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同心(1)
夜半醒轉,看著躺在身邊熟睡的胤禛,他的輪廓在月光的普照下更加的清晰和深刻。他的手仍然緊緊抓著我的,我輕輕抽回稍稍有些發麻的手臂,輕撫他的臉、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用手指慢慢描摹他的五官。不管將來的路如何難走,我總要與他生死相隨,一路走下去了。
“呲,”我倒吸一口冷氣,手指感覺微微脹痛,不知何時胤禛已經睜開了眼睛,正饒有興致的瞧著我。
“你咬我?”我不敢相信的抽回手,胤禛臉上的笑意更濃,調侃道:“誰讓你大半夜還不睡覺的?”
我不語,抓過他的手張嘴就咬,他並沒有抽回手,任由著我胡鬧。
我湊近他,在他懷裏找個舒服的位置,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咯咯一笑,“胤禛,你喜歡我什麽?我不會女紅,字寫的又醜,經常耍小性子,缺點一大堆,你為什麽還喜歡我?”
“原來你的缺點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呢,”胤禛揶揄的笑道:“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認識到。”我作勢要捶他,他攬住我的雙肩,收了玩笑的脾性,正兒八經的說道:“因為你真誠、執著,從不偽裝自己的喜怒哀樂,我就是喜歡你的真性情。”
我偎在他懷裏,心裏樂開了花。“那你呢?”胤禛的聲音平平響起,略帶磁性的嗓音讓我驀然心動。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安心,真的,有的時候我就像一片四處漂泊的葉子,如今終於找到屬於我的港灣。”我揉了揉眼睛,將奪框的淚水扼殺在萌芽之中。
胤禛緩緩擁我入懷,“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流浪。”
“如果你再一次讓我離開,我想,我永遠不會回頭了。”我低著頭扯著自己的發絲。
“若涵,你聽我說,若曦的事……”胤禛急急的接道,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再往下說。我望著他清澈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不用再說,我完全明白。若曦在你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可是陪在你身邊的卻是我。是她將你我的命運緊緊聯係在一起,從此再不分離。”
胤禛撥弄著我的長發,臉上帶著絲絲柔情,他深深的吻住我,幾乎令我無法呼吸,躺在他溫暖的臂彎裏,胸中的蜜意一點點的釋放,如果這是在做夢,我希望永遠都不要醒,如果這便是幸福,我期待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海枯石爛。
再次醒來的時候,胤禛已不在身邊,好久沒睡的這樣心安,竟連他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披上衣服,我坐在梳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發,門外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進來吧”,我沒有回頭隻隨口應了聲。
“小姐,我來我來,”翠翠從我手中接過了梳子,仔細的給我打理著亂發,“萬歲爺走的時候囑咐翠翠不要吵著小姐休息,見房中有了聲息翠翠才敢扣門的。”
“翠翠你怎麽沒回去?”我奇道。
“翠翠要終生伺候小姐,”翠翠忽的跪了下來,“小姐,你不要趕我走。”
“你不能老跟著我,總要嫁人才是。”我捏捏翠翠的臉,雙手托她起身。
“翠翠打五歲開始便跟著小姐,老爺夫人都待我極好,尤其是小姐,從沒有當我是丫鬟,翠翠早就下定決心要終生侍奉小姐,望小姐成全翠翠的心願。”翠翠一臉的堅決,我倒是不便再強求。
我柔聲道:“那先這樣吧,若你今後要離開,隻管和我說便是。”
翠翠還要再說什麽,我阻止了她,拍拍她的手示意要她放心,無論她怎麽決定,我決計不為難她就是。
“小姨,你看我帶了什麽給你?”每天午時承歡就會來我這星雲樓準時報道,簡直比西洋鍾表還準時,每次或多或少的她都會帶些東西給我,有的時候是胭脂水粉,有的時候是她自己繡的帕子,有的時候又是她不知從哪裏搜羅來的奇玩古石。
我放下手中的書本,笑吟吟的看著她,不知道今天她又帶來了什麽希奇古怪的東西。
承歡的手裏赫然拿著幾把精致細巧的小鎖,和一般的鎖匙略有些細微的差別,就像小孩子戴的鎖片般可愛,“這是……同心鎖?”
依稀記得以前遊黃山時,最吸引我的還是峰頂那道獨特的風景線——“同心鎖”。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同心鎖,掛滿了鐵索鏈,明媚的陽光下,閃耀的鎖匙熠熠生輝。
雖然黃山的許多景點都設置了可以掛“同心鎖”的地方,但天都峰因其它山峰所不能比擬的險高陡峻,使得那些執著的戀人不惜一切,隻為留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是“與你同心,對你忠心,一片癡心,永不變心。”係好同心鎖後,將鑰匙係上紅絲帶,用力拋向懸崖之中,這樣兩人的愛就永遠在一起,兩心成一心,永遠打不開了。
當然這隻是種傳說,代表了人們美好的願望,雖然有些迷信,也曾經讓我唏噓不已,總是殷切的盼望著在某個鶯飛草長,濕漉漉的雨季,有一個人小心翼翼的牽著我的手,沿著陡峭的山涯,攀登到天都峰上,將刻有我們名字的同心鎖,鎖在山道的鐵索上,在黃山上鑄就我們鏗鏘的愛的宣言,讓這座著名的山宇見證我們的地久天長。
“小姨,你在想什麽?”承歡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我笑了笑不知該怎樣接她的話。
承歡扯扯我的衣袖,“漂亮不,小姨?”她將鎖匙塞到了我手裏。
“嗯,很好看,”我用帕子擦了擦,銀色的小鎖愈發的透亮。“哪來的?是誰送給我們可愛的小格格的?”我點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取笑她。
“是弘曆哥哥給的,”我居然看到承歡的臉紅了下,忽然意識到她已經長大了,再過幾年便也要嫁做人婦。心中有一些擔憂,承歡究竟明不明白弘曆送她同心鎖的意圖,如果要我說的話我私心裏確實不讚成承歡和弘曆扯上關係,且不論他對承歡是否是真心實意,就是他將來乾隆大帝的光環足以令人忘而卻步。
“小姨,你又走神了,”承歡不滿意的,不,是非常不滿意的推了推我,眼睛瞪的大大的。
我想了想,現在為這事操心還為時過早,若是他們真心相愛我攔也攔不住,總不見得我要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到她的頭上,何況承歡已得到胤禛的保證,她將來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我便是急也沒用。
我摸摸承歡的頭,“知道這鎖怎麽用嗎?”
承歡迷茫的搖了搖頭,我抱她坐在我身邊,給她講了一個關於同心鎖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善良的女孩和的忠厚的後生相愛了;可是做商人的父親不想讓女兒過窮苦的日子,偏偏把她許給官家的公子;婚期來臨的時候,後生勇敢地搶出了新娘逃到了山裏;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之際,他們挽著手從山上飛身跳了下去,後人尋找它們的時候隻發現了兩把鎖在一起的石鎖。
這是一個美麗的寓言,一個虔誠的祈願,還是一個永恒不變的承諾。同心鎖是將一對相愛的戀人名字刻在鎖上,鎖在眾佛環繞的鎖鏈上,將兩個人的心緊緊地“鎖”在一起,使他們的愛情將永恒不變,隻要相互真誠,佛祖都會見證保佑他們永恒的感情。
“那小姨,我們這就把名字刻上去吧,”承歡聽後一直陷在沉思中,半晌才開口說話。
我點點頭,隨即吩咐翠翠取了刻刀來,“小心些,別碰在手上了。”
承歡將其中的兩枚鎖交給我,很大方的說道:“送給小姨了。”
我簡直哭笑不得,我現在倒是要承她的人情了。記得以前學纂刻的時候,是先用鉛筆在石頭上寫上字,再用刻刀細細描繪著,還有什麽陰刻、陰刻的講究,如今這技術多半還給老師了。
我用毛筆在鎖上淡淡的寫上我和胤禛的名字,然後用心的一筆一劃的描刻,我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胤禛的名字,沒事起這麽個複雜的名,偏偏姓還特別的長。
我正刻的興起,側頭一看,承歡的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這孩子也燜認真了,刻個名字還弄的自己滿頭大汗。我放下自己手上的活,取了條幹淨的帕子,抹掉她的汗水,承歡衝我會心一笑。
忙活了半天,我終於大功告成,承歡也恰好完工,她興奮的拉著我看她的勞動成果。字跡雖然歪歪扭扭,卻頗費心思,我仔細的辨認了下,鎖匙上的名字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直以為承歡對他的感情僅僅是出於對兄長般盲目的崇拜,未曾料到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情根深種。
我的擔憂較先前更重,沈豫鯤和藍寧曾經有過矢誌不渝的海誓山盟,他曾在藍寧墳前發誓今生再不他娶,我知道這對承歡十分不利,可是在愛情的國度裏又何來公平可言。我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這孩子莫不是要步我的後塵嗎?
承歡並沒有發現我憂心重重的模樣,仍舊興衝衝的問道:“小姨,那我們要鎖到哪裏去?你有好辦法嗎?”
我回過神來,沉吟片刻,“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再尋棵結實的大樹,將同心鎖綁在樹上即可。”
承歡拍著手,連聲稱讚,我上前一步,拉起承歡的手,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我心念一動,抓起她的手一看,她的手上有星星點點的小水皰,我心疼的連連罵自己,出的什麽搜主意,承歡打小沒做過這種粗活,她的細皮嫩肉怎受的了,是我太粗心了。
承歡反而安慰我道:“我一點都不疼,小姨,我們快去吧,一會天色黑了就看不見了。”
我和承歡跨過鳳麟州橋,在湖光山色間的浩然亭附近發現一處茂密的叢林,這裏依山傍水,若是將同心鎖藏在這裏,倒是不容易被發現。“就這裏了,承歡。”
我們選了一棵隱藏在中間的樹,將同心鎖鎖上,“承歡,這可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哦。”承歡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我們又在附近挖了些泥土想將同心鎖完全覆蓋住,還沒開始動手,一聲“你們在幹什麽?”生生切斷了我們的念想。
“弘曆哥哥”,承歡飛撲上去,我身子顫了下,心裏有點莫名的緊張,這可是未來的乾隆皇帝,再轉念一想,我這是何苦來著,怎麽說他現在也是我晚輩,我怕他做甚,真是見不得大世麵。
我轉過身來,弘曆和我對視良久,終於很不情願的叫了一聲“涵姨。”我乘機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他的眼中精光閃動,嘴唇微抿,臉上喜怒不定,他長的並不像胤禛,聽老一輩的人說,兒子長的像娘比較有福氣,他小小年紀表現的不卑不亢,反倒是我在他的震懾下有些慌亂。
弘曆看向承歡的目光不再淩厲,而是帶著點寵溺的感覺,在這點上他們父子二人倒是達成了共識。
弘曆揉揉承歡的頭發,柔聲道:“承歡,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將同心鎖擋在身後,並且正好遮住了弘曆的視線。“沒什麽,我和小姨鬧著玩呢。”承歡見到我的舉動,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
弘曆眯起了眼睛,似乎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我知道他不相信承歡的話,若是他堅持要看,我沒有理由阻攔他。他朝我掃了一眼,我竟然有點心虛,真是太沒用了。
弘曆扯了下嘴角,“沒事的話就早些回去吧,”他雖然是在和承歡說話,目光卻緊緊盯著我,他說完朝承歡笑了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