麽也得判個十年八年吧?”

不……不是這樣的……

她的目光落在手邊的棕黃色大信封上,嘴唇克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淚珠一串一串地從她的眼底滑落。

爸爸不是說那是別人誣蔑他的嗎?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爸爸會騙她,她更不相信從小便教她做人要公正仁愛的父親會幹出這樣的事情!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對!她不能相信陸雪卉的片麵之詞,她要去一趟楚翔,她要把事情弄清楚!

驀地站起來,她連衣服也顧不上換,拿起手機旋風般卷出房間……

下了出租車,夏凝汐遠遠便看見父親被四個穿著灰白色製服的男人扣押著走出公司的大門,走向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印著“檢察”字樣的車。

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匆忙付了車款,快步跑到神色憔悴的父親麵前。

“爸爸,”不顧檢察員的阻攔,她淚眼婆娑地握住父親上了手銬的手,“她們說您挪用公司的資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數天沒見,夏景雄像是瞬間蒼老了十多歲,雙眼黯淡無光,頭發也不複曾經的黑亮,夾雜著不少灰白色的發絲。抬起頭,看著疼愛的女兒,他的雙眼慢慢地變得濕潤:“孩子,對不起……”

“不!我不相信!”淚水從她的眼底洶湧而出,透明的**模糊了她的視線,“爸爸,您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姐,不好意思,請不要妨礙我們辦公。”

離夏凝汐最近的那個高瘦檢察員使勁拉開她緊握著夏父的手,其他兩個檢察員趁機帶著夏景雄走到一米開外的車前。

在坐進車裏的前一刻,夏父回頭看了一眼仍被高瘦檢察員攔著的女兒,語帶不舍地叮囑:“汐汐,去找趙管家,他會安排你以後的生活。”

“不!爸爸!爸爸!”

夏凝汐哭叫著想要衝上去,右臂卻被檢察員牢牢地拉住,她隻能淚眼蒙矓地看著捷達的白色車門緩緩合上,慢慢地駛出她的視線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