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帶鑰匙是吧。

薑榷兩手一甩,不幹了。賀欲瞪著眼睛看他,兩人無聲對視十多秒,最後還是醉鬼主動投降:

“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看他說的誠懇,薑榷掏出手機:“我給你在附近定個酒店,現在這麽晚找不到開鎖的師傅。”

賀欲應該是渾身軟得厲害,就一張嘴比什麽都硬:

“不用訂酒店,我就在這門口坐一晚就好了,外麵又開始下雨,還冷,我走不動了。”

薑榷劃著酒店的手一頓,他莫名覺得賀欲是在賣慘。

所以呢?難道他要讓賀欲去自己家睡?

隻是鄰居而已,薑榷覺得他已經仁至義盡。

“走了啊?那晚安了小帥哥。”賀欲看到薑榷黑著臉轉身,身子一軟,像是沒了什麽精力支撐,直接蹲在了家門口。

薑榷回頭的時候就看到這副場景:賀欲黑漆漆的腦袋像盆栽一樣種在胳膊上,整張臉埋進臂彎裏。

兩分鍾後,薑榷把賀欲丟在了沙發上,開了室內暖氣,既擔心賀欲吐又擔心他冷,最後還是扯了件毛毯給他蓋上。

賀欲睡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四仰八叉攤在沙發上,周圍的場景很陌生。

他一激靈坐起來,想起昨晚的事。

廚房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賀欲趿著拖鞋,開口時嗓音特別啞:

“打擾了。”

薑榷被他嚇一跳,回頭的時候身子縮了一下才回過神,他正在做早餐,隨意道:

“渴了的話冰箱裏有牛奶,你要叫開鎖師傅來嗎?”

賀欲聞言開了開冰箱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和薑榷之間並不像隻見過幾麵的普通鄰居一樣陌生,反而相處得很自然。

就像多年的老友。

冰箱裏琳琅滿目的東西,賀欲眉毛跟著一皺,他拎起一瓶礦泉水:“我拿瓶這個,謝謝。”

“我昨晚沒發酒瘋吧?”賀欲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是完整的還是缺失的,心虛一問。

薑榷搖頭:“很安靜,倒頭就睡。”

也沒吐。

他還以為賀欲會把他房頂給掀了。

得到答案,賀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薑榷忙碌,早餐做了雙人份,賀欲莫名心情很好,去客廳給開鎖的師傅打了個電話。

半小時後,賀欲回到了自己屋裏。

他給手機充電,消息就跟跳跳糖一樣湧動起來。

夏灼的電話這時候打進來,賀欲順手一接:“你還知道開機?!是死是活好歹回個消息啊?”

對方顯然也是宿醉,嗓子比煙熏了還嘶啞。

“夏灼。”賀欲破天荒叫了他全名。

每次賀欲叫他全名的時候都沒什麽好事,夏灼心一緊,聲音都降了個調:“啥?”

“我心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不過我得想個辦法證實一下。”賀欲眯了眯眼睛,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站在洗漱台旁整理睡亂了的頭發。

“啥猜測?”夏灼接著問。

賀欲卻吊著胃口沒說。

夏灼急了:“你說話說一半是故意的是吧?!”

“是的。”賀欲含著笑,利落掛斷電話。

他給電腦開機後登陸了賬號,在幾個灰色頭像裏頭找到了離線的人。

“我們的聯動時間什麽時候決定?”賀欲發消息給cookie。

他是公司勢,聯動的事情得提前跟顧寒報備一下。

那場直播後賀欲直接休假三天,不管是直播平台的私信還是微博都爆了,而且賀欲遲遲沒有掛上下周的直播安排表。

他猛給自己灌了幾口水,開了直播。

這是一場完全沒有預告的直播,導致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很快直播間的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起來,賀欲超話已經有人在宣傳。

【好久不見!!】

【lust周末加班啊??不會是這個月直播時長沒達標吧?】

賀欲嗓子狀態不好,但還是換了營業聲線,夾了起來:

“下午好,今天就是隨便開個窗,主要是想和大家聊聊天。”

他在遊戲列表裏翻翻找找,也沒找到什麽合適的。因為喝酒,賀欲頭還有些暈,這種狀況肯定是不能打槍,他正和粉絲們聊著天,消息盒子倒是抖了抖。

賀欲眼疾手快點進去看,果然是cookie。對方剛剛上線。

“下周一晚上前輩有時間嗎?”

薑榷打字的手都有些顫抖,天知道他上線後看到lust的消息,心裏有多意外。

本來那場直播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薑榷甚至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擔心賀欲忘記了那場直播收尾時和自己玩的遊戲。

結果顯然,他記得。

甚至還主動來詢問著自己。

兩人敲定時間後,賀欲去了趟公司。

顧寒剛開完會,在辦公室裏喝咖啡,賀欲輕輕叩了叩桌麵,開門見山:“社外聯動的人員和時間我已經安排好了。”

“和誰?”顧寒明知故問。

“和你。”賀欲知道他明知故問,於是嘴欠道。

顧寒差點把咖啡噴出來,狼狽地用紙巾擦了擦嘴角:“行行行,我知道了。我會上報給公司,你好好安排直播內容就行,最近論壇貼吧不是很安分,你不要受影響。”

直播狀態是最重要的。

賀欲點頭。他轉身打算走,夏灼倒是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突然冒了出來。

“出事了。”夏灼的麵色難得一沉。

賀欲看他,夏灼眼神往門外瞄了瞄,二人心有靈犀,賀欲笑著跟顧寒打招呼,夏灼與他就勾肩搭背離開了辦公室。

“你去看看論壇,有黑子放上了cookie的塔照。”

什麽?

賀欲麵色風雨欲來,一雙眼睛黑得嚇人。

“你先別生氣。”夏灼知道賀欲一向很喜歡這個後生,“不是正臉照,沒露臉,隻有一個背影。”

“什麽時候的?”賀欲翻著手機。

夏灼:“今天早上突然有一個亂碼ID爆料,說是最近風頭正盛的cookie曾經是他們學校的,然後放了一張照片,隻有背麵,看起來還是初高中模樣,不是近照了。”

夏灼說完的功夫,賀欲就在虛擬主播衝塔的論壇裏頭看到了被頂到最上頭的帖子。

兩三個小時的功夫,熱度已經很大了,甚至微博上都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在討論此事。

cookie的粉絲們是最激進的,幾乎在抱團反攻冷嘲熱諷的黑帖。

“他們說cookie初高中就是個地痞小混混,成績不好,家裏條件也很差,還打架,給人家打進醫院裏那種。性格又孤僻,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是粉絲,其中有一小部分人都會很好奇中之人的真實信息,更不要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鍵盤俠。”

夏灼頓了頓,“發帖的人說他有cookie正臉的照片,點讚過十萬就發。”

“cookie是個人勢,發生這種事情很棘手。”夏灼皺眉。

不用夏灼說賀欲也知道。

關鍵是爆料的人不知道是什麽身份,就算聽聲音能聽出來cookie曾經是他校友,那說明兩人應該比較熟悉,大概還是有仇的。

對方留了後手,先隻發了背影試試水。

“最壞的情況是他可以出售照片。”夏灼道。

“最顯而易見的情況是公司會拒絕我的聯動申請。”賀欲冷笑一下,關了手機。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夏灼知道賀欲剛剛還和顧寒報備了聯動申請。現在這個危險的節骨眼上,賀欲最穩妥的選擇應該是延遲聯動,或者幹脆取消。

他一個千萬粉絲的大主播根本沒必要去帶個人勢後輩,也沒必要蹚渾水。

“怎麽辦?”賀欲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嘲諷,“不怎麽辦。”

他偏偏不如那些人所願。

賀欲不知道cookie本人聽到風聲沒有,他回家後就登錄賬號去看好友列表,發現對方正好在線。

正在賀欲猶豫要不要發個消息問問情況,關心一下這位沒經過大風大浪的後背的時候,cookie居然先給他發了句話。

“前輩,我們明天的聯動取消吧。”

陳述句。

賀欲麵無表情坐在電腦前,單手撐著下巴,看著那行字,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他氣笑:“理由呢?”

他等了半天就是想看看對方還會不會再說些什麽,哪怕解釋兩句也好,或者朝他抱怨吐槽兩句,但是cookie什麽都沒說,就幹巴巴丟給他一句要毀約的話。

薑榷看到賀欲發來的三個字,愣了愣,他總覺得這三個字裏麵飽含了憤怒。

於是薑榷小心翼翼:“我..前輩不知道我的衝塔事件嗎?我怕明天我和你聯動,對你影響不好。”

人紅是非多。

賀欲敲著字:“我們約好了周一聯動,時間表今晚就會發,你告訴我說要取消?如果我說不行呢。”

不行?

薑榷不明白怎麽對方反而一副“你這個負心漢”的口吻。

雖然隔著屏幕,可是薑榷就是能隱隱約約讀出來裏頭的怨氣。

他剛打了個“可是”在對話框裏,對話框整個震動起來。

沒錯,是震動。

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震動。

薑榷把自己推離了電腦桌,不可思議地看著屏幕前的場景。

【lust邀請您進行語音通話】

是的沒錯,薑榷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確認他不是在夢裏。lust在給他打電話。

賀欲一向覺得有些事情打字不好說,隻有在電話裏,才能讓對方聽到自己的語氣,聽出自己的情緒。

所以他沒猶豫,主動出擊。